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蒂和赫米老老實實地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哢噠——”落鎖的聲響在走廊裏回蕩，格外刺耳。角落裏，黴斑如同絕望一般，悄無聲息地爬滿了石壁。
    在這裏，很少有人敢不老實。
    也就剛來的新人，在前幾天會不安分——哭喊、撞擊鐵欄、或是用指甲在牆上刻下無望的痕跡……但到後來大家基本都學會蜷縮起來，像被抽去筋骨般，識趣地聽從那些看守和監管者的命令。
    為了避免發生一些不必要的事端，牢房內的男女還是會分開的，女性被統一安置在西側這片區域……何況這裏的男生本來也就不多。
    旁邊的房間內，傳來拳打腳踢聲和女看守的謾罵，打破了相對的死寂。
    “不聽話的倔驢。”
    “哼，不去參加繁衍儀式，就等著被淘汰吧。”
    “在這裏還想把自己當人？嗬嗬，做夢！你們這些家夥隻是生育機器，連當婊子的機會都沒有……”
    但讓莉蒂和赫米有些意外的是，她們並沒有聽到受害者的痛呼，似乎在以一種沉默的倔強對抗著暴力。
    “隔壁新來了一位。”莉蒂側過身，小聲對著赫米說道。
    “啊，我在廣場上的時候也看到她了，是個很漂亮的女士，比我們要大上一些。”赫米也湊了過來，看上去有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不過那家夥一直都神神叨叨的，或許精神有點問題……看守都不敢給她安排室友。”
    “砰——”
    隨著重重的砸門的巨響，打斷了赫米的話，兩個女孩被嚇得同時一哆嗦，下意識地縮緊脖子，仿佛那重擊是落在自己身上。
    隨後，看守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隔壁的房間，走廊重新歸於壓抑的平靜。
    “聽說在繁衍儀式的時候，所有想碰她的家夥，都被她狠狠揍了一頓……她似乎學過一點格鬥技巧。”赫米繼續說道，隻見她揮出拳頭，在空中毫無章法地比劃了一下，假裝自己也是一個格鬥高手。
    “但估計下次，她就不會有那麽好運了。”赫米又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次繁衍儀式被打斷，下次那些血族看守肯定會親自上場，強行按住她……”
    “真可憐。”莉蒂的眼中閃過一縷同情。
    “別可憐了，再過一年，我們也會是同樣的下場。”赫米歎了一口氣，“我們還是快點想辦法將隧道給挖通吧。”
    說著，赫米的目光不自覺地瞟向牆角那塊鬆動的石板，那是她們僅存的一線渺茫希望。
    莉蒂沉默了一會兒。
    她其實也不覺得，僅憑那柄偷藏下來、已經被磨得完全變形的金屬勺子，就真的能將隧道給挖通，挖通後就能順利逃出去……她也僅僅是給自己留個念想，讓自己不至於崩潰。
    “赫米……”莉蒂的聲音忽然帶上了濃重的鼻音，眼中醞釀出些許水汽，“我們以後該怎麽辦……”
    她一直表現得很堅強，努力照顧著更跳脫的赫米，但此刻，積壓的恐懼和對未來的絕望衝垮了心防。但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剛剛懂事就被拐賣到這人間地獄的小女孩。
    “唉……唉？”赫米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莉蒂居然哭了。
    赫米有些手足無措，她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唯一的朋友。她從未見過莉蒂如此脆弱的一麵。
    “那個……莉蒂，你別哭……你父親，對，你父親還在找你，他一定回來救你的！”赫米急得抓耳撓腮，但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語氣變得堅定，“你不是很愛你父親嗎？所以你要相信他，他一定會來救你的！”
    “真的嗎？”莉蒂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看著赫米。
    “真的！”赫米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這樣就能讓話語更有分量。
    “可是父親隻是個普通人……就算他來了他也打不過那些血族守衛的。”莉蒂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卻發現根本止不住，“嗚——他來了也隻是白白送死……”
    赫米一時語塞。
    怎麽都哭成這樣了，這家夥的邏輯還這麽清晰？
    “沒準……他會帶上很厲害的幫手來救我們……沒錯！他會去找那些一劍砍翻巨龍的強大冒險者來救我們！”赫米搜腸刮肚地繼續安慰，“放心好了，莉蒂，我們早晚能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的……”
    “真的嗎？”
    “真的……吧？”赫米自己的語氣裏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她都覺得自己說的話似乎有些過於扯淡了。
    但莉蒂似乎有些哭累了，似乎是將平日積壓的情緒發泄了出來，好受了不少。此刻眼淚也已經止住了，隻見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就努力讓表情恢複成平日那帶著點嚴肅的模樣。
    赫米緩緩鬆了口氣，心裏累得感覺像是剛打完一場惡仗。
    “對了，赫米。”莉蒂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我的被子，你給我洗幹淨了嗎？”
    赫米頓時又是一僵，臉上閃過一絲心虛。
    雖然赫米不說，但莉蒂顯然也已經知道了答案，臉色緩緩沉了下來。
    “莉蒂……我覺得你還是剛才哭唧唧的樣子比較可愛……”赫米吐了吐舌頭，試圖用俏皮話蒙混過關。
    “赫米，我真的有點生氣了。”莉蒂微微鼓起了腮幫子，聲音拔高了些許，“我明明和你交代過好幾次，讓你幫我把被子洗幹淨的！”
    “轟——”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猛然從頭頂傳來。
    整個地下牢房劇烈地一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搖晃。地麵顛簸，牆壁顫抖，天花板上年久積壓的灰塵和碎屑如同瀑布般簌簌落下，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嗆得人直咳嗽。
    “咿！——”赫米嚇得抱住腦袋，蹲在牆角瑟瑟發抖。
    片刻之後，震動漸漸平息，隻剩下灰塵還在空中緩緩飄浮。赫米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驚魂未定地看向同樣一臉驚愕的莉蒂，聲音帶著顫抖：
    “莉……莉蒂——你生氣……居然這麽可怕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