第121章 劉高色圖花寶燕,花榮義救清風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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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日初升,陽光如血,斜照在清風寨大堂的蟠龍柱上。
    褪了色的“半閑堂”匾額歪斜掛著,簷角鐵馬在穿堂風中叮當亂響。
    “小李廣”花榮按劍立於堂左,玄色箭袖錦袍下擺沾著幾點暗紅——那是昨日與那清風山兩個山大王激戰之時,“矮腳虎”王英受傷濺在他衣襟上的血。
    階下跪著的兩個清風山山賊,鎖鏈深深勒進潰爛的皮肉,“矮腳虎”王英的矮胖身軀縮成團,活像隻拔了毛的鵪鶉,而“錦毛虎”燕順雖然身材高大,但被綁的很緊,此時卻恰似一個束了手腳的黃狸貓,“錦毛虎”燕順脖頸處箭瘡潰隻一晚已經爛發黑,因為那箭矢上泡了糞毒,而“矮腳虎”王英的矮胖身軀蜷縮如蝦,鎖鏈在青磚地上拖出蜿蜒血痕。。
    “啪!”
    驚堂木炸雷般響起,劉高緋紅官袍上的白鷳補子隨動作振翅欲飛。
    這文官正知寨將兩柄帶血刀槍橫在公案,正是這倆人的兵器,做為了證物,刀刃映著燕順脖頸處未愈的箭傷——這正是日前正是花榮一箭射穿他時在脖子上擦出的傷痕。
    劉高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官印邊緣,冰涼的玉石讓他想起半月前在後山桃林驚鴻一瞥的倩影。那日花榮之妹寶燕提著竹籃拾花,藕荷色裙裾掃過青石時,發間芙蓉簪子晃得他心頭一顫。
    這個劉高作為清風寨的文知寨,因無甚本事,自從到任,把此鄉間些少上詐騙,亂行法度,無所不為,故而與武知寨花榮不和。
    而且,這個人還好色,按說他那個老婆就姿色不錯,但是劉高自然是一道菜吃膩了,早就打起來了這“小李廣”花榮的妹妹花寶燕的主意,畢竟人家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隻因為這劉高乃是色中餓鬼,他看得出這花寶燕雖然年輕,但是卻是難得一見的“三珠春水”。
    什麽事“三珠春水”呢?這是形容女子腰部的一種美好形態,如同春水中的三顆明珠,對於男子來說,那滋味可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但是,這劉高旁敲側擊的和“小李廣”花榮踢提起了那麽幾回,可他“小李廣”花榮根本不搭茬,這也讓劉高大為惱火,所以有意無意之間,也在想著和“小李廣”花榮過不去。
    這“小李廣”花榮想著的是這倆山大王本事雖然不行,但是放在這青州的武官裏麵,也算武藝可以的了,要是能夠把他們策反了,留在清風寨,便有可能和這個正知寨劉高分庭抗禮了。
    但是,畢竟這清風寨是劉高為正,他“小李廣”花榮為副,回到寨中,那劉高命人將“錦毛虎”燕順、“矮腳虎”王英押上堂來,厲聲喝道:“你二人平日裏為非作歹,今日落在我手中,可有話說?”
    因為心裏麵想著花寶燕,所以說出這句話時,劉高的嗓音像浸了油的麻繩,滑膩中帶著焦躁。
    這劉高往日裏與那“小李廣”花榮是一向不和的,宋朝重文輕武的毛病人盡皆知,這個劉高作為文官正知寨,就是用來防著他“小李廣”花榮的,你說這兩個人的關係能好到哪兒去啊?
    “錦毛虎”燕順、“矮腳虎”王英都是低頭不語,心中懊悔不已,若不是貪圖那批軍餉,怎麽會遇上“小李廣”花榮,最後弄得自己失手被擒。
    “按大宋律例,斬獲賊酋當就地正法。”
    劉高道。
    花榮見狀,心中略有不忍,便向劉高說道:“劉知寨,他二人雖為山賊,但若能改過自新,我等不妨上報朝廷,給他們一條生路,將他們留用在我手下,戴罪立功,為朝廷出力。”
    說實話,“小李廣”花榮這一句話說出來,這倆山大王都是始料未及的,因為往日裏他們在清風山上距離這清風寨很近,和“小李廣”花榮打交道可不算是少,經常有武裝衝突。
    而此時花榮居然能給他們求情,讓他們非常意外,他們兩個原本以為今天是必死無疑,現在沒想到居然還能有個活命的機會!
    故而,那“錦毛虎”燕順、“矮腳虎”王英聽得此言,連忙叩頭謝恩,表示願意歸順。
    “"按《宋刑統》賊盜律第七條!"劉高抖開刑部文書,金絲絹帛在風中簌簌作響,"凡生擒賊首者,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劉高那一對小眼睛看向了“小李廣”花榮,賊溜溜的。
    “非也!”
    花榮抬起手來行禮,把劍鞘上的銅環撞出清越聲響,驚得堂前麻雀撲棱棱飛起,說出來了自己的理由,“青州匪患十年未絕,正因隻知斬草不知除根。此二人熟知各寨暗道,若能為朝廷所用……況且《武經總要·剿匪篇》有載,生擒賊酋者可酌情招安。”
    他向前半步,戰靴踏碎匾額投下的陰影,"青州四縣十八寨,近五年剿匪耗銀三十七萬貫,陣亡廂軍四千餘人,若能想辦法根除……”
    “他二人手上全是命案,豈能如此放了!你花知寨倒是熟讀兵書啊,昔年狄武襄公夜襲昆侖關,陣斬儂智高麾下十三酋,方有"賊星隕而南疆定"之效!"他說著將書直接摔在案上,書頁自動翻至"平蠻三策"一章,朱筆批注的"立斬"二字如血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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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花知寨百般阻撓行刑,莫非與賊人有舊?”
    劉高一邊說,一邊將驚堂木重重一按,震得案頭令筒傾倒,"你要招安,可你知不知道,可惜建中靖國元年,青州通判招安黑雲寨,不足三月便遭反噬——這事寫在《青州誌·平寇錄》第三卷!"他抓起本泛黃書冊摔在案上,書頁翻飛間露出朱筆批注,正是當年血案的慘烈記載。
    沒等“小李廣”花榮說完話,這劉高就打斷了花榮。
    花榮此時還能按耐得住脾氣,在這裏說道,“青州四縣十八寨,匪患如韭剗而複生。”花榮突然跨前一步,麒麟戰靴踏碎地上日影,“留此二人為眼線,勝過三千廂軍,黑雲寨的那混賬不是人也,他們兩人未曾如那黑雲寨的人一般。”
    他說話時盯著劉高腰間新換的荷包,金線繡的鴛鴦眼珠竟用西域貓兒石鑲嵌——這等珍品豈是七品文官該有之物?
    雖說現在青州地麵上的山頭勢力比起原先那是少了挺多了,但是青州這地方自古就是陸上鬧土匪,海上鬧海寇,匪患層出不窮,別看這倆月消停下來了,但是說不定再過兩個月,就有一夥新的土匪冒出來。
    畢竟,原本的那些山寨和山大王是沒了,但是山還在啊,再來一夥人,再建造一個山寨,那就是又一個土匪窩。
    而這“錦毛虎”燕順和“矮腳虎”王英都是綠林中人的出身,對此種勾當那是非常的熟悉,所以有他們兩個在,剿匪的進度就能快上很多。
    花榮劍鞘上的銅環撞出清越聲響:"《吳子·圖國》雲:"凡攻敵之道,必先塞其明,而後殘其形"。"他向前半步,戰靴踏碎匾額投下的陰影,"劉大人可曾讀過《漢書·趙充國傳》?神爵年間,老將軍屯田招撫羌人,不費一兵一卒而定西陲——這等上兵伐謀之道,豈不比刀頭舐血高明?"
    劉高冷笑,從袖中取出卷《資治通鑒》,手指重重戳在書頁:"天聖元年,曹利用招安宜州蠻,反遭韋氏詐降夜襲,損兵三千!"泛黃紙頁間夾著片箭鏃的插圖,正像是當年血戰的遺物夾在在紙張之間一樣。
    "花知寨莫要做第二個曹樞密!這兩人是匪徒,哪有放過的道理!”
    劉高依舊是死咬著不放,而“小李廣”花榮則說,“如今朝廷對綠林中人,多有招安之策,不少綠林人物如今登堂入室,為何他們二人不可?”
    這一下給劉高懟得沒詞了,因為確實就像是他“小李廣”花榮所說的,朝廷現在對於匪徒,確實是有著非常優厚的招安政策。
    這也是因為,宋朝319年國祚,卻爆發了大大小小434次起義,其本質原因還是北宋立國之後奉行的“不抑兼並”政策,到北宋後期,已經出現富者良田千頃,而貧者無立錐之地的狀況。
    加之宋朝繼承了唐朝傳下來的兩稅法,竭力盤剝百姓,可以說,宋朝的富庶隻針對上層階級而言,底層百姓的生活依然是窮困潦倒,而起義也自然多了起來。
    但是,宋朝經常是對農民起義軍進行“招安”的舉動,就像是原著裏麵招安宋江一樣。
    宋朝之所以會對自己內部的農民起義采取招安政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它的軍事實力確實無法支撐它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清剿行動。當然,對戰爭後果的考量必定也是重要因素之一,如經濟破壞、百姓死亡等。
    試想一下,如果宋朝能夠做到短時間、高效率地平定農民起義,其中損失就完全是可以接受的,又何必再去招安呢?
    “哼,本官可早就聽說了,這二人可是吃人心肝的賊寇,豈不是禽獸之舉嗎!”
    這邊“小李廣”花榮拿出朝廷製度來說事兒,劉高則是又站在了道德製高點上壓人。
    花榮則是不慌不忙,開口道,"昔日《唐律疏議·廄庫律》載:"主守自盜者加二等"!劉大人去年修繕寨牆支取五百貫,經手人卻是清風山下王記棺材鋪——"
    他話鋒一轉,直指賬簿的問題,暗示劉高監守自盜。
    花榮沒辦法,因為吃人這件事情洗不白,但是他已經和劉高劍拔弩張了,此時此刻,他根本就沒有後退的餘地了,隻能硬著頭皮互相揭老底了。
    "這棺材鋪掌櫃的侄女,上月剛成了大人第三房侍妾的陪嫁丫鬟吧?"
    也別怪花榮看不上他劉高,不願意把妹子嫁給他,這小子人品太差了,還花心!
    劉高忽然抓起一本《貞觀政要》:"魏征諫太宗有言:"務理之臣,宜惜刑典"!"他翻開"慎刑"篇,又開口道,“這建隆三年,王全斌入蜀後擅赦賊酋,致巴蜀複叛,難道不是前車之鑒!"
    "劉大人倒是博古通今。"
    花榮反手從一旁的書匣中抽出《孫子兵法》,竹簡嘩啦展開,""卒善而養之,是謂勝敵而益強"——乾德二年,潘美伐南漢,收降將李承渥為先鋒,十日連破三關!"
    劉高霍然起身,緋紅官袍如血瀑垂落:"《春秋》有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他抓起案頭《呂氏春秋》,翻至"懷寵"篇,"管仲射鉤,桓公尚能釋怨;然慶父不死,魯難未已——花知寨今日留此二賊,他日必成肘腋之患!"
    花榮忽將佩劍橫陳案上,開口爭辯,"《商君書·畫策》曰:"以戰去戰,雖戰可也;以殺去殺,雖殺可也"。"
    他指尖撫過劍鞘上的銘文,忽又抽出卷《太白陰經》,"但李筌在"人謀篇"寫得明白:"善戰者不怒,善勝者不爭"——日前清風山之戰,末將本可取燕順性命,卻寧射其旗而不傷其頸,正是為此!"
    劉高又拿出《鹽鐵論》,當起了例子:"桑弘羊有言:"除惡務本,刑亂用重"!至道二年平李順之亂時,亂軍裹挾婦孺為盾的證物——當日若行婦人之仁,何來川陝三十年太平?"
    花榮卻將《管子·牧民篇》的舊事提了起來:""政之所興,在順民心"!"
    他忽然指向堂外鎮上隱約可見的流民營帳,"大人可聞今夜寨外饑兒啼哭?這些皆是清風山周邊農戶——若當年官府賑濟及時,剿匪得力,何至於逼出個錦毛虎!我要他們二人留用,就是為了根除匪患,造福百姓,怎麽到了你大人處,便不成了?"
    “花榮,你大膽,你犯上你!”
    劉高的脾氣已經不能遏製了,因為這花榮確實是越說越厲害,沒有給他留一點麵子,畢竟這兩個人往日裏就有些積怨,此時也是一時間都爆炸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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