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百草堂之荔枝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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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枝核傳奇
    南澤鎮的秋風吹得人骨頭縫發寒,王寧站在百草堂門檻前,望著長街盡頭蜿蜒的人龍。他月白色長衫上繡著墨色藥草暗紋,腰間係著的沉香木藥牌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跡。三日前開始,腹痛如絞的病患就像漲潮般湧來,此刻長街上此起彼伏的呻吟聲,像無數把鈍刀在剜他的心。
    \"哥!又抬來三個走不動道的!\"王雪攥著沾滿藥汁的帕子衝出門,烏發隨意綰成的發髻上還別著半片幹枯的荔枝葉。她杏眼圓睜,素色短打裙裾沾著泥點,\"城西豆腐坊的陳阿公疼得直撞牆,再不想辦法......\"
    話音未落,擔架已重重落在青石板上。張娜從內堂疾步而出,鵝黃襦裙掠過藥櫃,腕間銀鈴叮當作響。她半跪在擔架旁,蔥白指尖搭上老者脈搏,眉頭瞬間擰成結:\"寒疝之症,得用荔枝核配伍小茴香......\"
    \"庫房裏隻剩三劑的量了。\"王寧喉間發緊,目光掃過藥櫃最上層的檀木匣。那是他上月親手封存的荔枝核,如今櫃門虛掩,露出半截斷了的銅鎖。
    \"定是孫玉國那老匹夫!\"王雪氣得跺腳,發間荔枝葉\"啪嗒\"掉在藥碾上,\"前日我瞧見劉二狗鬼鬼祟祟在附近轉悠!\"她腰間的牛皮藥囊隨著動作晃蕩,露出半截刻著\"百草\"的竹牌。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木輪碾過石子的聲響。錢多多的棗紅馬車停在街心,金絲繡邊的車簾掀起,露出他油光水滑的圓胖臉。\"王堂主好興致啊,\"他搖著檀香扇踱下車,錦緞長袍上的金線牡丹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疼,\"聽聞貴堂缺荔枝核?在下倒是囤了些......\"
    王寧瞳孔微縮。錢多多身後的馬車上,十餘個樟木箱摞得搖搖欲墜,箱縫裏漏出暗紅碎殼——正是荔枝核特有的色澤。
    \"開個價吧。\"張娜起身時帶落一縷發絲,她隨手別到耳後,動作優雅卻掩不住眼底的焦急。
    錢多多折扇\"唰\"地展開,扇麵上\"醫者仁心\"四個金粉大字晃得人作嘔:\"往日嘛,十文錢一斤,可如今......\"他故意拖長尾音,肥厚的手指比出個數字,\"五百文。\"
    \"你!\"王雪抄起藥杵就要往前衝,被王寧伸手攔住。他望著錢多多身後突然出現的黑衣壯漢,那些人腰間鼓鼓囊囊,分明藏著兵刃。
    \"錢老板這是趁火打劫?\"王寧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袖口下的拳頭捏得指節發白。他想起七年前父親臨終前的囑托,那時老人枯瘦的手死死攥著百草堂的匾額,渾濁的眼裏淌著血淚:\"記住,醫者正道,不可彎折......\"
    錢多多聳肩笑道:\"行情如此。若王堂主嫌貴,不如......\"他湊近壓低聲音,\"把這宅子賣給孫老板?他早說了,願意出雙倍價錢......\"
    話音未落,人群突然騷動起來。林婉兒不知何時出現在街角,月白色廣袖長裙無風自動,發間銀色發簪流轉著奇異的光。她指尖輕觸街邊乞丐的額頭,那人痛苦扭曲的麵容竟瞬間舒展。
    \"去荔枝林。\"林婉兒緩步走來,聲音空靈得像深山清泉,\"我知道哪裏還有。\"她經過錢多多時,袖中飄落半片荔枝葉,葉麵上暗紅紋路宛如血絲。
    王寧望著她腰間若隱若現的青銅藥鈴,突然想起幼年在醫書上見過的記載——\"鈴響百草應,護道者現人間\"。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對張陽道:\"備好行囊,我們連夜出發。\"
    夜色籠罩南澤鎮時,四人悄悄出了南門。王雪背著裝滿草藥的藤筐,腰間別著新打造的柳葉刀;張陽推著載滿藥具的獨輪車,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吱呀聲;林婉兒手持竹杖,杖頭掛著的香囊散發著神秘的香氣。
    行至十裏坡,山道突然傳來異響。十餘個黑影從樹後躍出,月光下刀光閃爍。\"王堂主好雅興,這是要去哪兒?\"劉二狗沙啞的笑聲混著酒氣傳來,他臉上新添的刀疤在夜色中泛著猙獰的光,\"孫老板說了,你們哪兒也別想去。\"
    王雪反手抽出柳葉刀,刀刃劃破夜空:\"就憑你們?\"她身姿靈動如狡兔,刀鋒直取最近的黑衣人。林婉兒竹杖輕點,香囊突然炸開,紫色煙霧中傳來奇異的蟲鳴。黑衣人抱頭慘叫,手中兵器當啷落地。
    混戰中,王寧瞥見林婉兒指尖劃過荔枝葉,葉片竟燃起幽藍火焰。火焰掠過之處,黑衣人紛紛退避。\"快走!\"她高聲喊道,竹杖在地上劃出神秘符文。山道突然震動,滾落的山石擋住追兵去路。
    待眾人氣喘籲籲停下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遠處荔枝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卻不見往日的鬱鬱蔥蔥。枝椏光禿,滿地暗紅果殼腐爛發臭,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酸味。
    \"怎麽會這樣......\"張陽蹲下身,撿起一片焦黑的樹葉,\"去年我來收藥材時,這裏還枝繁葉茂......\"
    林婉兒指尖撫過樹幹,樹皮上浮現出詭異的黑斑:\"過度采摘,又用了催熟的邪術。\"她轉頭望向王寧,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若想救這些樹,需得用千年古井水澆灌,再施以......\"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孫玉國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山道盡頭,身後跟著二十餘名壯漢。他玄色錦袍繡著金線蟒紋,手中把玩著荔枝核雕成的手串:\"王堂主,這是要壞我的生意?\"他抬手示意,壯漢們立刻圍攏上來,手中火把照亮了腐爛的荔枝林。
    王寧握緊腰間藥牌,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月光下,荔枝核在他掌心硌出深痕,那是他從小就熟悉的溫度——溫暖,卻帶著刺痛的力量。
    \"孫老板,\"他上前一步,聲音響徹山穀,\"醫者治病,也治人心。你看看這片林子,看看這些百姓......\"
    \"少廢話!\"孫玉國揮手打斷,\"今日要麽交出荔枝核,要麽......\"他冷笑一聲,\"讓百草堂徹底從南澤鎮消失!\"
    山風呼嘯,卷起滿地腐爛的果殼。王寧望著孫玉國身後蠢蠢欲動的壯漢,又看向林婉兒手中泛著微光的竹杖。夜色中,一場關乎藥材、正道與生死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帷幕。
    暮色如血,將荔枝林染成一片詭異的暗紅。王寧握著父親留下的青銅藥鋤,鋤刃上鏽跡斑駁,卻在觸碰焦黑樹幹的瞬間泛起微光。林婉兒半跪在腐葉堆中,素白裙裾沾滿泥漿,指尖拂過樹根處盤繞的黑色菌絲,突然蹙起眉:\"這些菌絲會吸食樹髓,得用...\"
    \"用硫磺混著艾草煙熏!\"王雪從藤筐裏翻出陶罐,馬尾辮隨著動作左右晃動,\"我在《嶺南藥誌》上見過!\"她說話間已掏出火折子,卻在點燃艾草的刹那,林間突然騰起青灰色瘴氣。
    \"屏住呼吸!\"張陽猛地扯開衣襟,將浸過水的布條分給眾人。他布滿老繭的手微微發抖——三十年前,他的師父正是死於這種瘴氣引發的怪病。瘴氣如活物般翻湧,隱約傳來孩童的啼哭,王寧透過霧氣,看見不遠處的樹影間閃過紅衣身影。
    \"是瘴鬼!\"劉二狗的聲音從孫玉國的隊伍中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壯漢們手中的火把開始滋滋作響,火苗變成詭異的幽綠色。孫玉國猛地甩了下手串,金蟒紋在火光中扭曲如活物:\"慌什麽!給我把他們逼進瘴氣深處!\"
    王寧感覺喉間發緊,瘴氣滲入布條的縫隙,像無數細小的針在刺著咽喉。林婉兒突然摘下頸間的銀鈴,鈴身刻著的古篆符文亮起幽藍光芒。鈴聲清越,竟將瘴氣震開半丈:\"往東邊走!那裏有...\"
    話音未落,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王雪耳畔飛過,釘入身後樹幹。樹皮瞬間發黑腐爛,露出猙獰的孔洞。王寧反手將妹妹護在身後,腰間藥牌與青銅藥鋤相撞,發出清越鳴響。這聲響仿佛觸動了某種禁製,林間腐葉下突然鑽出密密麻麻的赤紅色甲蟲,朝著孫玉國的隊伍爬去。
    \"是噬心蟲!\"張陽臉色驟變,\"快用雄黃!\"他顫抖著從車上翻出雄黃粉,卻被突然竄出的黑衣人打翻在地。混亂中,王雪的柳葉刀與對方刀刃相撞,火星四濺。她瞥見黑衣人袖口的蛇形刺青,突然想起三日前在錢多多馬車旁見過同樣的標記。
    林婉兒的銀鈴越搖越急,瘴氣開始逆向流動。孫玉國的臉色由紅轉青,突然拔出腰間佩劍:\"給我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壯漢們揮舞著長刀衝來,刀風卷起腐葉,將眾人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中。
    王寧的藥鋤劈開迎麵而來的刀鋒,餘光瞥見林婉兒踉蹌著扶住樹幹。她發間的銀簪光芒黯淡,嘴角溢出黑血——竟是為了驅散瘴氣,強行催動了體內真氣。\"接住!\"王雪突然將藤筐拋來,裏麵滾出三顆荔枝核大小的紅色藥丸,正是父親臨終前秘傳的\"回陽丹\"。
    林間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地麵開始劇烈震動。王寧看見遠處山體裂開縫隙,渾濁的泥水裹挾著腐木傾瀉而下。是泥石流!他抓住林婉兒的手腕就跑,張陽推著獨輪車緊隨其後,車輪在泥濘中打滑,險些栽進深淵。
    當眾人狼狽地逃到半山腰時,身後傳來淒厲的慘叫。王寧回頭望去,隻見孫玉國的隊伍被泥石流吞沒,劉二狗死死抓住半截樹枝,驚恐的眼神與他對視的瞬間,被泥漿徹底掩埋。林婉兒突然劇烈咳嗽,吐出一大口黑血:\"他們...中了噬心蟲的屍毒,活不過今夜...\"
    夜色徹底籠罩山林時,四人躲進一處廢棄的石屋。王雪用燧石點燃枯枝,火光中,林婉兒蒼白的臉色如同白紙。她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獸皮,上麵畫著荔枝樹與神秘的符文:\"千年古井水...在山巔的月潭。但取水必須在子時三刻,否則...\"
    \"否則井水就會化作蝕骨的毒水。\"張陽盯著獸皮上的圖騰,聲音發顫,\"我師父臨終前,一直在尋找這個...他說,這是守護嶺南藥材的最後屏障。\"他卷起袖口,露出手臂上與獸皮相同的烙印,那是三十年前,他在師父臨終前見到的最後畫麵。
    王寧握緊荔枝核,觸感溫潤卻帶著灼燒感。石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他透過門縫望去,隻見無數螢火蟲在林間飛舞,卻組成詭異的蛇形隊列。林婉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銀鈴再次發出清鳴:\"它們在引路...但要小心,這是...\"
    話未說完,石屋的木門轟然倒地。數十隻渾身潰爛的山猿闖了進來,它們眼中閃爍著幽綠光芒,口中滴落的涎水腐蝕著地麵。王雪的柳葉刀劈開第一隻山猿的利爪,卻發現刀刃接觸之處,血肉竟如沸水煮過般翻湧。林婉兒將銀鈴拋向空中,鈴身炸裂成萬千碎片,化作銀色光網籠罩山猿。
    \"快走!\"她推著王寧衝向屋外,\"子時快到了!\"四人在螢火蟲的指引下向山巔狂奔,身後傳來山猿的怒吼與銀鈴碎片的嗡鳴。王寧感覺荔枝核在懷中發燙,仿佛要掙脫束縛。當他們終於趕到月潭時,子時三刻的梆子聲恰好響起。
    月光如銀練般傾瀉在潭麵,王寧彎腰舀水的瞬間,看見水中倒映著林婉兒的身影——她背後竟生出半透明的蝶翼,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還未及細看,潭水突然沸騰,無數藤蔓從水底鑽出,纏住眾人腳踝。林婉兒咬破指尖,血珠滴入潭中,藤蔓瞬間枯萎。
    \"拿著。\"她將盛滿井水的陶罐塞給王寧,發間銀簪徹底失去光澤,\"荔枝林...就交給你們了。\"話音未落,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月光中。遠處傳來孫玉國沙啞的笑聲,混著屍毒發作的嘶吼:\"王寧...我們的賬...還沒算完...\"
    王寧握緊陶罐,井水沁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他望著山下漆黑的荔枝林,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藥材有靈,醫者有心。\"月光下,荔枝核在他掌心閃爍微光,仿佛在回應這個承諾。而在山腳下,一雙猩紅的眼睛正透過瘴氣,死死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黎明的薄霧如輕紗籠罩荔枝林,王寧將千年古井水緩緩澆在焦黑的樹根上。井水接觸腐土的刹那,騰起一縷縷乳白色的霧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張陽手持銅勺,將調配好的硫磺艾草汁沿著樹幹澆下,黑色菌絲發出刺耳的嘶鳴,蜷縮著退入泥土深處。
    \"哥!快看!\"王雪突然指著樹冠驚呼。原本光禿的枝椏間,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嫩綠的新芽,米粒大的花苞在晨風中輕輕顫動。王寧伸手觸碰新芽,指尖傳來細微的脈動,仿佛整棵樹正在蘇醒。
    就在這時,山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錢多多的馬車衝破薄霧,金絲車簾被扯開,露出他驚慌失措的圓臉:\"王...王堂主!孫玉國他...他變成怪物了!\"他錦袍上沾滿泥漿,發冠歪斜,扇子不知去向,\"昨夜他帶著人回來,渾身爬滿蟲子,眼睛都變成血紅色了!\"
    王寧與張陽對視一眼,想起林婉兒所說的\"屍毒\"。他握緊腰間的藥牌,對王雪道:\"你和張陽繼續照料荔枝樹,我去看看。\"轉身時,瞥見錢多多袖中露出半截荔枝核雕成的手串——正是孫玉國常把玩的那串。
    南澤鎮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往日熱鬧的街道空無一人,店鋪緊閉門戶,門縫裏不時傳出壓抑的啜泣。王寧循著血腥味來到孫記藥鋪,大門虛掩,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掏出浸過草藥的布巾捂住口鼻,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內一片狼藉,藥櫃傾倒,藥材散落滿地。孫玉國蜷縮在丹爐旁,玄色錦袍破爛不堪,露出爬滿屍斑的皮膚。他的右手已經變成墨綠色的螯爪,指甲上凝結著黑血,正在瘋狂抓撓胸口。看到王寧進來,他猛然轉頭,血紅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清明:\"救...救我...\"
    話音未落,他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螯爪直撲王寧咽喉。王寧側身避開,藥鋤橫掃,卻在觸及孫玉國身體的瞬間被彈開。螯爪擦著他的臉頰劃過,留下一道灼痛的傷痕——竟是帶著屍毒的利爪!
    丹爐突然劇烈震動,爐蓋崩飛,滾滾黑煙中傳來詭異的 chanting。王寧瞥見爐內暗紅的火焰,火焰中隱約浮現出荔枝核的形狀。錢多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一直在用荔枝核煉屍丹...說是能長生不老...\"話音未落,孫玉國已撲到錢多多身上,螯爪插入他的肩膀。
    王寧趁機將隨身帶著的回陽丹塞進孫玉國口中,同時掏出銀針,迅速刺入他身上幾處大穴。銀針瞬間變黑,說明屍毒已經侵入五髒六腑。孫玉國痛苦地翻滾著,丹爐中的火焰卻越燒越旺,將整個屋子映得通紅。
    \"快!把丹爐砸了!\"王寧對聞聲趕來的張陽喊道。張陽抄起藥碾的石滾,重重砸向丹爐。石滾接觸丹爐的刹那,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無數荔枝核從爐中飛出,懸浮在空中,組成詭異的符咒。孫玉國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融化,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
    錢多多癱坐在地,肩膀汩汩流血,眼神中滿是恐懼:\"我...我也是被逼的...孫玉國說,用荔枝核煉屍丹,能控製整個南澤鎮...\"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封麵上畫著荔枝核與骷髏頭的圖案,\"這是他的煉屍丹方...\"
    王寧接過冊子,翻開第一頁,上麵用朱砂寫著:\"取荔枝核百枚,以活人血浸之,七七四十九日成丹...\"字跡扭曲,透著一股邪氣。他想起林婉兒的銀鈴,想起月潭邊的神秘圖騰,突然意識到,荔枝核不僅是藥材,更是某種古老禁製的關鍵。
    就在這時,鎮外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王寧衝到街上,隻見數十個渾身潰爛的人從荔枝林方向湧來,他們眼中閃爍著幽綠的光芒,正是被屍毒感染的症狀。張娜帶著村民們築起草藥防線,手中的藥湯潑向感染者,卻隻能暫時延緩他們的行動。
    \"用荔枝核!\"王寧突然喊道,\"將荔枝核磨成粉,混著古井水!\"他想起林婉兒留下的獸皮上的符文,那些符文與荔枝核有著某種神秘的聯係。村民們立刻行動起來,將剛剛采摘的荔枝核砸碎,與古井水混合成粘稠的藥液。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藥液被潑向感染者。奇跡發生了——感染者身上的屍斑開始消退,眼中的幽綠光芒漸漸熄滅。孫記藥鋪的丹爐在晨光中轟然倒塌,化作一堆焦黑的廢鐵,唯有那顆荔枝核雕成的手串,靜靜地躺在廢墟中,泛著詭異的紅光。
    王寧望著重新恢複生機的荔枝林,手中的荔枝核溫潤依舊。他知道,這場危機遠未結束。林婉兒消散前的眼神,錢多多手中的煉屍丹方,還有孫玉國臨死前的詭異笑容,都預示著更大的陰謀正在暗處醞釀。而荔枝核,這顆看似普通的藥材,將成為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
    南澤鎮的夜被細雨浸透,王寧倚在百草堂藥櫃旁,手中的煉屍丹方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紅光。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片幹枯的荔枝葉,葉脈裏隱約可見暗紅紋路,像凝固的血跡。張娜輕手輕腳走進來,青瓷碗裏的湯藥騰起嫋嫋白霧:“先喝碗安神湯,你已經三日沒合眼了。”
    王寧接過碗,卻盯著藥方上的朱砂字跡出神:“你看這配方,取荔枝核百枚需配九竅流血之童男血...”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孩童的啼哭。兩人對視一眼,王寧抓起藥鋤衝出門,隻見雨幕中閃過一抹紅衣,正是那日在瘴林出現的身影。
    “追!”他大喊一聲,踩著積水狂奔。雨簾模糊了視線,卻能清晰聽見前方傳來窸窸窣的爬行聲。轉過街角,王寧猛地刹住腳步——七八個孩童被鐵鏈鎖在廢棄的柴房裏,脖頸處纏著暗紅的荔枝核藤蔓,藤蔓正緩緩鑽入皮膚。
    “住手!”王寧揮起藥鋤斬斷藤蔓,藤蔓斷裂處噴出黑血。孩童們驚醒,眼中泛起與孫玉國相似的幽綠光芒。張娜隨後趕到,迅速掏出銀針封住孩子們的穴位。這時,房梁上傳來陰冷的笑聲,劉二狗瘸著腿現身,臉上爬滿屍斑,斷指處伸出蠕動的肉芽:“王堂主,來得正好。”
    打鬥聲驚動了整條街。王雪舉著柳葉刀衝進柴房,卻在看清劉二狗模樣時愣住:“你不是被泥石流...”“屍丹的妙處,不就是死而複生?”劉二狗怪笑著,從懷中掏出一顆跳動的黑色丹丸,正是荔枝核煉製的屍丹。丹丸表麵浮現人臉,赫然是錢多多扭曲的麵容。
    千鈞一發之際,窗外飛進一道銀光。林婉兒的銀鈴碎片化作光刃,斬斷劉二狗的手腕。她的身影若隱若現,裙擺沾滿星輝:“小心!他的血有毒!”王寧這才發現,劉二狗傷口流出的血落在地上,竟腐蝕出深坑。
    混亂中,被救下的孩童突然集體發出尖嘯,脖頸處的傷口裂開,鑽出荔枝核大小的甲蟲。甲蟲振翅飛向天空,組成巨大的符文圖案。林婉兒銀鈴驟響,光芒與符文相撞,整個南澤鎮地動山搖。王寧趁機將古井水潑向甲蟲,蟲群發出刺耳的嘶鳴,墜落在地化作黑水。
    劉二狗見勢不妙,吞下屍丹欲逃。他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下凸起無數荔枝核狀的硬塊。林婉兒咬牙拋出最後一枚銀鈴碎片,碎片刺入他眉心,爆出一團藍光。隨著一聲慘叫,劉二狗的身體炸開,濺出的血珠沾到牆壁上,竟長成了扭曲的荔枝樹。
    “這些都是《噬靈卷》的秘術。”林婉兒氣息虛弱,身影越發透明,她從懷中掏出一卷殘破的獸皮,“百年前,有邪修妄圖用荔枝核操控生死,被護道者封印。但封印即將鬆動...”她指著獸皮上的星圖,“月滿之夜,瘴林深處的古祭壇,是一切的根源。”
    王雪突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錢多多遺留的冊子:“這裏麵也提到過古祭壇,說要用九十九個童男的血...”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陣陣鍾聲——竟是南澤鎮的鎮魂鍾,隻有在鎮民集體遭遇生死危機時才會敲響。
    四人趕到鎮口,隻見瘴氣如潮水般湧來,瘴氣中浮現出無數張猙獰的麵孔。張陽推著滿載藥材的獨輪車衝來,車上堆滿新采摘的荔枝核:“我按《嶺南藥誌》配了驅瘴藥,可這瘴氣...”他話音被一聲巨響打斷,鎮外的石橋轟然倒塌,徹底切斷了南澤鎮的退路。
    林婉兒銀鈴發出最後的清鳴,光芒照亮瘴氣深處。王寧看見古祭壇的輪廓在霧中若隱若現,祭壇中央矗立著巨大的荔枝核圖騰,無數鎖鏈纏繞其上。鎖鏈的另一端,連接著鎮民們驚恐的身影——原來整個南澤鎮,早已成為邪術的祭品。
    “用荔枝核重塑封印!”林婉兒將獸皮塞進王寧手中,“記住,以心為引,以血為祭...”她的身體開始消散,化作點點星光融入銀鈴。王寧握緊荔枝核,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灼燒感——那是藥材的靈性,也是醫者的使命。
    月滿時分,瘴氣達到頂峰。王寧帶領眾人衝向古祭壇,荔枝核在他們手中散發耀眼光芒。當第一縷月光照在祭壇圖騰上時,無數荔枝核藤蔓破土而出,纏住了肆虐的瘴氣。王寧咬破指尖,將血滴在荔枝核上,古老的符文在地麵亮起,與獸皮上的星圖遙相呼應。
    “正道不孤!”王寧大喊一聲,荔枝核圖騰爆發出萬丈光芒。瘴氣發出淒厲的慘叫,漸漸消散在月光中。當晨光再次灑向南澤鎮時,鎮民們驚喜地發現,枯萎的荔枝林重新煥發活力,枝頭掛滿晶瑩的果實。而在古祭壇的廢墟中,隻留下一枚刻著神秘符文的荔枝核,靜靜訴說著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之戰。
    南澤鎮的晨霧裹挾著荔枝清甜,王寧站在重生的荔枝林前,手中握著那枚刻滿符文的荔枝核。陽光穿透核殼表麵的紋路,在掌心投下蛛網般的陰影,與他昨夜在古祭壇所見的封印圖騰如出一轍。張娜將熬好的驅毒湯藥分給守夜的村民,藥香混著露水,衝淡了空氣中殘留的腐臭。
    “哥!祠堂那邊出事了!”王雪跌跌撞撞跑來,裙擺沾滿泥漿,“那些被屍毒感染過的孩子,突然渾身發燙說胡話!”
    王寧心頭一緊,攥著荔枝核疾步衝向祠堂。推開雕花木門的刹那,熱浪裹挾著腥甜撲麵而來。七八個孩子蜷縮在草席上,皮膚下隱約可見暗紅脈絡遊走,正是屍毒未淨的征兆。張陽正在用銀針施針,見王寧進來,急得直跺腳:“普通解法根本沒用,他們體內像是有東西在吞噬藥力!”
    荔枝核突然在王寧掌心劇烈震動,符文亮起詭異的紫光。他想起林婉兒臨終所言“以心為引,以血為祭”,咬牙割破手腕,鮮血滴在荔枝核上的瞬間,核殼轟然裂開。一道金光衝天而起,化作林婉兒半透明的虛影。
    “果然是你...”虛影輕歎,發間銀鈴碎片重新凝聚,“這枚靈核是千年前護道者鎮壓邪修的法器,唯有醫者赤誠之心方能喚醒。”她指尖輕點,金光注入孩子們眉心,暗紅脈絡如冰雪消融,“但封印鬆動的根源,還在瘴林深處。”
    話音未落,大地突然劇烈震顫。瘴林方向騰起衝天黑霧,隱約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王寧望著手中隻剩空殼的荔枝核,突然明白古祭壇下鎮壓的並非邪修本體,而是某種更可怕的存在。他轉頭對王雪道:“召集所有村民,用荔枝核熬煮湯藥守住鎮子,我和張陽去瘴林。”
    踏入瘴林時,腐葉下的黑色菌絲已長成參天巨藤,葉片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張陽掏出雄黃粉灑在地上,粉末卻瞬間被腐蝕成白煙。“小心!”王寧猛地拽住他後退,一道藤蔓擦著頭皮掠過,在空中劃出帶著倒刺的弧線。
    迷霧中傳來空靈的笑聲,錢多多完好無損地走出,錦袍上金線牡丹鮮豔欲滴,隻是眼底蒙著層灰翳:“王堂主,別來無恙?”他抬手一揮,藤蔓組成牢籠將兩人困住,“孫玉國和劉二狗不過是棋子,真正的棋手,從一開始就在看你們掙紮。”
    王寧瞥見他腰間掛著的荔枝核手串,每顆核上都嵌著暗紅眼珠,赫然是那些失蹤孩童的眼睛。“你就是百年前的邪修!”他怒喝,藥鋤重重砸在藤籠上,卻隻濺起火星。
    錢多多撫掌大笑,身體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下鑽出密密麻麻的荔枝核,最終化作半人半樹的怪物,樹根般的巨爪拍向王寧。千鈞一發之際,林婉兒的虛影擋在前方,銀鈴爆發出刺目強光:“王寧,還記得古井水的用法嗎?用靈核殘殼引動月潭之力!”
    王寧恍然醒悟,將荔枝核空殼拋向空中。核殼迎風而漲,化作巨大的銅鏡懸在瘴林上方。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鏡麵上,鏡中浮現出月潭的倒影。與此同時,南澤鎮方向傳來村民們的齊聲吟唱,千萬顆荔枝核組成的光陣與銅鏡遙相呼應。
    “不可能!”邪修發出怒吼,巨爪被光陣束縛,“我苦心經營百年,用荔枝核重塑肉身,吸收了九十九個童男的精魄...”它話音未落,月潭之水從天而降,化作鎖鏈纏住邪修。王寧趁機將古井水潑向怪物,井水接觸樹皮的瞬間,騰起淨化萬物的白光。
    邪修在哀嚎中崩解,化作漫天飛散的荔枝核。這些核落在腐爛的土地上,竟開出純白的花朵。林婉兒的虛影漸漸透明,她將銀鈴拋給王寧:“護道者的傳承,就交給你了。”光芒消散前,她指向瘴林深處的斷崖,那裏露出半截石碑,刻著“噬靈塚”三個古篆大字。
    當王寧和張陽帶著村民清理廢墟時,在石碑下發現了真正的《噬靈卷》。泛黃的書頁間夾著林婉兒的信箋,字跡娟秀卻透著滄桑:“百年前,我師兄為追求長生墮入邪道,用荔枝核煉製噬靈蠱。我雖將他封印,卻未能斬草除根...”
    南澤鎮恢複平靜那日,王寧在祠堂前種下了第一棵新荔枝樹。樹幹上鑲嵌著那枚靈核殘殼,每當夜幕降臨,核殼便會發出微光,守護著這片重生的土地。後來,百草堂的學徒們都知道一個規矩——每逢荔枝成熟,總要留一枚最飽滿的果實,供奉在刻有林婉兒畫像的牌位前。
    而在某個月圓之夜,路過荔枝林的村民總會聽見若有若無的銀鈴聲,伴隨著清越的嗓音,在教著孩童們辨認藥材:“荔枝核,味甘苦,溫肝腎,散滯氣...”月光穿過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惚間,仿佛又看見那位白衣女子,手持銀鈴,踏著星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