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百草堂之馬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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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錢子奇案
第一章 鏽鎖困鐵骨
黴雨纏綿的午後,青石板上蒸騰著濕熱的霧氣,百草堂簷角的銅鈴被穿堂風撥弄,驚起簷下避雨的麻雀。王寧握著藥碾子的手驟然收緊,碾槽裏的當歸被碾得粉碎——雕花木門半掩處,一個佝僂身影正扶著斑駁的粉牆挪動,粗布麻衣早被冷汗浸透,順著衣角往下滴著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張藥師!\"王寧扯開嗓子,衝過去時撞翻了牆角的藥筐。城西鐵匠小陸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此刻膝蓋腫得發亮,腳踝青紫交雜,平日裏舞得虎虎生風的淬火錘,如今成了顫巍巍的拐杖。
張陽玄色長袍下擺沾著未及掃淨的藥渣,銀線繡的雲紋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他枯瘦如竹節的手指搭上小陸脈搏,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痹症入髓,尋常祛風除濕的方子......\"話音未落,木屐聲\"嗒嗒\"刺破凝滯的空氣。
\"喲,百草堂也有抓瞎的時候?\"孫玉國搖著描金折扇跨進門檻,錦緞長袍上的孔雀刺繡隨著動作開屏似的抖動。劉二狗扛著\"妙手回春\"的木牌跟在身後,牌匾紅漆刺得王寧眼睛生疼。\"聽說馬錢子能治這病?可惜啊,某些人膽小如鼠......\"
\"孫老板既然這麽懂,上個月李寡婦家孩子的驚風症,怎麽沒見您治好?\"王雪馬尾辮一甩,從藥材架後閃出來,手裏還攥著半卷《本草綱目》。孫玉國折扇\"啪\"地合上,扇骨敲在掌心發出脆響:\"黃毛丫頭懂什麽!馬錢子那是要命的毒!\"
張陽布滿老繭的手指撫過藥櫃第三層暗格,泛黃的《雷公炮炙論》邊角早已卷邊。他突然挺直佝僂的脊背,聲音像淬了鐵的釘子:\"三日後,定有解法。\"孫玉國嗤笑一聲,木牌砸在青石板上的悶響,驚得藥櫃裏的蟬蛻簌簌掉落。
深夜,油燈在雨幕中搖晃出昏黃光暈。王寧盯著案頭灰綠色的馬錢子種子,絨毛在燭光下泛著詭異銀光。\"哥,書裏說這東西七步倒......\"王雪抱著厚厚的醫書,馬尾辮散了一半。\"小陸等不起了。\"王寧鑷子夾著種子湊近火苗,突然聽見木門\"吱呀\"輕響。
林婉兒裹著濕漉漉的鬥篷立在門口,玄色勁裝緊貼著修長身形,腰間軟劍穗子還在往下滴水。她隨手甩出油紙包,幾粒飽滿的種子滾落桌麵:\"雲南普洱的貨,明日辰時到。不過......\"她指尖劃過耳後淡青色疤痕,\"有人盯著這批貨。\"
此刻百裏之外,孫玉國正坐在雕花紅木椅上,把玩著同樣的馬錢子種子。燭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吞噬整個房間。山道上,一隊黑衣人冒雨疾馳,彎刀在夜色中泛著幽藍冷光。
第二章 瘴霧鎖雲嶺
滇南的烈日像燒紅的烙鐵,王寧解開第三顆盤扣,粗布短衫早被汗水浸透,緊貼著後背涼颼颼的。藤蔓如巨蟒纏繞百年古木,腐葉堆積的地麵不時冒出氣泡,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
\"歇會兒吧。\"林婉兒甩下裝水的皮囊,山風撩起她耳後的疤痕。三年前西北荒漠,她為護藥商貨物,被馬賊匕首劃中,如今腰間纏著的紅綢,是用救命恩人的嫁衣改製。
張陽突然蹲下身,枯枝在地上劃出蜿蜒線條:\"翻過這座山就是猛臘寨,錢多多說......\"話音被王雪的尖叫撕裂。濃霧不知何時漫上來,灰綠色瘴氣中,幾頭渾身長毛的怪物猩紅的眼睛忽明忽暗。
\"雲豹!\"林婉兒軟劍出鞘,寒光斬斷霧氣凝成的水珠。王寧抄起藥鋤的手沁出冷汗——為首的雲豹後腿微跛,皮毛下凸起的硬塊隨著喘息起伏。\"等等!它們中毒了!\"
果然,頭豹哀鳴一聲轟然倒地,其餘幾隻踉蹌著口吐白沫。王雪銀針探入豹爪,聲音發顫:\"是蠱毒,和小陸的症狀......\"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破碎的陶罐裏殘留著馬錢子粉末,牆上朱砂符咒在暮色中像凝固的血。
張陽撿起半塊燒焦的木牌,\"孫氏藥行\"字樣依稀可辨。林婉兒突然將王寧撲倒,淬毒弩箭擦著頭皮釘進土牆。眾人追至後山,隻在泥地裏發現半枚帶血的腳印,旁邊散落著被啃咬的馬錢子果實——齒痕整齊,分明是人為。
回到營地,張陽整夜守著火堆研磨馬錢子。火星濺在長袍上燙出小洞,他渾然不覺。王寧望著老人布滿血絲的眼睛,想起十年前師父臨終前,也是這樣將畢生所學傾注在最後一張藥方上。而此刻,暗處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第三章 烈火淬毒心
百草堂的藥灶燒得通紅,熱浪將窗紙烘得發脆。張陽將炮製好的馬錢子倒入銅鍋,白花花的砂子在滾燙的油中翻湧,細微的爆裂聲裏混著刺鼻的藥香。王寧手持長柄木勺,汗珠順著下頜滴進灶膛,騰起一小簇火苗。
\"加酒!\"張陽突然喊道。王雪捧著陶甕的手劇烈顫抖,烈酒澆入油鍋的瞬間,火苗\"轟\"地躥起三尺高,映得林婉兒的臉忽明忽暗。她站在門邊,軟劍出鞘三寸,盯著窗外不時晃動的黑影——自雲南歸來,總有細碎的腳步聲在深夜響起。
第七次嚐試時,銅鍋發出刺耳尖嘯,沸騰的藥汁詭異地變成紫色。張陽猛地拽住王寧手腕:\"有毒!有人換了藥材!\"屋頂\"嘩啦\"塌下一片,五六個黑衣人如鬼魅般落下,彎刀泛著幽藍的光。
\"保護藥方!\"張陽將宣紙塞進王雪懷裏。林婉兒的軟劍如銀龍出淵,劍穗掃過之處,黑衣人紛紛後退。王寧抄起藥杵砸向敵人,卻嗅到熟悉的氣味——是馬錢子!這些兵器上竟淬了毒!
混戰中,王雪被打翻在地,宣紙飄向藥灶。劉二狗突然從後門竄出,一把抓住紙張:\"孫老板說了......\"他的慘叫戛然而止,林婉兒的劍穿透他肩膀。劉二狗鬆手的瞬間,王寧縱身躍起,在火苗舔到紙張的刹那抓住邊緣。
晨光染紅天際時,張陽捧著殘缺的藥方,手指摩挲著焦黑字跡:\"還缺一味引藥......\"他望向王寧,\"去請小陸,是時候試藥了。\"而此刻,孫玉國正對著銅鏡擦拭匕首,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馬錢子粉末中,凝成暗紅的痂。
第四章 生死一局棋
小陸躺在床上,腫脹的關節發紫,呼吸像拉風箱般沉重。王寧端著藥碗的手微微顫抖,琥珀色的藥汁表麵漂浮著細小泡沫——那是最後一味引藥與馬錢子融合的標誌。
\"喝吧。\"張陽將枕頭墊高,枯瘦的手按在小陸腕間,銀針早已備好。小陸艱難轉頭,目光掃過眾人:\"如果......我死了......\" \"不會!這藥我們試過七次!\"王雪馬尾辮掃過藥碗,被小陸虛弱的笑容打斷:\"丫頭,我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
藥汁入口的瞬間,小陸猛地弓起身子,青筋在脖頸暴起如蚯蚓。王寧死死按住他肩膀,張陽的銀針閃電般紮入大穴。林婉兒守在門口,劍穗無風自動,她盯著窗外樹影,那裏藏著十幾雙眼睛。
子時剛過,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了藥堂的寧靜。孫玉國舉著火把,身後打手們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晃動:\"王寧!交出藥方,饒你們不死!\"王寧將小陸托付給王雪,大步走到門前:\"就這麽怕我們治好痹症?\"
\"怕?\"孫玉國冷笑,火把照亮他扭曲的臉,\"當年你師父搶走我師父的《毒經》,這筆賬該清了!\"屋內突然傳來小陸的嘶吼,王寧轉身看見他渾身抽搐,皮膚泛起詭異黑斑。張陽的銀針已經紮滿全身,汗珠大顆大顆滾落:\"馬錢子餘毒!快去......\"
屋頂再次傳來異響。林婉兒飛身躍上房梁,軟劍與彎刀相撞,火花四濺。千鈞一發之際,王雪抓起案頭藥罐,將備用解藥全部灌進小陸口中。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抽搐漸漸平息,黑斑慢慢消退。而門外,孫玉國的耐性終於耗盡。
第五章 藥香破迷局
晨光穿透硝煙時,百草堂門檻橫七豎八躺著黑衣人。孫玉國捂著流血的胸口,跌坐在青石板上,匕首早已脫手。王寧衣袍染血,卻身姿挺拔如鬆。
\"為什麽?馬錢子毒性那麽強......\"孫玉國喘息著。張陽捧著燒焦的《毒經》殘頁走來:\"當年你師父研究馬錢子,是為了以毒攻毒,卻被你誤解成製毒......\"
突然,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錢多多翻身下馬,懷裏緊抱著木盒:\"快!猛臘寨百歲藥農最後的炮製法!\"泛黃宣紙上,朱砂畫的符咒與寨子裏的如出一轍——那不是製毒標誌,而是解毒圖騰。
小陸在王雪攙扶下走出屋子,雖然蹣跚,眼中卻有了神采。他舉起鐵錘,狠狠砸向\"妙手回春\"的木牌:\"孫老板,治病救人,靠的是良心!\"
孫玉國突然大笑,笑聲中帶著哭腔:\"原來我錯了二十年......\"他掏出殘破賬本,\"這裏記著所有製毒買家......\"話未說完,一支冷箭破空而來,正中後心。林婉兒軟劍出鞘,卻隻見林間衣角一閃而逝。王寧撿起賬本,最後一頁夾著半張信紙——字跡與師父遺書如出一轍。
此後,百草堂銅鈴依舊叮咚作響。王寧等人將馬錢子的炮製法和解毒方整理成冊,扉頁寫著:\"藥無善惡,全在人心;以毒攻毒,需守本心。\"而關於那張神秘信紙的秘密,又將牽引出怎樣的故事,無人知曉。
第六章 殘頁現疑雲
深夜的百草堂靜謐得可怕,唯有燭火在風中搖曳。王寧小心翼翼地將半張信紙鋪在案頭,湊近燭光,\"此毒非馬錢子之過,乃人心之惡......\"這熟悉的筆鋒,讓他仿佛回到了師父在世的時光,喉頭不禁一陣哽咽。
\"哥,你看!\"王雪舉著放大鏡湊過來,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信紙上有淡淡的水印!\"當他們將信紙對著燭光,一朵盛開的曼陀羅花顯現出來,花瓣間纏繞著蛇形紋路——正是孫氏藥行祖傳的徽記。
張陽眉頭緊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二十年前,我和你師父在滇南追查一樁離奇中毒案,死者症狀與小陸最初的病症極為相似。那時我們就懷疑有人暗中用馬錢子製毒,卻沒想到......\"老人的聲音漸漸哽咽,\"竟然和孫玉國的師父有關。\"
林婉兒倚在門框上,手中把玩著那支射殺孫玉國的冷箭。箭身細密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藍光:\"這箭上的毒,和那些黑衣人兵器上的如出一轍。有人不想讓真相浮出水麵。\"
突然,窗外傳來瓦片輕響。林婉兒反應極快,軟劍如閃電般出鞘,寒光劃過夜空。一聲悶哼後,一個黑影從屋簷墜落。王寧衝出去時,隻看到黑影手中緊攥的布袋,裏麵散落出幾顆灰綠色的馬錢子種子,種子底部刻著極小的\"錢\"字——這讓他立刻想起了錢多多。
第七章 暗潮湧滇南
三日後,王寧一行人再次踏上前往雲南的路。馬車在崎嶇山路上顛簸,暴雨傾盆而下,遠處山巒籠罩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王寧握著殘頁,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錢多多為何突然送來炮製法?他和當年的中毒案究竟有何關聯?
\"前麵就是猛臘寨了。\"林婉兒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馬車停下,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整個寨子死寂一片,房屋倒塌,滿地狼藉,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藥味。
\"小心!\"張陽突然大喊。王寧本能地向後仰身,一支毒箭擦著鼻尖飛過,釘在樹幹上,樹皮瞬間發黑腐爛,發出\"滋滋\"的聲響。
林婉兒衝向箭來的方向,劍光閃爍。就在這時,一陣詭異的笑聲傳來。一個身影從破敗的寨子裏走出,手中拿著一個葫蘆,裏麵裝著墨綠色的液體。當那人揭開鬥笠——竟是錢多多!他臉上塗著油彩,眼神瘋狂而陰森:\"當年你們師父壞了我的好事,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真相終於浮出水麵:二十年前,錢多多與孫玉國的師父勾結,利用馬錢子製毒牟利。師父察覺到異樣後展開調查,卻不幸被他們設計害死。本以為一切都已了結,沒想到馬錢子再次出現在百草堂的藥方中,這才引發了後麵一係列的陰謀。
錢多多舉起葫蘆,惡狠狠地說:\"把《毒經》交出來!否則,這個寨子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第八章 生死辨毒方
暴雨如注,水花在地上炸開。王寧握緊藥鋤,看著錢多多身後湧出的黑衣人,心中出奇的平靜。這些日子對馬錢子的研究,讓他對這種藥材的毒性與藥性有了更深的理解,而師父留下的殘頁,或許就是破解危局的關鍵。
\"你以為用馬錢子製毒就能稱霸藥行?\"王寧大聲喝道,目光如炬,\"馬錢子本身並無罪,有罪的是你們這些妄圖用它害人的人!\"他掏出錢多多送來的猛臘寨炮製法。
\"你以為這是救你們的良方?\"錢多多獰笑著,\"上麵的每一個字,都是催命符!\"黑衣人揮刀衝來,林婉兒的軟劍在空中舞出一片銀光,暫時逼退敵人。
王寧快速掃視紙上內容,一行被雨水暈染的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將紙湊近燭光,在曼陀羅花圖案下,一行極小的字顯現出來:\"以毒攻毒,需辨陰陽\"。
\"張藥師,按陰陽時辰炮製馬錢子!\"王寧大喊。張陽立刻會意,顫抖著雙手開始調配藥材。王雪則點燃艾草,煙霧繚繞間,竟隱隱形成一道屏障,擋住了錢多多撒出的毒霧。
戰鬥進入白熱化,林婉兒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紅,但她的劍卻越來越快。王寧將炮製好的藥粉撒向空中,藥粉與雨水混合,形成一道彩虹般的光幕。錢多多的毒霧一接觸到光幕,立刻發出\"嘶嘶\"的聲響,消散在空中。
錢多多驚恐地後退:\"不可能!你們怎麽可能破解我的毒陣?\"
王寧走到他麵前,眼神中帶著悲憫:\"馬錢子雖毒,但若用對了方法,就是救人的良藥。就像人心,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第九章 藥香傳千古
雨不知何時停了,晨曦照亮大地。錢多多癱坐在地上,眼中的瘋狂早已褪去,隻剩下無盡的悔恨。王寧撿起地上的《毒經》殘頁,看著上麵斑駁的字跡,心中百感交集——師父的遺願,終於實現了。
回到百草堂,小陸已經能自由行走。他在鐵匠鋪前掛起新的招牌:\"良藥醫病,仁心醫人\"。而百草堂內,王寧等人將馬錢子的炮製法和解毒方整理成冊,供後人學習。
消息很快傳遍大江南北,越來越多的醫者前來百草堂交流學習。王寧經常對徒弟們說:\"每一味藥材都有它的靈性,關鍵在於醫者如何使用。馬錢子如此,其他藥材亦是如此。\"
多年後,有人在滇南的古寨遺址發現了一塊石碑,上麵刻著關於馬錢子的記載,以及百草堂眾人的故事。石碑旁,一株馬錢子藤蔓悄然生長,開出的花朵潔白如雪,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那段驚心動魄的傳奇。而百草堂的銅鈴,依舊在風中叮咚作響,迎接著每一個懷揣著仁心的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