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夏倫就有想過這麽一個問題了。
    艾瑟……為什麽會有賜福的能力？
    他降下啟示，給予力量的能力是從何而來？
    起初夏倫並沒有多想，就當是他在靈界遊蕩的一千多年內獲得的新技能……但現在想想，事情顯然有些不對勁。
    艾瑟之前有提起過，他蠱惑了一些曆史學者，作為黃昏使徒為自己辦事。
    那愛蕾莎呢？
    艾瑟為什麽會和這樣一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接觸？是想利用她家族的力量嗎？但最終諾曼家族發揮的作用微乎其微，如棄子一般就被隨意拋棄了。
    僅僅是因為愛蕾莎和自己接觸過？
    不管怎麽說，愛蕾莎都不應該成為艾瑟的目標，她派不上什麽用場……愛蕾莎獲得的啟示是智慧，但麵對絲毫不講理的力量，實際上這凡人的智慧能發揮出的作用極其有限。
    而且愛蕾莎現在的心智，似乎已經被完全扭曲了。
    她的存在……有些不明所以。
    可夏倫並不打算擅自認為，這是艾瑟下的一步臭棋。
    更讓夏倫在意的是，居然還有第三人冒充艾瑟，冒充那個虛假的勇者，給愛蕾莎降下啟示？
    艾瑟不知道這一點嗎？或者說，那位神秘的第三者，與艾瑟是一夥的？
    但他自始至今都隱藏在暗處，從未出現過……哪怕艾瑟都已經被剿滅，那家夥也還沒有露麵。
    這讓夏倫有些不寒而栗。
    夏倫細想著，隻覺得一張無形的網似乎早已撒開，而他們至今仍未窺見執網者的真容。那股潛藏在更深處的暗流，卻依舊無聲地湧動，帶來刺骨的冰涼。
    “難道……”
    身旁的艾娜忽然低語了一句，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凝下來，那雙與夏倫在一起時，習慣性帶著幾分慵懶或戲謔的眼眸，此刻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在愛蕾莎身上。
    這被稱作“賜福”的授予力量的方式，讓她覺得隱隱有些熟悉，勾起了她某些不快的記憶碎片。
    “夏倫，看好她！”
    艾娜冷哼一聲，一柄仿佛由凝固血液鑄就的赤紅法杖已然握在她手中。她甚至沒有吟唱任何咒文，隻是將法杖輕輕一頓，一道複雜無比的魔法陣瞬間以她為中心，朝著四周擴散出去。
    緊接著，空間塌陷，周圍的景色迅速變換，周圍的石壁、鐵門、魔燈的光芒如同被無形大手抹去的顏料般飛速褪色，夏倫他們赫然已經從地下的那處牢房，轉移到了無盡虛空之中。
    周圍，無數星辰閃爍，忽如其來的變化讓夏倫有些手足無措。
    虛空並非死寂。夏倫敏銳地感知到，無數強大而古老的意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四麵八方的黑暗中匯聚而來，但隨著艾娜一聲冷哼，所有意念又迅速散開。
    “啊？”
    夏倫這才回應了艾娜一聲，他現在還有些發愣，眼前的愛蕾莎也還是渾渾噩噩的狀態，他完全不知道艾娜為什麽忽然要搞出這麽大的陣仗。
    但艾娜這麽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夏倫不敢大意，立馬嚴陣以待。
    愛蕾莎身上很快就出現了異樣，她的記憶還在虛空中飄蕩，此刻應該不會有什麽動靜才對……可此刻，她卻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正試圖破殼而出。她的關節發出不自然的脆響，腦袋以一種近乎折斷的角度向後仰起，喉嚨裏擠出破碎的氣音。
    “我……”
    夏倫想知道他該做什麽。
    他還是頭一次被艾娜帶到這種地方，這裏顯然和尋常的空間裂隙內不一樣——這裏是世界之外。
    “別過去！”艾娜目露嚴肅，一隻手攔住了夏倫，同時另一隻手中的猩紅長杖指向愛蕾莎，醞釀著可怕的能量波動，“出來！”
    “額啊——嗬——！”
    愛蕾莎的抽搐達到了頂峰，大團大團粘稠如墨的黑氣，猛地從她的口、鼻、甚至眼角、耳孔中洶湧噴出！如生命般在她頭頂匯聚出一個不斷變幻、沒有固定形態的混沌團塊。
    噗通……噗通……
    那團黑氣如同心髒般開始緩慢而有力地搏動，每一次收縮擴張，都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意與混亂。
    “果然是你。”艾娜冷笑一聲，手中法杖散發著讓夏倫都感到驚懼的可怕波動。
    一隻隻虛幻、慘白、瞳孔狹長的眼眸，在黑氣中接二連三地睜開，密密麻麻，它們毫無規律地轉動著，最終，所有的視線都跨越了空間，死死地聚焦在了艾娜身旁的夏倫身上。
    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黑氣團猛地沸騰起來，表麵鼓起無數氣泡，又接連破裂，發出類似褻瀆低語般的破裂聲，一個扭曲、重疊，沙啞的嘶鳴響起：
    “我的……眼睛……”
    “現在這雙眼睛已經不是你的了，雜碎。”沒有給那團黑氣任何再次發聲的機會，艾娜手中的法杖悍然前指！
    “猩紅俱滅。”
    轟——！！！
    無與倫比的血色光芒，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從法杖的尖端爆發，吞沒了那團蠕動的黑氣，吞沒了愛蕾莎的身影，甚至吞沒了夏倫的全部視野。
    仿佛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這片純粹到極致的、蘊含著毀滅之力的猩紅。
    夏倫感到雙眼一陣刺痛，不得不閉上眼睛，但那艾娜釋放的血色光芒似乎能穿透眼皮，將一片血色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眼皮似乎沒起到任何阻擋的作用。
    夏倫知道為什麽艾娜要帶著他來這裏了……哪怕是空間裂隙內，可能無法承受這樣可怕的威能，任何的一絲能量溢出，降落到原來的世界，都能造成毀滅性的破壞。
    難以置信……他可是夏倫，按照艾娜所說，他也已經是這個世界頂點的存在了，他原先一直對自己的力量還算自信。
    尤其是之前艾瑟說，他可怕的力量已經能和一些古老的邪神掰掰腕子……夏倫還以為自己真的和艾娜的距離已經不遠了。
    可現在，他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他絲毫沒有接下艾娜這恐怖的攻擊的信心——這或許還並不是艾娜的全力。
    夏倫心中幽幽歎了一口氣，自己和艾娜差得未免也太多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倫麵前的血光才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