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倫並不擅長應對別人對自己撒嬌，不論是女神還是莉亞娜。
    將女神和莉亞娜放在一起比較未免也太失禮了……
    但就是這麽個意思。
    所以夏倫還是留了下來。
    “夏倫，你真好。”女神毫無形象地抱著夏倫的胳膊，夏倫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又放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親昵和熟絡並沒有讓夏倫感到絲毫不適應，反倒有些習以為常。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再陪我聊聊的。”女神眯著眼睛。
    確實，畢竟夏倫的問題還沒有問完。
    能和女神這樣麵對麵聊天的機會可不多。
    “女神大人……”夏倫的聲音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這份寧靜，也怕觸碰到那個殘酷的答案，“您以後……會死嗎？被艾娜……”
    之前和虛構真理的對話中，女神透露出極為關鍵的信息，夏倫不可能不在意。
    “應該不會錯了。”女神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臉上的輕鬆愜意如潮水般褪去，緩緩變得平靜，她點了點頭，“未來是這樣發展的。”
    “那您對艾娜……”
    “放心好了，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未來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可能改變了。”女神淡淡道，“就算我真的為了活下去，而對艾娜不利，那也一定會有什麽存在來修正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比如來自未來的更強大的我……一切都是有定數的。”
    夏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先是安心了一下，隨後又是猛得一緊。
    “女神大人，您……”夏倫的喉嚨有些幹澀，不知該如何表達那份混雜著悲傷與無力的心情。
    “沒關係，死了就死了。”
    女神反而笑了，展露一副相當樂觀豁達的態度，又摸了摸夏倫的腦袋，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個不安的孩子，她似乎很喜歡這個動作，“不用你費心思來安慰我。”
    “可是……”夏倫還想說些什麽。
    “好啦好啦，不用為我難過，我現在還沒死呢……更何況，你更應該擔心你自己。”
    女神嬌憨地對著夏倫眨了眨眼，話鋒卻陡然一轉：
    “你僅僅是一個人類，你的壽命可沒我那麽長，你說不定都活不到艾娜殺死我的那一天。”
    夏倫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死亡的陰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投射在他與艾娜漫長的未來之間。
    “不過，艾娜以後居然會變得比您還強大嗎？”夏倫的眼中流露出一縷神往。
    他剛才見識了女神的力量，那位可怕的世界之外的邪神，在女神手中居然如嬰孩般脆弱，輕而易舉地就被抹除。
    那以後的艾娜，會變得多強？
    “那不一定哦，以我現在的實力，我不覺得我會輸給任何人。”女神搖了搖頭，及腰的金色長發如流瀑般晃動，帶著一絲傲然，“我可不覺得我會輸給艾娜……她也是我的造物，我知道她的上限在哪裏。”
    “那……？”夏倫的眼中流露出困惑，既然艾娜沒有女神那麽強大，她又如何殺死女神？
    “說不定，在未來，是我自願讓她殺死的。”女神隨口說道，看向靈界上方倒懸的空間，聲音變得有些飄忽，似乎早就已經預知到了那個答案。
    “什麽？”夏倫瞳孔收縮，一陣不可思議，聲音忽然拔高，“為什麽？您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為什麽要自尋死路？活著難道不好嗎？”
    女神嘴角流露出有些俏皮的笑意，一抹帶著深意的目光落在夏倫的身上：“是啊，究竟是為了誰呢？”
    夏倫恍惚了一下，他顯然意識到了什麽。眼前一陣眩暈，一個不可思議卻又順理成章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震驚、愧疚與沉痛的重壓忽然落到夏倫的肩頭，夏倫有些酸澀地開口：“是為了我嗎？……女神大人……”
    “真聰明，夏倫，你猜對咯。”與夏倫的沉重比起來，女神倒依舊是一副輕鬆愜意的樣子。
    “在這個紀元，死後就不應該複活，這是族長所期望，我不會違背他的遺願。”女神輕輕開口，聲音空靈而飄渺，“夏倫，你隻是一個人類，你注定會因會死去的……即便我如此愛你，我也不能為你破例，親自複活你，我無法親自破壞族長訂下的規則。”
    “您這是什麽意思？”
    “但在我死後，我就管不了這些事情了。”女神並沒有沮喪，反倒有些得意與狡黠地微微揚起嘴角，像是和夥伴炫耀自己新的發現的小女孩。
    “您的意思是……您要為了我這樣的人犧牲自己嗎？”夏倫忍不住說道，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知道了這些事情，那我以後該用怎麽樣的心態活下去？我該如何麵對我自己？”
    “放心好了，我會刪除你的記憶的，你什麽都不會知道，你會過得很幸福的，夏倫。”女神的一根纖指豎在夏倫的嘴唇前，止住了他幾乎要溢出的激動，似乎是想讓他乖乖閉嘴。
    “我不接受！”夏倫猛地搖頭，掙脫了那份溫柔的禁錮，向後退了半步，眼中充滿了抗拒與痛苦，還夾雜著一絲怒火，“我不能讓您做這種事情！”
    “那你就能忍心把艾娜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嗎？她可是血族，有著近乎永恒的壽命……你們明明這麽相愛，卻因為生死而分離，你不會感到遺憾嗎？”女神反問道。
    女神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直刺夏倫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艾娜……她……”夏倫緊緊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彌漫開淡淡的鐵鏽味，卻發現自己還是無力反駁，隻能倔強道，“那也不能為了我……”
    “可以的，夏倫，可以的……我知道失去愛人的滋味……”
    女神的聲音再次柔和下來，帶著一種曆經滄桑的疲憊與洞悉一切的悲憫，眼中流露出一絲追憶。
    “族長他已經不在了，如果是去找他，我對死亡和消逝不會有任何抗拒。我也已經……很累了。是時候交出身上的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