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百草堂之野鴉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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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嵐山的晨霧還未散盡,百草堂的木門便被撞得震天響。王寧束著藏青布帶的長發隨動作輕晃,青灰長衫下擺沾著昨夜研磨藥材留下的淺褐色痕跡,他匆忙掀開竹簾,正撞見跌坐在門檻上的婦人。對方鬢發散亂,懷中孩子燒得通紅的小臉緊貼在褪色的粗布衫上,手腕處腫起的關節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大夫!救救我兒......\"婦人話音未落,門外又湧進十幾個麵色蠟黃的村民。王寧目光掃過眾人蜷曲的手指、微微佝僂的脊背,心猛地一沉——這些症狀與古籍記載的\"寒濕痹症\"極為相似,可他連開三劑祛濕通絡的藥方,患者服下卻毫無起色。
\"哥,庫房裏的房風隻剩半鬥了。\"王雪攥著沾滿藥渣的帕子從後堂跑來,十二歲的少女紮著利落的雙髻,粉紫色短襖袖口磨得發白。她望著滿屋病患,杏眼泛起水霧,\"張藥師說,怕是要用到野鴉椿才行......\"
這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正在給老者診脈的張陽藥師猛地抬頭,銀白胡須隨著急促的呼吸顫動:\"野鴉椿?上個月孫玉國那廝把藥市上的存貨全收走了,如今有錢都難買到!\"他枯瘦的手指重重叩在檀木藥櫃上,震得青瓷藥罐嗡嗡作響。
王寧凝視著藥櫃最頂層蒙塵的《本草拾遺》,泛黃紙頁間夾著的野鴉椿標本早已幹枯。這種生長在峭壁林間的藥材,果實鮮紅如血,入藥能祛寒止痛。他突然想起三日前,藥材商人錢多多曾來百草堂,油光水滑的綢緞長衫下擺掃過藥碾子,笑眯眯道:\"王大夫,若肯讓出祖傳的金瘡藥方,我倒有批野鴉椿......\"
\"我去采藥。\"王寧話音剛落,便被妹妹拽住袖口。王雪踮腳扯下他發間的木簪,將散落的長發重新挽成發髻:\"我跟你一起去。你忘了去年在鷹嘴崖,若不是我拽著藤條......\"她狡黠地眨眨眼,從圍裙裏掏出兩個油紙包,\"還帶了張藥師熬的驅寒湯。\"
暮色四合時,兩人背著竹簍行至山腰。王寧握著自製的竹杖撥開荊棘,忽見前方林間閃過一抹素白衣袂。持劍而立的女子發間纏著青藤,鹿皮靴踩在枯葉上未發出半分聲響,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刻著古怪符文——正是常年守護山林的護道者林婉兒。
\"生人禁入。\"林婉兒劍鋒微揚,月光在冷兵器上折射出森然寒意。王雪急忙舉起手中標本:\"姑娘,山下百姓中了怪病,唯有野鴉椿能救!\"
林婉兒收劍的動作頓了頓,目光掃過王寧藥箱上的百草堂印記。她忽然指著東南方道:\"三裏外的斷龍澗,有片百年未被采過的野鴉椿。但三日前,有群人帶著鐵鏟往那邊去了......\"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驚呼聲。王寧心頭一緊,循著聲音奔去,卻見七八個村民倒在血泊中,身旁散落著被砍斷的野鴉椿植株。為首的漢子臉上有道猙獰刀疤,正是孫玉國的得力手下劉二狗。他晃著手中帶血的柴刀,惡笑道:\"王大夫來得正好,這些野鴉椿,我們東家出三倍價錢......\"
王寧蹲下身查看傷者脈搏,指尖觸到冰涼的皮膚時瞳孔驟縮——這些人並非死於刀傷,而是中毒。野鴉椿樹皮汁液沾染傷口,會導致心髒麻痹。他猛地轉身,正對上劉二狗眼底閃過的陰鷙。
\"把人帶走。\"王寧聲音冷得像冰,將昏迷的村民背在背上。林婉兒不知何時已抽出軟劍,劍尖抵在劉二狗喉間:\"若再敢傷人性命,我便讓你永遠留在這山中。\"
回程路上,王雪攥著染血的野鴉椿標本瑟瑟發抖:\"哥,他們怎麽敢......\"王寧望著天邊翻湧的烏雲,握緊妹妹冰涼的手。雷聲轟鳴中,他忽然想起錢多多那日說的話,後頸泛起細密的冷汗——這場藥禍,恐怕從一開始就是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三人身上,山路變得泥濘不堪。王寧背著昏迷的村民,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林婉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小心!這山路本就難行,經雨水衝刷,更添幾分危險。”林婉兒眉頭微蹙,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她一襲白衣早已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發間的青藤也沾滿了泥漿,但手中的劍依舊握得穩穩當當,隨時防備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王雪緊跟在後麵,咬著嘴唇,小臉漲得通紅,努力不讓自己掉隊。她懷中緊緊抱著那株染血的野鴉椿標本,時不時抬頭望向烏雲密布的天空,心中滿是擔憂。
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山洞避雨。王寧將村民輕輕放下,從竹簍裏取出銀針,仔細地為他施針解毒。山洞裏光線昏暗,他隻能借著洞口透進來的微弱光亮,專注地盯著村民的穴位。
“這毒來得蹊蹺,看來劉二狗他們早有準備。”王寧一邊施針,一邊說道,語氣中透著一絲凝重。
林婉兒蹲下身,查看村民的傷口,點頭道:“野鴉椿樹皮汁液本就毒性強烈,他們故意將其塗抹在刀上,就是想置人於死地,斷了你們采藥的念想。”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孫玉國這手段,實在是太狠了。”
王雪將驅寒湯遞給哥哥,忍不住說道:“那我們還要去斷龍澗嗎?那裏肯定更加危險。”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恐懼,但更多的是對哥哥和村民們的擔憂。
王寧接過湯碗,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堅定地說:“去!山下那麽多百姓等著救命,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們也得去。”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決絕,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休息片刻後,雨勢稍小,三人繼續上路。山路愈發崎嶇,到處都是滾落的山石和被雨水衝垮的路段。林婉兒走在最前麵,用劍斬斷擋路的藤蔓,為王寧和王雪開路。
當他們終於來到斷龍澗時,眼前的景象讓人心驚。隻見一道深不見底的峽穀橫在麵前,澗水在穀底咆哮奔騰,濺起巨大的水花。一座由藤蔓和木板搭建的簡易吊橋晃晃悠悠地懸在澗上,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這橋......能行嗎?”王雪望著吊橋,雙腿微微發軟。
王寧深吸一口氣,說:“隻能試試了。婉兒姑娘,還請你在前麵帶路,我和王雪跟在後麵。”
林婉兒點點頭,率先踏上吊橋。她腳步輕盈,每一步都踩得極為精準,吊橋在她腳下輕輕晃動。王寧護著王雪,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吊橋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藤蔓被雨水泡得發脹,似乎隨時都會斷裂。
好不容易走到吊橋中間,突然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吊橋劇烈搖晃起來。王雪嚇得尖叫一聲,緊緊抓住王寧的胳膊。王寧穩住身形,大聲喊道:“別怕,抓緊我!”
就在這時,對岸傳來一陣狂笑。劉二狗帶著一群人從樹林裏鑽了出來,手中拿著火把和斧頭。“王寧,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這野鴉椿,你們今天是別想采到了!”劉二狗揮舞著斧頭,惡狠狠地說。
王寧心中一沉,沒想到劉二狗竟然早就在這裏設伏。他大聲回應道:“劉二狗,你就不怕遭報應嗎?山下那麽多百姓等著救命!”
“報應?我隻知道聽東家的話有錢賺!”劉二狗獰笑著,下令道:“給我燒了這吊橋!”
幾個手下舉著火把靠近吊橋,火苗瞬間竄上藤蔓。王寧心急如焚,大聲對林婉兒說:“婉兒姑娘,你先過去,阻止他們!”
林婉兒眼神一凜,如同一道白色閃電般衝向對岸。她手中的劍上下翻飛,劍光閃爍,幾個嘍囉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火把就被打落在地。劉二狗見狀,揮舞著斧頭衝了上來,與林婉兒戰在一起。
王寧和王雪趁著這個機會,加快腳步向對岸跑去。吊橋在火焰的灼燒下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坍塌。王雪不小心踩空,差點掉下去,王寧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自己的手臂卻被藤蔓劃破,鮮血直流。
終於,他們跑到了對岸。王寧顧不上傷口,衝向正在打鬥的林婉兒和劉二狗。劉二狗見勢不妙,虛晃一招,轉身帶著手下逃進了樹林。
“別追了!”林婉兒喊住王寧,“先采藥要緊,他們肯定還會回來。”
王寧這才冷靜下來,環顧四周。隻見不遠處的山坡上,生長著大片野鴉椿,鮮紅的果實如同點點星火,在雨中顯得格外醒目。
“快,抓緊時間采摘!”王寧招呼王雪和林婉兒。三人分工合作,王寧負責挑選成熟的植株,王雪將采摘下來的野鴉椿小心地放進竹簍,林婉兒則警惕地注視著四周,防止劉二狗等人再次偷襲。
采摘過程中,王寧發現這些野鴉椿生長的環境極為特殊,周圍都是潮濕的腐殖土,還有清澈的山泉水緩緩流過。他暗自記下這些細節,心中有了人工種植的想法。
就在他們即將采滿一簍時,樹林中再次傳來動靜。這次出現的,竟然是藥材商人錢多多。他穿著一身嶄新的綢緞長袍,撐著一把油紙傘,慢悠悠地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王大夫,這麽辛苦地采藥,不如把這些野鴉椿賣給我,我出高價。”錢多多的聲音不緊不慢,仿佛在談論一件平常的事情。
王寧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著他:“錢老板,你早就知道孫玉國的陰謀,對不對?你故意來百草堂試探我,就是想坐收漁利!”
錢多多哈哈一笑,說:“王大夫何必這麽大火氣?這生意場上,本就是利益為先。你把藥材賣給我,我再賣給孫玉國,大家都有錢賺,何樂而不為呢?”
“我絕不會讓你得逞!這些野鴉椿是用來救人性命的,不是你們賺錢的工具!”王寧憤怒地說道,握緊了手中的采藥刀。
錢多多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王寧,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有個護道者幫忙就能安然無恙?”他話音未落,樹林中突然衝出十幾個手持武器的壯漢。
錢多多身後的壯漢們呈扇形包抄過來,為首的刀疤臉漢子將樸刀在掌心重重一磕,鐵鏽混著雨水簌簌掉落。王寧下意識將王雪護在身後,卻瞥見林婉兒的劍尖正微微顫動——那是她感知到危險臨近時的特有反應。
\"錢老板,你我往日無冤無仇。\"王寧攥緊藥簍背帶,竹篾深深勒進掌心,\"非要趟這渾水?\"
錢多多抬手擦拭傘麵上的水珠,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眯成細線:\"王大夫這話可就見外了,青嵐山的藥材生意,本就是能者居之。\"他話音未落,左側壯漢突然甩出鏈錘,呼嘯著砸向王雪。
林婉兒的劍比聲音更快。寒光掠過,鏈錘\"當啷\"墜地,斷裂處還在冒著青煙。王寧這才驚覺,她劍身上竟纏繞著細密的藤蔓,此刻正泛著詭異的幽藍——那是淬了毒的標誌。
\"小心!他們有備而來!\"林婉兒旋身避開背後刺來的長槍,青藤劍在空中劃出半輪光弧。王雪突然拽住王寧衣角,指向錢多多袖中滑出的竹筒:\"是迷魂香!\"
藥香混著雨水彌漫開來,王寧頓感頭暈目眩。他強撐著摸出懷中銀針,紮進虎口穴位,刺痛讓意識稍稍清醒。餘光中,林婉兒的白衣已染滿血跡,卻仍在以一敵眾,而錢多多正捏著符咒,口中念念有詞。
\"哥!左邊!\"王雪的尖叫刺破雨幕。王寧側身翻滾,一柄短刃擦著發梢釘入地麵。持刀的壯漢獰笑逼近,露出鑲金的犬齒:\"乖乖把野鴉椿交出來,留你們個全屍!\"
千鈞一發之際,山間突然響起清越的鶴唳。王寧抬頭,隻見三道白影自雲端俯衝而下,利爪直取圍攻林婉兒的壯漢。為首的白鶴翅展丈餘,尾羽掠過錢多多頭頂,符咒頓時化作齏粉。
\"青嵐山的靈獸......怎麽會聽人驅使?\"錢多多臉色驟變,踉蹌後退。王寧趁機甩出藥粉,趁眾人閉眼時拉著王雪衝向懸崖邊的野鴉椿叢。
就在他伸手采摘最後幾株時,後腰突然傳來劇痛。劉二狗不知何時繞到身後,斧頭深深嵌進他右肩。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懷中的野鴉椿。
\"王寧!\"林婉兒和王雪的驚呼同時響起。王寧眼前發黑,卻死死攥住藥簍,感覺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手指滴落——不是血,是野鴉椿樹皮滲出的汁液。他突然想起《本草拾遺》中模糊的記載:\"其汁遇毒則凝......\"
劇痛中,王寧將汁液抹在傷口周圍,奇異的灼燒感瞬間驅散了部分暈眩。他抄起藥鋤,對準劉二狗的手腕狠狠砸下。慘叫聲中,斧頭落地,劉二狗抱著變形的手腕連滾帶爬地逃走。
\"快走!\"林婉兒斬斷最後一人的兵器,肩頭還插著箭矢。她吹出一聲口哨,三隻白鶴俯衝而下,眾人躍上鶴背的瞬間,錢多多的咒罵聲被甩在身後。
回到百草堂時,天已破曉。張陽藥師看著王寧血肉模糊的肩膀,手都在發抖:\"誰下的毒手?\"
\"錢多多和孫玉國。\"王寧咬著牙任由老人處理傷口,目光落在藥簍裏的野鴉椿上,\"但這次采藥,我發現了件怪事。\"他舉起沾著汁液的手指,\"這些汁液接觸到劉二狗的傷口時,竟變成了黑色。\"
張陽藥師聞言臉色大變,顫巍巍地打開暗格,取出一本泛黃的手記:\"二十年前,你父親采藥歸來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後來......\"老人聲音哽咽,\"後來他就突然暴斃,死狀......與那些中了野鴉椿毒的村民一模一樣。\"
王雪倒抽冷氣:\"難道父親的死......\"
\"當年的事,我一直沒說。\"張陽藥師擦去眼角老淚,\"你父親臨終前,曾在藥櫃上刻下"毒源"二字。我原以為是意外,現在看來......\"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喧嘩。王寧強撐著起身,隻見十幾個村民抬著擔架湧來,擔架上的人麵色青紫,手腕關節腫得發亮——正是他們在斷龍澗救下的村民,此刻卻已氣絕身亡。
\"王大夫!你開的藥根本沒用!\"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王寧衝過去查看,發現死者嘴角殘留著黑色粉末,正是野鴉椿樹皮磨成的毒粉。他猛然轉頭看向藥簍,裏麵的野鴉椿不知何時被替換成了半枯的植株,根莖處還纏著錢多多常用的金絲錦緞。
林婉兒突然按住劍柄:\"有人混進了百草堂。\"她目光掃過圍觀人群,落在角落裏戴著鬥笠的身影上。那人轉身欲走,鬥篷下卻露出半截染血的布條——正是劉二狗的衣料。
王寧按住傷口追出去,卻見錢多多站在街角,慢條斯理地擦拭著眼鏡:\"王大夫,這青嵐山的水,可比你想象的深得多。\"他身後,孫玉國倚著雕花馬車,把玩著一枚刻有蛇形圖騰的玉佩,與王寧父親手記中畫的圖案如出一轍。
夜幕籠罩百草堂,藥爐中炭火明滅,映得王寧蒼白的臉忽暗忽明。他盯著父親的手記,蛇形圖騰在燭火下仿佛活過來般扭曲蠕動。王雪端著藥碗進來,見哥哥發間不知何時已添了幾縷銀絲,眼眶不由得一酸:\"哥,先喝藥吧,張藥師說你再這麽熬下去......\"
\"小雪,你還記得父親出事前,有沒有見過陌生的玉佩?\"王寧突然抓住妹妹的手腕,目光灼灼。王雪被捏得生疼,卻從哥哥眼中看到了多年未見的偏執——那是父親下葬那天,他跪在墳前尋找蛛絲馬跡的眼神。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林婉兒裹著夜色進來,鬥篷上還沾著山間的露水。她將幾株野鴉椿擲在桌上,根莖處纏著暗紫色的菌絲:\"斷龍澗的野鴉椿被人下了蠱,那些菌絲會吞噬藥效,反而催生毒素。\"
王寧瞳孔驟縮,抓起一株仔細查看。菌絲遇熱後竟緩緩蠕動,散發出熟悉的藥香——與錢多多身上的熏香如出一轍。他突然想起在斷龍澗時,錢多多袖中滑出的竹筒裏,除了迷魂香,似乎還混著細小的顆粒。
\"錢多多背後的人,恐怕對藥理極為精通。\"林婉兒指尖撫過劍身,青藤劍突然發出嗡鳴。她猛地轉身,劍鋒直指後窗:\"誰?\"
瓦片碎裂聲中,黑影破窗而入。王寧抄起藥碾子砸過去,卻見對方輕鬆避過,甩出的暗器擦著林婉兒耳畔飛過,釘入梁柱發出\"叮\"的脆響。月光下,暗器上的蛇形花紋與孫玉國的玉佩如出一轍。
\"追!\"林婉兒率先躍出窗外。王寧抓起藥箱緊隨其後,卻在巷口被人攔住去路。劉二狗帶著幾個打手獰笑逼近,刀刃上泛著詭異的藍光:\"王大夫,乖乖把野鴉椿的秘密交出來,興許還能留條命。\"
王雪突然從暗處衝出,將一桶藥汁潑向眾人。刺鼻的氣味中,打手們紛紛捂住口鼻。王寧趁機甩出銀針,封住幾人穴位。混戰間,他瞥見劉二狗後頸有個青色胎記——與父親手記中記載的\"蠱蟲宿主\"特征完全吻合。
\"說!你們給野鴉椿下了什麽蠱?\"王寧掐住劉二狗喉嚨。對方卻突然詭異地笑起來,嘴角溢出黑血:\"你以為......你逃得掉嗎......\"話音未落,瞳孔驟然渙散。
林婉兒折返時,隻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眾人。她撿起劉二狗掉落的匕首,刀柄上刻著的蛇形圖騰讓她臉色劇變:\"這是南疆巫蠱一脈的標記,二十年前,青嵐山曾來過一群巫醫......\"
王寧渾身發冷。父親手記裏殘缺不全的記載突然串聯起來:二十年前,有神秘人在山中培育變異藥材;父親發現後,家中便時常失竊;直到那個雨夜,父親渾身是血地回來,留下\"毒源\"二字後咽氣。
\"走,去孫玉國的藥鋪。\"王寧握緊染血的銀針。林婉兒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將一包草藥塞進他手中:\"這些能克製蠱蟲,小心他的玉佩......\"
三更天的藥市寂靜如墳。孫玉國的\"回春堂\"牌匾在風中搖晃,映得門前石獅子泛著青白。王寧翻牆而入,卻見錢多多正在廂房與人密談。月光透過窗紙,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
\"那批蠱化的野鴉椿,已經混進了其他藥材裏。\"錢多多的聲音讓王寧血液凝固,\"隻要王寧破解不了蠱蟲的秘密,青嵐山的藥材生意遲早都是我們的。\"
\"孫老板,您就放心吧。\"另一個聲音沙啞陰冷,\"當年沒除掉王家父子,這次絕不會失手。\"那人抬手時,袖口滑落,露出半截蛇形刺青。
王寧渾身顫抖,正要衝進去,後頸突然一麻。林婉兒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手中捏著浸了麻藥的帕子:\"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她指著後院,那裏亮著幽綠的光,隱隱傳來詭異的蟲鳴。
兩人潛過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毛骨悚然。數十個陶罐裏泡著野鴉椿,黑色的蠱蟲在藥液中遊動,陶罐旁的牆上,貼著密密麻麻的藥方——正是父親生前研究的筆記。
\"原來父親不是意外身亡......\"王寧握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林婉兒正要說話,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兩人急忙躲進陰影,卻見孫玉國手持玉佩,正在指揮手下搬運陶罐。
玉佩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王寧突然想起父親手記最後的潦草字跡:\"蛇目含毒,見血封喉......\"他還沒來得及提醒林婉兒,一道銀光閃過,孫玉國已將玉佩擲向他們藏身之處。
千鈞一發之際,林婉兒揮劍斬向玉佩。蛇形玉佩應聲而碎,卻爆出一陣紫色煙霧。王寧感覺蠱蟲的嗡鳴聲在腦中炸開,眼前浮現出父親臨終前的慘狀。恍惚間,他聽見林婉兒焦急的呼喊,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紫色煙霧裹挾著蠱蟲的嗡鳴在四周炸開,王寧感覺意識如墜冰窟。恍惚間,父親臨終前染血的麵容與眼前孫玉國陰冷的笑意重疊,蠱蟲在經脈中遊走,鑽心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林婉兒的劍刃劈開煙霧,青藤劍上的幽藍光芒與蠱蟲紫光激烈碰撞,卻在觸碰到孫玉國拋出的蛇形碎片時突然黯淡。
\"小心!那碎片淬了百年屍毒!\"張陽藥師的聲音突然從院外傳來。白發老者拄著龍頭拐杖,身後跟著十幾個手持火把的百草堂夥計。老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抖開懷中泛黃的卷軸:\"孫玉國,你以為當年的事能瞞天過海?\"
月光下,卷軸上的蛇形圖騰栩栩如生,旁邊密密麻麻記載著二十年前的秘辛。原來孫玉國的父親正是當年勾結南疆巫醫的罪魁禍首,他們妄圖通過蠱蟲改造藥材,掌控青嵐山的藥脈。王寧的父親發現陰謀後慘遭毒手,而孫玉國繼承衣缽,蟄伏多年隻為完成父輩遺願。
\"老東西,你居然還留著這玩意兒!\"孫玉國臉色驟變,揮揮手,暗處湧出更多手持毒刃的打手。錢多多縮在角落,金絲眼鏡後的眼睛閃爍不定,突然轉身想要逃跑,卻被王雪帶著村民堵住退路。少女手持自製的藥弩,箭頭浸著從野鴉椿樹皮提煉的解毒汁液:\"錢老板,想走可沒那麽容易!\"
混戰一觸即發。林婉兒的青藤劍重新煥發光芒,劍身上纏繞的藤蔓突然瘋長,將靠近的打手死死纏住。王寧強撐著吞下林婉兒遞來的草藥,銀針在穴位間飛射,蠱蟲的躁動稍稍平息。他目光掃過戰場,突然發現孫玉國正在往陶罐裏倒入黑色粉末——那是能讓蠱蟲徹底失控的\"引魂散\"!
\"不能讓他得逞!\"王寧大喊著衝向孫玉國。老者獰笑一聲,將整包粉末撒向空中。霎時間,所有蠱蟲破土而出,化作黑霧撲向眾人。林婉兒咬破指尖,將鮮血抹在劍上,青藤劍爆發出耀眼的綠光,與蠱蟲黑霧激烈對抗,但她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千鈞一發之際,王寧突然想起父親手記裏被蟲蛀的半句話:\"以毒攻毒,取其......\"他目光落在滿地的野鴉椿殘枝上,突然抓起一株染血的果實。野鴉椿樹皮汁液遇毒凝結的特性在腦中閃過,他將傷口的血滴在果實上,暗紅色的汁液瞬間變成結晶。
\"接住!\"王寧將結晶拋向林婉兒。青藤劍劈開黑霧的刹那,結晶化作粉末擴散開來。蠱蟲接觸到粉末,發出刺耳的嘶鳴,黑霧開始迅速消散。孫玉國見勢不妙,轉身想要逃跑,卻被張陽藥師甩出的鐵鏈纏住腳踝。
\"當年你父親害死我師兄,這筆賬該清算了!\"老人老淚縱橫,顫抖著扯開孫玉國的衣領。一道猙獰的蛇形刺青盤踞在胸口,與卷軸上的圖騰分毫不差。錢多多見大勢已去,撲通跪地:\"王大夫饒命!都是孫玉國逼我的,他說不合作就用蠱蟲要我的命!\"
天光大亮時,回春堂的地窖被打開。裏麵堆滿了被蠱蟲侵蝕的藥材,還有一本記載著所有陰謀的賬本。王寧撫摸著父親的筆記,終於明白\"毒源\"二字不僅指被蠱蟲汙染的藥材,更是指人心的貪欲。林婉兒望著初升的朝陽,將破碎的蛇形玉佩埋入青嵐山的泥土:\"但願這山中的藥草,不再沾染血腥。\"
三個月後,百草堂後院的野鴉椿試驗田裏,新培育的植株開出了潔白的花朵。王寧戴著父親留下的護目鏡,小心翼翼地記錄著數據。王雪蹦蹦跳跳地跑來,手中捧著封信:\"哥,朝廷的文書來了!說要把咱們人工種植野鴉椿的法子推廣到全國呢!\"
張陽藥師捋著胡須欣慰地笑了,林婉兒倚著門框,腰間新換的青銅鈴鐺刻著百草堂的印記。遠處,錢多多在藥田裏除草贖罪,而孫玉國則被押往官府,等待他的將是應有的審判。
山風拂過,帶著野鴉椿淡淡的清香。王寧望著青嵐山連綿的蒼翠,終於明白醫者之道不僅在於懸壺濟世,更要守護藥材的本心。那些被蠱蟲侵蝕的歲月終將成為曆史,而野鴉椿鮮紅的果實,將繼續在陽光下閃耀,為世人帶去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