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四十九萬。”我清淡的話音落在閣樓裏，像是一塊寒冰投入滾油，瞬間澆滅了所有哄笑與嘲諷。全場死寂，落針可聞，唯有靈茶在杯盞中殘留的熱氣緩緩升騰，與眾人驟然凝固的表情形成詭異對比。
    最先回過神的是趙承坤，他紫金錦袍下的身子猛地一顫，手指著我的方向，聲音都在發飄：“你……你胡說！你一個無名小子怎麽可能拿出這麽多上品玄石……”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已抬手摘下指間的墨色納戒，遞向身旁捧著靈果的侍女。那侍女約莫十六七歲，素色裙擺繡著淺淡雲紋，先前還因場上的喧鬧攥緊了托盤，此刻接過納戒時指尖微顫，細弱的聲音帶著幾分緊張：“公子……小女這就替您現場驗資……”
    說罷，她捧著納戒快步走出雅間。這短暫的路程，在眾人眼中像過了兩炷香般漫長。外場修士紛紛踮起腳尖，目光死死盯著侍女的背影；內場的人們也正屏息等待著結果。
    趙承坤站在拍賣台上臉色青白，先前的得意與怨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慌亂。他不斷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嘴裏低聲念叨：“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他肯定在納戒裏塞了別的東西充數……”
    片刻過後，侍女捧著納戒和一本賬冊返回。她走到雅間門口，對著全場躬身，細弱卻清晰的聲音穿透了閣樓的寂靜：“各位，經商會執事核驗，這位公子的納戒中，共存有四十九萬九千塊上品玄石，顆顆成色完好。”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瞬間在閣樓裏炸響，外場一名修士手一抖，剛端起的靈茶潑了滿桌，卻渾然不覺；黑石丹會的柳霖猛地站起身，袖口下的手掌死死攥著桌沿，眼中滿是震驚；裂穹同盟會的熊文敏更張大了嘴，半晌才喃喃道：“四十九萬九……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來頭？”
    趙承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身後的錦盒上，盒中的五萬年靈參險些滾落。他望著我的雅間，眼神裏再無半分倨傲，隻剩下深深的恐懼與難以置信。他本想借著驗資的由頭將我當眾誅殺，卻沒料到自己反而撞在了一座他惹不起的大山上。
    我從侍女手中接過納戒，重新戴回指間，指尖摩挲著冰涼的戒麵，語氣依舊平淡：“趙公子，現在可以繼續拍賣了嗎？還是說，瀚海商會連兩萬上品玄石的拍品都不敢接？”
    這話像記耳光狠狠扇在趙承坤臉上。他猛地抬頭，卻對上我淡漠的目光，那目光裏沒有憤怒，隻有全然的輕視，仿佛他連被我記恨的資格都沒有。趙承坤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台下的議論聲再次響起，卻已沒了先前的嘲諷，滿是敬畏與好奇：
    “我的天呐！四十九萬多塊上品玄石！這可是相當於近五十億的下品玄石啊！”
    “難怪他敢跟趙少叫板，原來竟是位隱世的富家公子！”
    “你說他會不會是其他帝國的貴族？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玄石？”
    就在這時，三樓最東側的雅間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威嚴：“這位小友好魄力！老夫是群英會的管事胡辰，不知小友可否在拍賣會結束後，移步群英會一敘？”
    我抬眼望向那間雅間，簾幕之後隱約能看到一道蒼老的身影。沉吟片刻，我淡淡回道：“多謝胡管事美意，待拍賣會結束後，在下若有時間，自會登門叨擾。”
    得到答複，那雅間的簾幕便不再動。而拍賣台上的趙承坤，在短暫的失神後，終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紫金錦袍，強擠出幾分笑容，隻是聲音依舊帶著顫音：“拍賣繼續……這位公子出價兩萬上品玄石，還有人要加價嗎？”
    全場一片寂靜，再無一人應聲。先前還爭搶不休的黑石丹會、覓寶閣，此刻全都默不作聲，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得罪一位能隨手拿出四十九萬上品玄石的神秘公子。
    趙承坤望著台下死寂的人群，又看了看我的雅間，嘴角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他舉起拍賣槌，聲音低啞：“兩萬上品玄石一次……兩萬上品玄石兩次……兩萬上品玄石三次……”
    “咚！”拍賣槌落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恭喜這位公子，成功拍下五萬年靈參！”話音落下，趙承坤像是虛脫一般，扶著拍賣台的邊緣才勉強站穩。而我端起雅間裏的靈茶，輕輕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拍賣台旁的錦盒上，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拍賣槌的餘音還在閣樓裏回蕩，趙承坤剛被侍女扶著喘勻氣，便強打精神示意下人端上第二件拍品。紅木托盤上蓋著塊素色錦布，掀開時露出粒指甲蓋大小的種子——外皮呈暗褐色，布滿細碎紋路，既無靈光流轉，也無特殊香氣，放在普通砂石裏幾乎辨不出來。
    趙承坤指尖摩挲著托盤邊緣，聲音還帶著幾分虛浮：“諸位請看這第二件拍品——此物形似種子，得自百花帝國的一處秘境，經本商會七位鑒寶大師查驗，均未探出其具體妙用，連所屬品類都無法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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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話一出，台下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大多是不以為然的嗤笑。
    青鋒武協的會長吳祁，拱手打趣道：“柳大師，此拍品一看就是件寶貝，您將其拍下用來煉丹再合適不過，吳某絕不與您爭搶！”
    黑石丹會的柳霖皺著眉擺了擺手說道：“丹道講究對症下藥，連是什麽品類都不知道的種子，老夫拿回去占地方嗎？”
    覓寶閣的一名年輕修士笑著說道：“這種子估摸著是百花帝國那邊挑剩下的廢料，瀚海商會這是拿它湊數來了。”
    外場的修士們更是交頭接耳，有人高聲打趣：“趙公子，這東西要是兩百下品玄石，我還能當玩物買回去，貴了可就不值當了！”
    趙承坤臉上掠過一絲尷尬，清了清嗓子補充：“本少雖不知此物何用，但從秘境產出總歸不凡。現標定起拍價——兩千上品玄石，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五百上品玄石。”
    “兩千？！”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
    此前外場那名潑了靈茶的修士瞪大雙眼說道：“就這破種子要兩千？老子有這錢還不如買十株五百年份的靈草實在！”
    一名年輕修士附和道：“拍賣會向來是首尾兩件拍品壓軸，中間的大多是添頭，這種子隻怕也是添頭裏最次的！”
    眾人紛紛點頭，內場的幾家勢力皆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顯然沒半分競價的打算。趙承坤站在台上，看著滿場冷淡的反應，手都開始微微發顫——此前剛被我壓下氣焰，這會又連件拍品都沒人要，簡直是顏麵掃地。
    就在他準備開口圓場時，三樓東側雅間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正是先前邀見我的群英會管事胡辰：“兩千上品玄石，老夫要了。”
    這聲音不大，卻像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柳霖看向胡辰的雅間，滿臉疑惑道：“胡管事怎麽會對這無名種子感興趣？”
    熊文敏也撓撓頭喃喃道：“群英會雖說不缺這點玄石，但也不至於買個沒用的種子……”
    我坐在雅間裏，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看著托盤裏的種子，心裏也犯了嘀咕：這東西既不能煉丹，也不能煉器，看著連普通靈種都不如，而胡辰此舉實在反常。我在識海中喚道：“小初，你能感知到這種子的來曆嗎？”
    小初的聲音很快在我腦海中響起，帶著幾分認真：“主人，我剛剛已用靈力探測過，這顆種子是摩羅果的種子。”
    “摩羅果？”我挑了挑眉，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卻想不起具體用途。
    “摩羅果本身並無太大妙用，既不能增強修為，也不能解毒療傷。”小初頓了頓，語氣裏多了幾分笑意，“但它有個特殊功效——能提升靈瑞、神獸的好感度。主人日後若是遇到靈瑞或者神獸，投喂摩羅果，大概率能讓它放下戒備，甚至還會主動親近你呢。”
    我眼睛微微一亮，難怪胡辰會出手，雖不知群英會情況如何，但其內部定有高手，自然也少不了搜尋靈瑞擴充底蘊，這看似無用的種子，對他們而言倒也是件寶貝。
    我正思索著，這時台下突然有人不服氣地喊道：“胡管事，這種子連是什麽都不知道，您花兩千上品玄石買它，是不是太虧了？”
    胡辰的聲音從雅間裏傳出，帶著幾分淡淡的威嚴：“管它是何寶物，老夫來這一趟，總不能空手而歸吧，你們這群外場的雜毛安心觀看便是，否則休怪老夫不留情麵！”
    全場鴉雀無聲，先前議論的修士紛紛閉上了嘴，誰也不想駁群英會的麵子，更何況這種子本就沒人想要。趙承坤見狀，像是終於鬆了口氣，連忙舉起拍賣槌說道：“兩千上品玄石一次……兩千上品玄石兩次……”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我突然開口，聲音清淡卻清晰地傳遍閣樓：“三千上品玄石。”
    我的聲音剛落，閣樓裏的嘩然瞬間掀翻了屋頂。外場修士們紛紛踮腳朝雅間張望，內場那幾家大勢力的首領卻交換著眼神，嘴角藏著幾分期待——他們早就盼著我跟群英會拚個你死我活，待我玄石耗盡後好坐收漁翁之利。
    柳霖撚著胡須，眼神裏滿是算計：“這家夥先是加價跟裂穹同盟會搶靈參，現在又加價跟群英會爭這破種子，有好戲看咯。”
    覓寶閣的管事馬濤也低聲附和：“會長，咱們按兵不動，讓他們把價錢抬上去，咱們也能看看這無名種子到底值多少。”
    李乾疆聞言點了點頭，熊文敏拍著大腿說道：“哈哈哈！這小子有點意思！本會長要不直接加到五千！給他們二人抬抬價！”
    可他們的期待還沒落地，我的聲音便再次傳來，“胡老，在下雖不知這種子有何用途，但觀您對此拍品深感興趣，想必對群英會大有裨益。在下願拍下此物，贈與貴協會。”
    這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全場的看熱鬧心思。柳霖的手指猛地頓住，臉上的算計僵成錯愕；覓寶閣馬濤剛端起的靈茶晃出半杯，濺濕了衣襟也沒察覺；熊文敏則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誰都沒料到，我不僅不爭，反而直接把拍品拱手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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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場的修士更是炸開了鍋，有人嫉妒得直拍大腿：“太可恨了！我們拚死拚活下秘境、煉丹器，賺一顆上品玄石都要一個多月，他倒好，三千上品玄石說送就送！”
    另一個修士攥著拳頭附和道：“天呐，他這哪是花錢？這是扔錢啊！跟他比起來，咱們活得像叫花子一樣！”
    連先前覺得種子沒用的修士，此刻都酸溜溜的：“早知道他願意送東西，我就該咬咬牙去買張內場券，也學胡管事喊一聲，說不定運氣好還能撿個漏呢！”
    胡辰的雅間裏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他帶著幾分訝異的聲音：“小友這是何意？老夫先謝過你的好意，但小友你多花上這一千上品玄石，豈不是白白浪費？”
    我笑了笑，語氣隨意帶著幾分灑脫說道：“胡老說笑了，錢財於我皆如浮雲。晚輩多花些玄石，貴會不就少花兩千玄石，後麵還可以多拍些拍品，小小心意不算什麽。”
    “好一個錢財如浮雲！”胡辰的聲音裏多了幾分爽朗，“既然小友如此爽快，老夫再推辭倒顯得矯情了。趙會長，還請落錘吧！”
    趙承坤舉著拍賣槌的手終於不再發顫，連忙高聲喊道：“三千上品玄石一次！還有人要加價嗎？”
    全場鴉雀無聲——沒人敢駁群英會的麵子，更沒人願意為顆“無用”的種子跟我較勁。
    “三千上品玄石兩次！”
    “三千上品玄石三次！成交！”
    拍賣槌落下的瞬間，我對著侍女吩咐道：“將這顆種子直接送到胡老的雅間即可。”
    侍女應聲而去，很快便傳來胡辰管事的道謝聲：“小友這份情，群英會記下了！不知小友尊姓大名，日後老夫也好登門道謝！”
    我倚靠在椅背上，聲音裏帶著幾分笑意：“胡老客氣了，晚輩葉晚舟。”
    “葉晚舟。”胡辰默念了一遍，隨即爽朗大笑道：“好！葉少這個朋友，群英會交定了！”這話一出，台下眾人的臉色更沉了，他們沒等到兩敗俱傷的戲碼，反倒眼睜睜看著我跟群英會結了善緣，心裏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趙承坤見此時已然冷場，突然開口調節氛圍，聲音比先前都亮了幾分：“諸位，接下來第三件拍品，乃是本次拍賣會的壓軸之一！”
    話音剛落，兩名護衛抬著半人高的紫檀木匣走上台，匣蓋打開的瞬間，一股寒氣順著展台漫開。趙承坤介紹道：“此甲名喚——大藏霜龍甲！甲身以大藏秘境中的‘流霜白金’所鑄，甲縫嵌著萬年蠶絲，諸位且看……”
    他抬手示意一名護衛抽出長刀，狠狠劈向甲胄胸口，隻聽“鐺”的一聲脆響，鋼刀應聲而斷，甲身卻連道白痕都沒留下，反而濺起幾點冰星，落在地上瞬間凝成細小的冰晶。
    就在眾人驚歎此甲堅不可摧時，趙承坤上前一步，指尖在甲胄領口輕輕一點，令人嘩然的一幕出現了：那具泛著冷光的白金甲胄，竟如冰雪消融般漸漸淡化，最後徹底隱去形態，隻留下護衛手中空蕩蕩的托架。直到趙承坤再次抬手，甲胄才重新凝出輪廓。
    “諸位可瞧明白？”他笑著掃過全場，“此甲胄最妙的便是‘隨心隱現’！想用時，能直接顯形護身；不想暴露時，它便與常服無異，穿在身上輕便自在，絲毫看不出異樣。”
    “有點意思！”我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瞬間坐直，正欲出手，小初連忙叫停：“主人不可！”
    我不解地問道：“小初，為何攔我？此甲奇特異常且便於隱蔽，再適合於我不過。”
    “因為此甲是仿品！據祖師爺記憶，穿戴霜龍甲者每走一步，腳下便生一寸霜花，且周身自然裹挾著霜之領域，尋常修士哪怕在十步之外，自身的靈力都會滯澀起來，可您看此甲。”小初抬眼望向展台，“寒氣連展台的木邊都沒滲進去，更別說霜之領域了。”
    我抬眼望去，果然見那甲胄的霜光隻在表麵流轉，像是層貼上去的冷霧。
    小初接著說道：“大藏是一位上古界王的名號，比您祖師爺還要久遠。傳聞大藏界王馴養了一隻冰霜神龍，並在臨終前將龍核封進了甲胄之中。因此真正的霜龍甲，注入靈力就能化出霜龍，可此甲連個龍鱗的影子都沒有。”
    我在識海仔細翻閱著祖師爺的記憶——早在祖師爺崛起前，便已過大藏留下的秘境，那地方也早已被洗劫一空。幾大勢力為爭搶大藏界王的骨骸，最終全部死在了秘境之中。
    “依你這麽說，拍賣行要麽是被騙了，要麽是故意拿仿品騙取錢財？”我正細想著，台下卻早已炸開了鍋，熊文敏率先喊道：“趙公子別磨蹭了！快報底價！”
    “此甲的起拍價為五千上品玄石，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五百上品玄石！”趙承坤話音剛落便有人喊出“五千”，柳霖緊隨其後喊道：“老夫我出一萬！”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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