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青其實並不知道何鍾合會去哪。
    她想，何鍾合看上去並不是能經常跑出門的人——就跟以前的自己——甚至是現在的自己一樣。
    那麽換位思考，如果是她，她一定會去最熱鬧的地方，好好看看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
    何鍾合和繪青一樣有著銀白色的頭發，繪青並不清楚稻華和璃郡的不同之處在哪，但她還是認為恩賜者——在稻華叫作稻士——不管在哪，都會被人膜拜的。
    就像她現在這樣，總有人畢恭畢敬下跪磕頭。路人們的樣子比在璃郡更加卑微，他們甚至願意把頭狠狠磕在髒亂的地上。
    然後抬起來，訴說自己的生活多麽辛苦，怎麽也要繪青帶來一絲絲特赦或者便利。
    繪青不知道怎麽辦好。
    她沒見過這種場景。稻華比璃郡落後許多，甚至連路人的麵貌都大所不同——男人有的會纏著發有的會很短；而女人的腳很小很小，就這麽裹緊，裝入小小的鞋裏。
    “別去理他們，蠢貨。”“傲慢”發話，“這個國家已經沒救了。到處都是這種蠢人。”
    “蠢人？”繪青問。
    可在她看來，他們並不蠢。他們眼裏的精明和渾濁，讓她清晰的知道他們隻是隨波逐流的想得到更好的生活。
    “這還不蠢？”“傲慢”嗤笑，“當一個國家裏全是這樣的人時，這個國家就完蛋了。我打賭，這個國家不出一百年就會滅亡。”
    直到繪青看到跪拜的人群裏，有一個短頭發，穿著布衫的男人隻是稍稍欠身作揖，卻又猶豫了。
    “這也是蠢人。他以為自己有什麽不同。”“傲慢”說。
    “我感覺不到他把自己的身位放低。”繪青說，“他好像一直認為，我跟他沒什麽不一樣。就跟在璃郡時一樣。”
    “璃郡人也會跪下來的，蠢貨。他說不定隻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傲慢”說。
    可那個作揖的男人卻就這麽走了。
    “他不一樣。”繪青說。
    “吸引你的注意罷了。我們打個賭，你跑上去問他有沒有見過那什麽五小姐，看他會不會一下被打回原形。”“傲慢”笑道，“要是你贏了，我多給你一天時間。要是你輸了，馬上把身體給我。”
    “好。”繪青回道。
    “你不怕輸？”
    “我覺得我看人超級準！”
    “你好？有見過頭發很長的稻士嗎？”繪青先行一步攔住那個男人，問。
    “你好。我倒是見過，她往那邊去了。”男人伸手一指，“你是稻士吧，很少見到你這樣的人。”
    “很少？”繪青問。
    “嗯。很少。你看起來並不像那些...哈哈，你知道的。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加入我的黨派。”男人遞來一張紙片，“我們在致力於改變這個國家。”
    繪青接過那張紙，上麵寫著什麽什麽黨，什麽什麽民主之類的。
    “這個黨派很快就會死翹翹。”“傲慢”評價。
    “我看未必。”繪青說著，把那張紙收進兜裏。
    “新的黨派倒是有意思。”甄賢祖對阿文說，“如果能讓他們變成我手底下可用的資源，最好不過。”
    阿文飄忽著靈體，在甄賢祖耳邊低語。
    “你覺得我掌控不了他們？”甄賢祖笑道，“人就是人，有人性的才是人。阿文，你想得太淺了。作為魂魄，你不能理解人類的想法呢。”
    阿文又在甄賢祖耳邊低語。
    “有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們能救國救家？”甄賢祖忍不住笑起來，這是發自內心的嘲笑，“他們做不到的。除非他們把皇帝推翻。據我所知，幾次起義都失敗了哦。”
    阿文沉默片刻，又嘀嘀咕咕說了什麽。
    “小心他們？”甄賢祖翹起腿，“我會用毒物來控製整個城市，然後控製整個國家，直到他們為我所用。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接觸到毒物，他們就會乖乖屈首稱臣。用毒物來控製整個國家，然後讓他們為此而後，達到甄婆婆想要的國泰民安...”
    長篇大論被阿文打斷，甄賢祖有些不爽。
    “什麽叫...不能長久？我們永遠有年輕人能夠驅使，我們永遠有新鮮的血液可以擺布！”甄賢祖說著，死死攥著手邊的茶杯，“我們要改變這個國家，我們要國泰民安，要像婆婆希望的那樣，庇護每一個人！
    “對了...阿文，你說，要不我們每天給民眾分發大煙...或者美容針，讓他們為了毒物去生產，為了毒物去活著，然後逐漸變成國家的生產力，變成我手底下的傀儡，變成...”
    阿文呢喃著，他所說的話讓甄賢祖極其不爽。
    “婆婆的遺願，我會貫徹。阿文，你如果反對，我不能保證自己把你超度。”
    阿文沉默片刻，不再說話。
    “阿文。你是為我而活的。別再說出那種讓我不舒服的話。”
    繪青真的在鬧市裏見到了何鍾合——在旁跪拜的百姓實在是太多了。
    “我在找你。”繪青穿過層層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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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
    何鍾合此時正吃著糖葫蘆，在一家糖畫攤子前駐足。
    “丟你樓那個嗨，又係你個扽婆！做咩啊，二哥讓你叫我返家？”何鍾合皺眉。
    “想見你，所以來了。對不起，之前我控製不住自己，對你說那種話。”繪青拉住何鍾合的胳膊，讓她無處可逃。
    “二哥讓我回去！？我是不會走的！”何鍾合終於用稻華語說，“你想幹什麽？”
    “我...”
    繪青想幹什麽呢？
    她不太清楚。
    “我陪你。”繪青最後說。
    “扽婆，離我遠啲！我係真佢阿媽憎你，點知你肚裏便企住咩壞水呀！”何鍾合爆出一句並不標準的方言，“扯遠！”
    “真有意思。”“傲慢”說，“接下來呢？你要怎麽辦？”
    “你憎我？”繪青嚐試用方言回複，“之前我控製唔住自己，講錯嘢話。我想重新同你識一下。”
    “哈？扮咩無辜清純？你以為你係個咩o kitty丫？”何鍾合不爽。
    “對唔住，對唔住...等我重新識下你啦，好唔好嘛？”繪青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你如果覺得唔順，隨時將我甩開得！”
    “謔，倒是有意思。你應該璃郡人，懂得講方言。”何鍾合托了托下巴，她不再講方言是因為自己的詞匯量實在太低，不能再假裝權威的嗎下去了。
    “求求你嘛。”繪青眼巴巴看著何鍾合。
    “得。如果畀我知你係屋企派嚟嘅，我撚死你個死扽婆！”何鍾合最後用方言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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