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百草堂之大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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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蔥子傳奇
    百草鎮的秋意來得格外凶。晨霧還未散盡,青石街上便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王寧握著藥杵的手頓了頓,粗布袖口沾著的幹薑碎屑簌簌掉落。他抬眼望去,雕花木門被撞得哐當作響,三個村民架著佝僂的老漢跌跌撞撞闖進來,老漢渾濁的眼珠翻白,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自己的眼眶。
    \"王掌櫃!救命啊!\"為首的漢子額頭青筋暴起,\"劉叔今早起來就說看不清路,雙腿軟得站不起來,跟中了邪似的!\"
    藥櫃後正在晾曬陳皮的張娜聞聲轉身,素色圍裙上的艾葉香囊輕輕晃動。她快步上前扶住老漢,腕間銀鐲擦過藥案發出細響:\"別急,先讓當家的瞧瞧。\"
    王寧摘下掛在脖頸的牛角放大鏡,湊近老漢眼底。泛黃的瞳仁裏浮著層淡淡的翳,指尖按在對方膝蓋凹陷處,老人疼得直抽氣。身後的張陽突然倒抽冷氣,這位鬢角斑白的老藥師將銀針在火上炙烤後刺入老人湧泉穴,針尖竟泛著詭異的青黑色。
    \"是瘴氣入體,傷了腎經。\"王寧捏起老人幹枯的手掌,掌紋間爬滿暗紫色紋路,\"但這症狀......\"他話音未落,門外又傳來哭喊,七八個村民扶著擔架湧進藥鋪,擔架上躺著的婦人正用頭撞著木板,嘴裏嘟囔著\"眼前全是黑影\"。
    藥案上的銅秤砣突然哐當落地。王寧望著擠滿廳堂的病患,喉結滾動——短短半個時辰,竟有二十餘人出現相同症狀。他轉身翻出《神農本草經》,泛黃的紙頁在指縫間翻飛,突然停在\"蔥實,味辛,溫,主明目補中不足\"那行小字。
    \"張叔,把庫房的大蔥子取來!\"王寧扯開長衫下擺,露出腰間別著的青銅藥鋤,\"王雪,收拾背簍!咱們上山找野蔥!\"
    少女清脆的音答從二樓飄下。王雪背著塞滿陶罐的粗布包衝下來,發間別著的野菊花隨著步伐輕顫。她瞥見堂中病患,杏眼圓睜:\"哥,這病來得蹊蹺!\"
    \"先救人!\"王寧將藥鋤別在腰間,目光掃過藥櫃上的銅鈴——那是孫記藥鋪的方向。此時街角傳來敲鑼聲,沙啞的吆喝穿透晨霧:\"孫記秘製驅瘴丸!三兩銀子一丸,藥到病除!\"
    山道上枯葉簌簌作響。王寧握著藥鋤的虎口沁出汗珠,目光掃過懸崖邊的野蔥。那些蔥葉在風中搖晃,蔥白處泛著異常的紫紅色。他剛要伸手,身後突然傳來驚呼。
    王雪腳下的碎石滾落山崖,她單手死死抓住野蔥根莖,背簍裏的陶罐叮當作響。千鈞一發之際,青影閃過,林婉兒的軟劍精準釘入岩石,劍鋒挑起少女腰間絛帶,將人輕輕放在地上。
    \"謝......謝女俠!\"王雪臉色煞白,發現手中攥著的野蔥根須上,竟纏著半截發黑的蜈蚣屍體。林婉兒麵紗微動,冷聲道:\"這野蔥吸了毒蟲瘴氣,入藥恐生變故。\"
    王寧瞳孔微縮,蹲下身仔細觀察野蔥。蔥葉脈絡間滲出暗褐色汁液,正是瘴氣凝結的征兆。他突然想起《雷公炮炙論》中的記載,猛地扯下衣襟包裹住蔥根:\"用草木灰炙烤三個時辰,再配伍枸杞、覆盆子......或許能解!\"
    夕陽將百草堂染成血色時,第一劑湯藥煎好了。王寧端著藥碗跪在榻前,看著老漢顫巍巍飲下琥珀色的藥液。半個時辰後,老人渾濁的眼珠突然有了光彩:\"看得見了......腿也有勁兒了......\"
    歡呼聲響徹廳堂。王寧卻皺起眉頭——藥香中,隱隱混著一絲熟悉的氣味。他掀開藥罐,盯著沸騰的藥液,突然想起今早孫記藥鋪敲鑼人腰間晃動的香囊,和這氣味如出一轍。
    暮色如墨,將百草堂的青瓦染成深沉的色調。藥香混著草木灰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王寧望著陸續好轉的病患,懸著的心卻始終無法放下。他摩挲著腰間的青銅藥鋤,上麵還沾著日間采摘野蔥時的泥土,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孫記藥鋪的方向。
    \"當家的,該歇會兒了。\"張娜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桂圓紅棗茶,輕輕放在藥案上。她發間斜插著一支桃木簪,素色衣裙沾著淡淡的藥香,\"這幾日你都沒好好合眼。\"
    王寧接過茶碗,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卻驅散不了心底的寒意。他望著窗外搖曳的燈籠,低聲道:\"張娜,你聞到今天藥湯裏那股氣味了嗎?和孫記敲鑼人香囊裏的味道太像了。這病來得蹊蹺,背後恐怕......\"
    話音未落,後院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王寧和張娜對視一眼,抄起藥鋤便衝了出去。月光下,王雪蹲在滿地狼藉的藥材堆旁,眼眶通紅:\"哥!有人翻牆進來,把曬好的大蔥子全毀了!\"
    少女的粗布裙擺沾著草屑,發間的野菊花也不知何時掉了。她手中攥著半截黑色布條,上麵繡著金絲祥雲紋——正是孫記藥鋪仆從服飾的紋樣。王寧蹲下身,指尖撚起被踩碎的大蔥子,黑色的種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一股怒意湧上心頭。
    \"別碰!\"林婉兒的聲音突然從屋頂傳來。青影一閃,她落在眾人麵前,麵紗下的眼神透著警惕,\"這些種子被下了毒,碰了便會灼傷經脈。\"
    王寧猛地縮回手,看著指尖泛起的紅痕,驚出一身冷汗。林婉兒撿起一顆種子放在鼻下輕嗅,冷聲道:\"是蛇莓汁,與大蔥子混在一起,煎藥時毒性會加倍。若不是我及時發現......\"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眾人都明白其中凶險。
    就在這時,藥鋪前門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王雪擦幹眼淚跑去開門,隻見幾個村民架著個麵色青紫的漢子衝了進來:\"王掌櫃!老周喝了孫記的驅瘴丸,突然就成這樣了!\"
    王寧快步上前,掰開漢子緊咬的牙關。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撲麵而來,漢子的舌麵布滿黑色斑點。張陽臉色大變,顫聲道:\"這是朱砂過量,再加了烏頭......這哪是救人,分明是要命!\"
    \"孫玉國!\"王寧攥緊拳頭,指節泛白。他突然想起日前在山上,林婉兒說野蔥被瘴氣汙染的事。若不是她及時提醒,用特殊方法炮製大蔥子,此刻恐怕也會出人命。難道從一開始,這就是孫玉國設下的局?
    夜色漸深,藥鋪裏卻燈火通明。王寧坐在藥案前,鋪開泛黃的醫書,試圖從古籍中找到解毒之法。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張娜默默坐在一旁,將研磨好的綠豆粉和甘草汁按比例調配,偶爾抬頭看一眼丈夫緊鎖的眉頭。
    突然,窗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王寧屏息凝神,抄起案上的銀針藏在袖中。門吱呀一聲開了,月光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進來,正是孫玉國的手下劉二狗。他手裏提著個油紙包,眼神警惕地左顧右盼。
    \"站住!\"王寧猛地起身,銀針寒光一閃,釘在劉二狗腳邊,\"深更半夜,來我百草堂作甚?\"
    劉二狗嚇得臉色慘白,手中油紙包掉在地上,露出裏麵發黑的藥粉。他結結巴巴道:\"我......我就是路過......\"
    \"路過?\"林婉兒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軟劍抵住他的咽喉,\"孫玉國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敢來投毒?\"
    劉二狗渾身發抖,豆大的汗珠滾落:\"我說!我說!孫掌櫃讓我在你們的藥材裏摻曼陀羅花,還說......還說等你們出了人命,就把生意全搶過來!\"
    王寧彎腰撿起地上的藥粉,放在鼻下輕嗅,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心中怒火中燒,卻又突然冷靜下來。孫玉國如此不擇手段,背後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
    \"把他綁起來,明天送官。\"王寧轉身對張陽道,\"張叔,你帶著王雪連夜去鄰鎮,找錢多多進些大蔥子。記住,別說是我們要的。\"
    張陽點頭,帶著還在生氣的王雪離開了。林婉兒收起軟劍,沉聲道:\"我去盯著孫記藥鋪,看他們還耍什麽花招。\"說完,青影一閃,消失在夜色中。
    藥鋪裏隻剩下王寧和張娜。張娜走上前,輕輕握住丈夫的手:\"別太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王寧望著妻子溫柔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握緊她的手,堅定道:\"有你在,還有百草堂的鄉親們,孫玉國的陰謀不會得逞。這大蔥子,我們不僅要用它救人,還要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窗外,秋風呼嘯,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百草堂的燈火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宛如黑暗中的一座燈塔,守護著一方百姓的安康。而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暗處悄然醞釀......
    更鼓聲穿透薄霧,百草堂的藥碾聲仍未停歇。王寧將炙烤好的大蔥子倒入石臼,青黑色的種子在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混著枸杞與覆盆子的甜香,卻掩蓋不住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腥氣。他忽然停下手中動作——藥碾縫隙裏,幾縷暗紅色絲線纏繞在藥材碎屑間,像極了毒蛇褪下的鱗片。
    \"當家的,鄰鎮的藥材商回信了。\"張娜推門而入,鬢邊的桃木簪纏著半幹的草藥,\"錢多多說最近蔥種奇缺,連陳貨都被訂空了。\"她將泛黃的信箋放在案頭,紙角還沾著半枚深色指印。
    王寧展開信紙,目光掃過歪斜的字跡。突然,他注意到落款處\"錢\"字最後一筆拖得格外長,在墨痕裏藏著個形似蜈蚣的符號——那是黑市藥材商傳遞危機的暗碼。指尖剛觸到紙背,後院驟然傳來王雪的驚叫。
    穿過擺滿晾曬藥材的天井,王寧看見妹妹癱坐在地,麵前的竹匾裏,本該烏黑飽滿的大蔥子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王雪攥著染黑的衣袖,聲音發顫:\"我明明鎖好了庫房......\"她腰間的采藥鈴無風自動,驚起牆角幾隻朱砂色的甲蟲。
    林婉兒不知何時出現在牆頭,麵紗被夜風吹起一角,露出下頜處淡青色的胎記:\"是屍蟞蟲,喜食腐物。有人用屍蟞毒液浸泡過藥材。\"她指尖拈起一隻甲蟲,蟲殼在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金屬光澤,\"這不是普通毒物,倒像是南疆巫蠱之術。\"
    王寧瞳孔驟縮。三年前他曾在一本殘破的《毒經》殘頁上見過類似記載,那些文字旁邊,父親用朱砂批注著:\"此術唯孫記先祖擅用......\"他彎腰查看地麵,青磚縫隙裏蜿蜒的水痕泛著磷火般的幽光,直通後院角門。
    角門外的泥地上,新踩的腳印混著細碎的鱗片。王寧順著痕跡追蹤,卻在鎮口老槐樹下失去了線索。樹皮上深深嵌著半枚銀釘,釘頭刻著孫記藥鋪的雲紋——但仔細端詳,雲紋中央竟藏著個極小的\"錢\"字。
    \"王掌櫃好雅興,深夜還在散步?\"沙啞的聲音從樹後傳來。錢多多搖著鎏金折扇踱出陰影,錦緞長袍上繡著的金錢豹栩栩如生,腰間玉佩墜著的紅繩卻沾著新鮮的泥土,\"聽說百草堂缺蔥種?在下倒是認識個......\"
    \"錢老板的消息可真靈通。\"王寧盯著對方鞋幫的草屑,那是後山獨有的鋸齒草,\"不知您庫房裏的存貨,是不是也沾著屍蟞蟲的毒?\"
    錢多多臉色驟變,折扇\"啪\"地合攏:\"王掌櫃這是血口噴人!\"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劉二狗被五花大綁地捆在馬背上,押送的衙役高舉火折,照亮他懷裏掉落的羊皮卷——上麵畫著詳細的百草堂庫房布局圖,標注大蔥子存放處的朱砂格外刺眼。
    回到藥鋪時,張陽正在給中毒的村民施針。老人手臂上的青紫蔓延至心口,銀針插入穴位後,滲出的血珠竟凝成黑色硬塊。王寧突然想起白日裏在病人口中聞到的硫磺味,猛地掀開藥櫃底層暗格,取出父親留下的驗毒銀針。
    針尖刺入黑血的瞬間,整根銀針變成焦炭色。王寧渾身發冷——這絕不是普通朱砂和烏頭的毒性,而是摻了蛇毒與屍蟞蠱的混合毒。他抓起《毒經》殘頁,泛黃的紙頁間突然飄落半張字條,上麵用朱砂寫著:\"解蠱需用陽年陽月陽日出生的蔥實......\"
    \"當家的!\"張娜的驚呼從前廳傳來。王寧衝出去,隻見藥案上的銅秤無風自動,秤砣指向正北——正是孫記藥鋪的方向。窗外,一群烏鴉掠過夜空,翅膀上滴落的黏液在青石板上腐蝕出焦黑的孔洞。
    深夜,王寧獨自坐在父親的書房裏。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照在牆上的《百藥圖》上。畫中蔥實的配圖旁,父親用蠅頭小楷寫著:\"蔥性至陽,唯百年野蔥子可破陰邪......\"他突然想起後山斷崖處,曾見過一叢生長在雷擊木旁的野蔥,或許那就是解蠱的關鍵。
    正要起身,門外傳來腳步聲。王雪抱著一摞醫書進來,發間別著的野菊花換成了鮮紅的山茶花:\"哥,我在故紙堆裏找到這個。\"她遞來一本殘破的賬本,泛黃的紙頁上記錄著二十年前的交易——孫記藥鋪曾向南疆商人購進大量屍蟞蟲。
    賬本最後一頁,夾著半張褪色的藥方,配方赫然是大蔥子配伍雷擊木灰。王寧手指顫抖,終於明白為何孫玉國如此忌憚百草堂用大蔥子救人——這不僅關乎生意,更可能揭開一段塵封的秘辛。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三更天。王寧將藥方貼身藏好,拿起藥鋤。他知道,要想破解這場危機,必須在天亮前采到那株百年野蔥。而暗處,一雙眼睛正透過窗紙的破洞,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四更的梆子聲驚飛林梢宿鳥,王寧背著竹簍摸黑踏上後山小徑。青銅藥鋤在腰間泛著冷光,與懷中那張殘破藥方摩擦出細微聲響。山道上的晨露浸透草鞋,他卻渾然不覺,目光死死盯著崖頂那點若隱若現的蔥白——在月光下,百年野蔥的葉片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根莖處纏繞的藤蔓上,還垂著幾串暗紅色的果實。
    \"當心!\"林婉兒的警告從身後傳來。青影如鬼魅般掠過,軟劍精準挑開草叢中盤成一團的竹葉青。蛇頭被斬斷的瞬間,王寧才驚覺腳下的腐葉堆裏,密密麻麻爬滿了朱砂色的屍蟞蟲。他迅速掏出懷中硫磺包撒向四周,刺鼻的氣味中,蟲群發出令人牙酸的嘶鳴。
    崖壁濕滑得像抹了油,王寧將藥鋤楔入石縫,指腹觸到凸起的苔蘚時突然頓住——那些深綠色的植物排列成古怪的紋路,竟與《毒經》殘頁上記載的南疆蠱陣圖騰如出一轍。冷汗順著脊背滑落,他這才發現野蔥下方的岩石上,刻著半圈褪色的符咒,符咒中央嵌著枚銀釘,釘頭同樣刻著孫記藥鋪的雲紋。
    \"這是引蠱陣。\"林婉兒躍上相鄰的岩壁,麵紗被山風掀起,露出眼角淡淡的疤痕,\"用百年野蔥作餌,吸引方圓十裏的毒蟲。\"她劍尖挑起岩壁上垂落的藤蔓,暗紅果實突然爆開,噴出一股腥臭的黑霧,\"屏住呼吸!是屍蟞王的涎液!\"
    王寧反手捂住口鼻,卻見黑霧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幽綠光點。那些比拳頭還大的屍蟞王張開鋸齒狀的口器,翅膀上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千鈞一發之際,林婉兒扯下腰間的朱砂囊拋向空中,符咒燃燒的火光中,蟲群發出刺耳的尖叫,紛紛撞向岩壁。
    \"快采藥!\"林婉兒揮劍纏住屍蟞王,軟劍在月光下劃出青色弧光,\"這些蠱蟲受陣法驅使,半個時辰後......\"話音未落,山體突然劇烈震顫。王寧腳下的岩石轟然崩塌,他本能地抓住野蔥根莖,卻聽見\"哢嚓\"一聲脆響——百年野蔥竟從根部斷裂,帶著整株墜入深淵。
    千鈞一發之際,林婉兒甩出軟劍纏住王寧腰間絛帶,將人拽上平台。她麵色蒼白,按住手臂不斷滲血的傷口:\"蠱陣被觸動,孫玉國在崖底設了......\"話未說完,山腳下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濃煙裹挾著屍蟞蟲衝天而起,密密麻麻的蟲群在空中組成猙獰的圖騰。
    \"是火藥!\"王寧望著崖底衝天的火光,突然想起父親書房暗格裏的筆記——二十年前,孫記藥鋪曾以\"改良炮製法\"為名,大量購進硫磺硝石。他攥緊手中半截野蔥,蔥白處滲出的汁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色,\"他們想用屍蟞蠱和火藥,把整個後山變成毒瘴之地!\"
    林婉兒撕下衣襟包紮傷口,麵紗下的聲音透著冷意:\"你看那些屍蟞王,翅膀上的鱗片像不像南疆巫王的徽記?\"她指尖拈起一片鱗片,在火光中折射出複雜的符文,\"孫玉國勾結南疆蠱師,恐怕不止為了打壓百草堂......\"
    爆炸聲越來越近,山道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王寧將野蔥根莖塞進竹簍,突然摸到內層暗袋裏的殘頁——父親用朱砂標注的\"陽年陽月陽日\"字樣,與野蔥根莖上的年輪紋路完全吻合。他渾身發冷,終於明白這場危機背後的真正圖謀:孫玉國要的不是藥材壟斷,而是用百年野蔥煉製能操控蠱蟲的\"百蠱引\"!
    \"分頭行動!\"林婉兒將軟劍拋給王寧,\"你帶著藥材回百草堂,我去毀掉蠱陣中樞。\"她縱身躍入濃煙,青影瞬間被蟲群吞沒。王寧握緊藥鋤,朝著相反方向狂奔,卻在轉過山坳時,迎麵撞上舉著火把的劉二狗。
    \"王掌櫃,好巧啊!\"劉二狗臉上的刀疤扭曲成獰笑,身後數十個蒙麵人舉起弓弩,箭頭上泛著幽藍的光,\"孫掌櫃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晃了晃手中的陶罐,裏麵裝著蠕動的屍蟞蟲,\"您要是乖乖交出野蔥,我還能給您個痛快。\"
    王寧後退半步,後背抵住冰涼的岩壁。竹簍裏的野蔥根莖突然發燙,滲出的紫色汁液在月光下凝成詭異的符咒。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叮囑:\"蔥性至陽,遇邪則鳴\",心中一動,猛地扯下頸間的銅鈴係在野蔥上。
    當第一支毒箭破空而來時,銅鈴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原本被劉二狗操控的屍蟞蟲突然調轉方向,瘋狂撲向放箭的蒙麵人。王寧趁機甩出藥鋤,鋤刃劃破陶罐,腥臭的屍蟞王涎液潑灑在地上,騰起陣陣毒煙。
    混亂中,王寧瞥見劉二狗腰間晃動的玉佩——那上麵的雲紋與鎮口老槐樹上的銀釘如出一轍,更詭異的是,玉佩背麵刻著半枚銅錢圖案。他突然想起錢多多錦袍上的金錢豹,後頸一陣發涼:這兩家表麵敵對的勢力,恐怕早已暗中勾結!
    \"想跑?沒那麽容易!\"劉二狗舉著淬毒的匕首撲來,卻在距離王寧三步之遙時突然僵住。他瞳孔裏映出王寧身後的景象:數百隻屍蟞王組成巨大的圖騰,正順著岩壁緩緩爬來,而圖騰中央,林婉兒手持燃燒的符咒,站在蠱陣核心位置。
    爆炸聲與蟲鳴聲響徹山穀,王寧抱著竹簍衝進夜色。懷中的野蔥根莖愈發滾燙,銅鈴的鳴響在山間回蕩,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塵封百年的秘密。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他終於看見百草堂的飛簷——而此時的藥鋪前,聚集著舉著火把的村民,人群中央,孫玉國正舉著裝滿蠱蟲的瓷瓶,露出誌得意滿的笑容。
    晨光刺破薄霧,將百草堂的青瓦染成金紅色。王寧抱著竹簍衝進前院,卻見藥鋪門前擠滿了舉著火把的村民,孫玉國身著玄色錦袍立於人群中央,手中描金瓷瓶正緩緩傾倒出蠱蟲,暗紅色的蟲群在地上蜿蜒成猙獰圖騰。
    \"鄉親們看好了!\"孫玉國折扇重重敲在藥案上,震得銅秤砣叮當作響,\"百草堂用邪術製藥,這些屍蟞蟲就是證據!王寧勾結南疆巫蠱,妄圖毒害全鎮!\"他身後,錢多多搖著鎏金折扇冷笑,錦袍上的金錢豹刺繡在火光中仿佛張牙舞爪。
    王雪攥著藥鏟衝上前,發間的山茶花被冷汗浸濕:\"你胡說!我哥是去采百年野蔥救人的!\"話音未落,劉二狗突然從人群中竄出,匕首抵住少女咽喉:\"野蔥?早被蠱蟲啃成灰了!\"
    王寧瞳孔驟縮,懷中竹簍突然發燙。百年野蔥的根莖滲出紫金色汁液,順著指縫滴落在地,竟將爬來的屍蟞蟲瞬間灼成飛灰。孫玉國臉色劇變,瓷瓶中的蠱蟲突然躁動不安,撞得瓶身發出刺耳的嗡鳴。
    \"大家看!\"張娜扯開被撕破的衣襟,露出肩頭猙獰的咬痕,\"昨夜我守著藥材,親眼看見孫記的人帶著屍蟞蟲翻牆!\"她腕間的銀鐲突然發出清越聲響,與王寧懷中銅鈴共鳴,震得在場眾人耳膜生疼。
    林婉兒的青影如鬼魅般落在屋頂,麵紗被山風吹落,露出下頜處淡青色胎記:\"孫玉國,你勾結南疆巫王煉製百蠱引,想讓百草鎮淪為你的蠱蟲養殖場!\"她甩出燃燒的符咒,半空突然炸開幽藍火焰,照亮岩壁上若隱若現的古老圖騰。
    孫玉國臉色鐵青,突然將瓷瓶狠狠摔向地麵。成千上萬的屍蟞蟲如潮水般湧來,卻在接觸到野蔥汁液的瞬間發出淒厲嘶鳴。王寧趁機將野蔥根莖搗碎,混著硫磺拋向空中,青紫色的煙霧中,蠱蟲組成的圖騰開始扭曲崩解。
    \"動手!\"錢多多突然大喝,十幾個蒙麵人從屋頂躍下,手中彎刀泛著幽藍毒光。王寧抄起藥鋤格擋,餘光瞥見孫玉國正往鎮口老槐樹方向逃竄——那裏埋著蠱陣的最後一道機關。
    \"攔住他!\"林婉兒軟劍出鞘,卻被三隻屍蟞王纏住。王雪突然抓起藥臼中的綠豆粉撒向空中,借著風向迷了蠱蟲的視線。張娜抄起藥案上的雄黃粉,與張陽配合著將毒蟲逼向角落。
    王寧緊追孫玉國來到老槐樹下,卻見樹皮上的銀釘正在滴血。孫玉國獰笑著轉動釘頭,地底傳來沉悶的轟鳴,無數蠱蟲順著樹根湧出。千鈞一發之際,王寧將野蔥汁液潑向符咒,金紅色的光芒中,百年野蔥的魂魄竟在虛空中顯形,蔥葉如利劍般刺穿蠱蟲。
    \"不可能......\"孫玉國踉蹌後退,撞落樹洞裏的暗格。泛黃的賬本散落一地,王寧撿起一看,瞳孔驟縮——上麵記載著孫、錢兩家祖輩用活人試蠱的惡行,還有二十年前那場奪走父親性命的\"意外\"真相。
    \"當年你父親發現了百蠱引的秘密,\"孫玉國擦去嘴角血跡,眼中閃過瘋狂,\"所以我們讓他‘意外’墜崖。如今你也該......\"話未說完,林婉兒的軟劍已經抵住他咽喉。
    晨光徹底照亮百草堂時,縣衙的捕快押走了孫玉國等人。王寧將百年野蔥與雷擊木灰配伍成藥,治愈了最後一位村民。藥香中,他翻開父親遺留的《毒經》殘頁,在夾層裏發現半張泛黃的圖紙——那是百草堂地下密室的方位,圖紙角落,畫著一株與百年野蔥一模一樣的植物。
    林婉兒望著遠處山巒,將染血的麵紗係好:\"巫王不會善罷甘休,百草堂的使命才剛剛開始。\"她轉身時,王寧瞥見她後頸的胎記,竟與岩壁上的蠱陣圖騰完全吻合。
    張娜將熬好的湯藥遞給村民,素色圍裙上的艾葉香囊輕輕晃動:\"當家的,你看!\"王寧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藥鋪門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時長出了成片的野蔥,蔥白處泛著淡淡的金光,在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新的故事。
    暮色降臨時,王寧獨自來到父親墓前。青銅藥鋤插入泥土的瞬間,他摸到暗格裏的硬物——是本嶄新的醫書,扉頁上用朱砂寫著:\"蔥實破陰邪,心正則蠱滅\"。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他握緊醫書,朝著燈火通明的百草堂走去。
    夜空中,一輪圓月升起,照亮了百草鎮家家戶戶的窗台。深秋的晨霧還未散盡,百草堂的藥碾聲已穿透街巷。王寧將新采的大蔥子倒入竹匾,青黑色的種子在陽光下泛著油亮光澤,混著新曬的枸杞,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藥香。自孫玉國伏法後,百草堂的門檻幾乎被求醫問藥的人踏破,但他總覺得心緒不寧——林婉兒離去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父親密室裏未解開的圖紙,還有錢多多入獄前那句\"你們以為結束了?\",都像懸在頭頂的利劍。
    \"哥,鄰鎮有人求購驅蟲方!\"王雪抱著一摞藥方闖進來,發間的野菊花換成了鮮紅的茱萸,\"說是田間鬧了怪蟲,啃食莊稼卻不懼尋常藥粉。\"她將信箋放在案頭,紙角又出現了那個蜈蚣暗碼。
    王寧展開信紙,目光突然被字裏行間的朱砂印記吸引。那些看似隨意的修改痕跡,拚湊起來竟是南疆巫王圖騰的輪廓。他猛地想起父親密室裏的圖紙,圖紙邊緣同樣有類似的朱砂紋路。
    \"張叔,備馬!\"王寧抓起牆上的青銅藥鋤,\"我要去後山一趟。\"
    山路比往日更加寂靜,枯葉下隱約可見暗紅色的黏液痕跡。王寧順著痕跡來到斷崖,卻見原本生長百年野蔥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座用蠱蟲圖騰裝飾的石碑。碑身刻滿蝌蚪狀的文字,中央鑲嵌的銀釘閃著冷光——正是孫玉國和錢多多勾結的信物。
    \"等你很久了,百草堂的繼承人。\"沙啞的聲音從樹後傳來。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緩步走出,袍角繡著金線勾勒的百蠱圖騰,\"當年你父親偷走了巫王的《萬蠱錄》,這筆賬,該清算了。\"
    王寧握緊藥鋤,指腹觸到鋤柄上父親刻下的暗紋——那是開啟密室的機關。他突然明白,父親墜崖前拚死保護的,不是普通醫書,而是能破解巫蠱之術的秘典。
    \"想要《萬蠱錄》?先過我這關!\"王寧扯開衣襟,露出貼身佩戴的野蔥根雕。這是用百年野蔥殘餘根莖雕刻而成,此刻正發出微弱的金光。銅鈴聲中,林間突然竄出無數蠱蟲,卻在接近王寧的瞬間被金光灼成灰燼。
    麵具人冷笑一聲,甩出袖中蠱笛。刺耳的笛聲中,地麵突然裂開,成千上萬的屍蟞王破土而出,翅膀上的符文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紫芒。千鈞一發之際,青影閃過,林婉兒的軟劍精準刺入蠱笛,將其劈成兩半。
    \"你果然還活著!\"麵具人聲音發顫,\"背叛巫王的叛徒!\"
    林婉兒麵紗盡落,露出整張臉的青色胎記——那分明是巫王親族的印記。\"我從未背叛。\"她劍尖滴血,\"當年我被派來監視百草堂,卻看到了醫者仁心。\"她轉頭望向王寧,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真正該被唾棄的,是用蠱術害人的人。\"
    激戰正酣時,王寧突然想起父親密室圖紙上的提示。他將野蔥根雕嵌入石碑凹槽,青銅藥鋤順著圖騰紋路轉動。轟隆聲中,石碑緩緩打開,露出藏在裏麵的檀木匣。匣中正是《萬蠱錄》,泛黃的紙頁上,父親用朱砂密密麻麻批注著破解之法。
    麵具人見狀,瘋狂撲來搶奪。王寧翻開書冊,念出最後的咒語。金光閃過,所有蠱蟲在強光中消散,麵具人發出淒厲慘叫,麵具碎裂,露出錢多多的臉——原來他根本沒死!
    \"不可能......\"錢多多跪地抽搐,\"巫王大人說......\"
    \"巫王已被我誅殺。\"林婉兒收起軟劍,\"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夕陽將百草堂染成金色時,王寧終於翻開父親留下的全部手記。原來百年前,百草堂先祖就與巫王達成協議,用醫術化解蠱毒,守護南疆與中原的和平。但孫、錢兩家為了私利,妄圖打破平衡。父親臨終前藏起《萬蠱錄》,就是為了等待真正心懷仁術的繼承人。
    三個月後,百草堂擴建的學堂裏,王雪正給孩子們講解大蔥子的藥性:\"別看這小小的種子,既能補腎明目,又能驅散蠱毒......\"窗外,新栽的野蔥在風中輕輕搖曳,蔥白處泛著淡淡的金光。
    王寧站在父親的畫像前,將《萬蠱錄》與《毒經》殘頁放入密室暗格。銅鈴輕響,他轉頭看見張娜抱著新曬的藥材走來,素色裙擺沾著淡淡的藥香。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林婉兒的青影一閃而過,隻留下風中若有似無的鈴音。
    月光下,百草堂的匾額熠熠生輝。王寧握緊手中的青銅藥鋤,終於明白父親說的\"心正則蠱滅\"——真正能驅散邪祟的,從來不是高深的術法,而是醫者那顆濟世救人的心。而這份傳承,將如同門前的野蔥,生生不息,護佑著一方百姓的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