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百草堂之核桃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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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仁的恩怨情仇
暮春的陽光斜斜地照在百草堂的青瓦上,簷角風鈴叮當作響,混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藥香。王寧束著藏青色的布巾,指尖撚著半片核桃仁,對著日光細細端詳。深褐色的紋路在琥珀色的光暈裏若隱若現,種皮上細小的絨毛沾著些許藥臼裏的粉末,正是前日配補腎方時留下的。
\"哥,錢老板又來催賬了。\"王雪攥著賬本跨過門檻,月白色裙裾掃過青石階上的苔蘚。她鬢邊別著兩朵新采的辛夷花,發梢還沾著晨露,\"說是這批核桃仁的價錢要漲三成。\"
王寧將核桃仁輕輕放回藥匣,檀木盒底墊著的宣紙上還留著《本草綱目》的摘抄:\"胡桃仁,味甘氣熱,皮澀,肉潤。\"他摩挲著藥匣邊緣被歲月磨出的包漿,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布滿老繭的掌心覆著半枚核桃仁,說這東西既能補腎助陽,又能潤肺止咳,是百草堂祖傳固元膏的關鍵。
正思忖間,門外傳來木輪碾過石板路的軲轆聲。錢多多腆著圓滾滾的肚子跨進店門,玄色綢緞長衫的盤扣繃得發亮,腰間翡翠玉佩隨著動作晃出冷光。\"王掌櫃,不是我老錢為難你。\"他從袖中抽出泛黃的契約,肥厚的手指重重戳在\"市價浮動\"四個字上,\"西域商隊上個月遇了沙暴,核桃仁運不過來,現在連孫老板那兒的存貨都...\"
話音未落,後院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劉二狗漲紅著臉衝出來,粗布短打的衣襟上沾著藥渣:\"錢老板莫要血口噴人!前日我去城西碼頭,分明見著十輛馬車...\"
\"住口!\"王寧抬手止住夥計,目光如炬地看向錢多多,\"錢老板既然知道《千金方》裏說胡桃"通經脈,潤血脈",應當也明白醫者用藥如用兵——\"他緩緩從藥櫃深處取出半壇陳釀,壇口飄出濃鬱的核桃香氣,\"這壇胡桃酒,用的是去年霜後采的核桃,配了枸杞、杜仲,專治腰膝冷痛。若是此刻斷了貨,那些臥床的病人...\"
錢多多喉結動了動,目光掃過藥櫃上堆疊的賬本。自從王寧將核桃仁入藥的法子推廣開來,百草堂每日要消耗半擔核桃,光是那道溫肺止咳的核桃杏仁露,就引得整條街的老主顧都往這兒跑。他幹咳兩聲,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傳來哭喊聲。
\"大夫!救救我家娃兒!\"一個農婦跌跌撞撞衝進來,懷裏的孩子咳得滿臉通紅,嘴唇發紫。王雪連忙扶住她,瞥見孩子脖頸處細密的紅疹,驚道:\"這是寒咳轉熱,肺火攻心!\"
王寧已經快步取來藥臼,三兩下將核桃仁碾成碎末。金黃的油脂滲出,混著川貝、桔梗的粉末,在瓷碗裏凝成琥珀色的膏體。\"張陽,取三錢蜂蜜來!\"他一邊吩咐,一邊用銀匙舀起藥膏,\"大嫂莫急,這核桃仁潤肺通便,能將肺中鬱火引下來。\"
孩子喝下藥膏的瞬間,後院突然傳來轟隆巨響。眾人回頭望去,隻見兩匹驚馬撞翻了晾曬藥材的竹匾,數十斤剛曬好的核桃被踏成碎泥。劉二狗抄起扁擔就要追,卻見街角閃過孫玉國貼身小廝的藏青衣角。
錢多多趁機將契約拍在櫃台上:\"王掌櫃,三日之後,現銀結賬。\"他轉身時,綢緞長衫掃落了案頭的《證類本草》,泛黃的書頁正巧翻到\"胡桃\"那一頁,墨跡被茶漬暈染,\"食之令人肥健\"幾個字顯得格外刺眼。
夜幕降臨時,王寧獨自坐在藥鋪後院。月光如水,灑在晾曬核桃仁的竹匾上,碎殼在風中發出細微的響動。張娜端著一碗核桃酪走來,藍布圍裙上還沾著麵粉:\"聽說錢多多今兒去了孫家藥鋪三次。\"她將碗放在石桌上,熱氣氤氳中,核桃仁的香氣混著桂花蜜的甜,\"要不要讓婉兒...\"
\"先別動。\"王寧舀起一勺核桃酪,看著琥珀色的膏體在月光下流轉,\"明日我和婉兒去趟產地,你和王雪守著鋪子。\"他想起白日裏孩子通紅的小臉,指尖不自覺摩挲著碗沿的暗紋——那是父親親手刻的核桃紋路,\"孫玉國既然敢動病人的藥,就別怪我不留情麵。\"
更鼓聲傳來時,林婉兒如夜梟般落在屋簷上。玄色勁裝束著金線纏枝的護腕,腰間短刃泛著冷光。她隨手拋下一柄帶露的核桃枝:\"城西廢棄的糧倉,錢多多的人正在轉運貨物。我瞧著車上的麻袋裝得嚴實,八成是...\"
\"明日寅時出發。\"王寧將半片核桃仁放入口中,微苦的油脂在舌尖化開,\"告訴鄭欽文,盯著孫家藥鋪的動靜。這次,我們要連鍋端。\"
月光漸隱,藥鋪後的核桃樹沙沙作響。幾片新葉悄然舒展,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這場關於胡桃仁的紛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寅時三刻,殘月如鉤。林婉兒的玄色勁裝隱在晨霧裏,腰間短刃纏著浸油的布條,刀柄上的青銅獸首泛著冷光。她望著王寧將牛皮藥囊係在腰間,囊袋裏除了常用藥材,還特意多塞了幾包核桃仁磨成的細粉——昨夜張陽特意叮囑,山道濕寒,此物既可充饑,又能抵禦瘴氣。
\"走官道還是抄近路?\"林婉兒踩著青石板上的露水,靴底的軟皮幾乎沒發出聲響。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驚起樹梢寒鴉,漆黑的羽翼掠過藥鋪門楣上\"懸壺濟世\"的匾額。
王寧摩挲著父親留下的核桃木拐杖,杖頭雕刻的貔貅吞口已經包漿發亮。\"走青崖山。\"他望著東邊隱在雲霧中的山巒,\"錢多多的貨隊三日前就該到了,若是繞道官道,怕是趕不上。\"
青崖山的晨霧裹著腐葉與苔蘚的氣息。林婉兒走在前方,手中短刃不時撥開攔路的藤蔓,刀刃切過核桃樹枝時,斷裂處滲出的汁液在空氣中凝成黑色結晶。王寧彎腰拾起半片帶齒痕的核桃殼,殼內壁還殘留著動物唾液的痕跡:\"山魈。\"他將碎殼收入藥囊,\"它們最愛胡桃,若是遇上...\"
話音未落,林間突然傳來尖銳的啼叫。數十隻山魈從樹冠躍下,灰藍色的皮毛沾滿鬆脂,猩紅的麵孔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林婉兒旋身揮刀,寒光掠過之處,藤蔓應聲而斷,卻見兩隻山魈突然撲向王寧腰間的藥囊——那裏裝著前日配藥剩下的核桃碎。
\"小心!\"王寧急退半步,核桃木拐杖橫掃而出。杖頭貔貅吞口撞中山魈下頜的瞬間,他突然瞥見山魈眼角的淤青——那是棍棒毆打的痕跡。\"慢著!\"他扯開藥囊,抓出一把核桃仁拋向空中,\"它們被人馴養過!\"
山魈群突然安靜下來。為首的老山魈嗅了嗅空中的核桃仁,猩紅的眼珠轉了轉,突然抓起地上的碎殼,用爪子在泥土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符號。王寧蹲下身,借著晨光辨認:那是三個重疊的圓圈,正是孫家藥鋪的暗記。
\"孫玉國果然早有準備。\"林婉兒收刀入鞘,看著山魈群叼著核桃仁消失在霧中,\"這些畜生被用來守山,怕是還有...\"她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三匹快馬衝破晨霧,馬上之人蒙著黑巾,腰間彎刀掛著錢家商隊特有的銅鈴。
兩人閃身躲入岩縫。王寧摸到石壁上潮濕的苔蘚,突然想起《嶺南采藥錄》中記載,青崖山陰麵的虎耳苔遇水即化,可製黏糊。他迅速扯下幾片苔蘚,混著隨身帶的酒漿在掌心揉搓,轉眼間調成一碗黏膠。
\"等他們靠近。\"王寧將黏膠塗在藤蔓上,又掏出核桃仁粉末撒在附近的草叢,\"這些人追的是我們,卻不知...\"話未說完,馬蹄聲已到近前。領頭的黑衣人突然勒馬,彎刀指向草叢:\"有動靜!\"
就在黑衣人俯身查看時,塗著黏膠的藤蔓突然纏住他的手腕。林婉兒趁機甩出繩索,將三人捆成粽子。王寧從黑衣人口袋裏搜出半張地圖,泛黃的宣紙上用朱砂圈著青崖山深處的核桃林,旁邊赫然寫著\"錢記\"二字。
\"原來錢多多早和孫玉國勾結,壟斷了整片產區。\"林婉兒看著地圖冷笑,短刃挑開黑衣人的麵罩,\"不過這三人...\"她突然愣住——黑衣人耳後有塊月牙形胎記,正是半月前在百草堂鬧事的混混。
山風驟起,吹開雲層。王寧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核桃林,樹皮上新鮮的砍伐痕跡觸目驚心。他捏碎手中的核桃仁,金黃的油脂滴落在地圖上,漸漸暈開\"錢記\"二字:\"繼續走。這次,我們不僅要找到貨源,還要...\"他目光掃過地圖角落的神秘符號,那是個形似藥臼的圖騰,與父親臨終前在他掌心畫的印記一模一樣。
暮色降臨時,兩人終於抵達核桃林。上百棵核桃樹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樹幹上的切口整齊劃一,顯然是利斧所為。林婉兒在樹樁旁發現半塊帶齒痕的玉佩,羊脂玉上刻著\"孫\"字。王寧蹲下身,在腐爛的落葉中翻出幾粒發黑的核桃仁——這些本該飽滿的果實,內部竟中空如殼。
\"是蛀蟲。\"王寧舉起核桃仁對著夕陽,褐色紋路間隱約可見細小的蟲洞,\"但這種蛀蟲隻在枯死的核桃樹上寄生,除非...\"他突然想起山魈劃出的符號,心頭一震。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林婉兒迅速拉著王寧躲進樹洞,卻見錢多多的商隊押著十輛馬車匆匆而過,車輪碾過腐爛的核桃,濺起黑色的汁液。王寧數著馬車上的編號,突然發現最末一輛車的車軸上纏著帶血的布條——那是今日與他們交手的黑衣人腰間之物。
\"他們在轉移贓物。\"林婉兒握緊短刃,\"這些中空的核桃仁,怕是要...\"她話音未落,王寧突然捂住她的嘴。樹洞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三隻戴著鐵鏈的山魈正在啃食地上的核桃碎,其中一隻脖頸處還掛著孫家藥鋪的銅牌。
王寧掏出懷中最後半塊蜂蜜餅,掰成小塊扔向山魈。領頭的老山魈猶豫片刻,叼起餅子,突然用爪子在地上劃出新的符號——這次不是孫家暗記,而是三個重疊的\"死\"字。
山風掠過樹梢,卷起滿地枯葉。林婉兒望著商隊遠去的方向,短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些核桃仁若是流入藥市...\"她轉頭看向王寧,卻見他盯著老山魈劃出的符號,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回百草堂。\"王寧握緊父親留下的拐杖,杖頭貔貅吞口在夜色中猙獰如獸,\"孫玉國這招借刀殺人,怕是要毀了所有核桃貨源。但他忘了——\"他將半片帶蟲洞的核桃仁收入藥囊,\"真正的好藥材,從來不在賬本上,而在這山水之間。\"
殘月西沉,青崖山在夜色中沉睡。林婉兒最後看了眼滿地狼藉的核桃林,將那半塊刻著\"孫\"字的玉佩踹入懷中。山道上,兩人的身影漸漸融入晨霧,隻有風中還殘留著核桃仁苦澀的香氣,混著山魈遠去的啼叫,在空曠的山穀中回蕩。
暮色如墨,潑灑在百草堂斑駁的木門上。王雪踮腳取下門前褪色的燈籠,竹篾骨架在她掌心發出細微的吱呀聲。自王寧走後,藥鋪的生意愈發冷清,前日新收的核桃碎還堆在牆角,蒙著薄薄一層灰。
“小姐,孫記藥鋪又在放話了。”鄭欽文從後門閃入,藏青色短打的衣襟上沾著幾片梧桐葉,“他們說西域商路徹底斷了,往後整個鎮子的核桃仁,都得...”他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王雪快步衝出門,隻見劉二狗癱坐在台階上,肩頭洇開大片血跡。他懷裏死死護著個油紙包,指縫間滲出金黃的油脂——是核桃仁。“孫家...孫家的人...”劉二狗咳出一口血沫,“他們雇了馬賊,截了我們的補給線...”
藥鋪內,張娜迅速扯下裙裾為劉二狗包紮。她指尖掠過傷口時,瞳孔驟然收縮——這道刀傷斜向右下,與三年前劫殺王寧父親的殺手手法如出一轍。“先服止血散。”她將摻著核桃仁粉的藥末灌入劉二狗口中,餘光瞥見鄭欽文正盯著牆角那堆核桃碎出神。
“鄭兄弟,你看出什麽了?”張娜輕聲問道。鄭欽文蹲下身子,撚起一小撮核桃碎,借著油燈的光細看:“這些碎仁顏色發暗,斷麵卻新鮮...”他突然抓起銅秤,“快!取二十兩新碎仁來!”
當兩堆核桃仁在案台上排開時,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新碎仁堆中,隱約可見細小的白色蟲卵,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熒光。“是蝕心蟲。”張娜臉色慘白,抄起《雷公炮炙論》,“此蟲專蛀核桃仁,被蛀的藥材表麵無異,入藥卻會...”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書頁間夾著半張泛黃的紙條,正是王寧父親的字跡:“若見白卵,速毀之,切記!”
與此同時,青崖山的山道上,王寧突然捂住心口。核桃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杖頭貔貅吞口滲出暗紅的鏽跡。“不對勁。”他望著遠處翻湧的烏雲,“百草堂怕是出事了。”話音未落,林婉兒已躍上樹梢,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山腳下的黑影——十輛馬車正朝著鎮子疾馳,車轅上搖晃的銅鈴,與錢多多商隊的製式一模一樣。
深夜的百草堂內,氣氛凝重如鐵。張娜將染蟲的核桃仁倒入銅鍋,火苗舔舐鍋底時,空氣中彌漫起刺鼻的焦糊味。鄭欽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且慢!這些蟲卵遇高溫會...”他話未說完,後院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濃煙中,數十隻染著磷火的飛蟲衝天而起,翅膀上的熒光在夜色中組成孫家藥鋪的圖騰。
“不好!是引魂蟲!”張娜抄起濕布捂住口鼻,“它們會循著藥香...”她的話被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打斷。街道上,百姓們紛紛打開門窗查看,吸入飛蟲攜帶的毒煙後,頓時癱倒在地,嘴角溢出黑血。劉二狗掙紮著爬起來,抄起藥鋤:“我去引開它們!”卻被鄭欽文死死按住。
“沒用的。”鄭欽文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舊疤,“七年前,我師父就是死在這種蠱蟲下。”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孫玉國的父親,當年...”他的話被破門而入的林婉兒打斷。
“王掌櫃有令!”林婉兒擲出一枚刻著貔貅的銅令,“用核桃仁熬製驅蠱湯!”她身後,王寧背著沉甸甸的麻袋闖入,袋口溢出的不是藥材,而是帶著泥土的核桃樹苗。“青崖山深處,還有片百年核桃林。”他將樹苗浸入藥池,“這些樹的根係裏,藏著...”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突然頓住——張娜手中的藥碗正在微微顫抖。
更鼓聲傳來時,藥鋪前的街道已聚滿中毒的百姓。王寧將熬好的核桃驅蠱湯倒入木桶,琥珀色的湯汁表麵浮著細碎的核桃仁。“都喝了!”他舀起一勺湯,卻在遞出的瞬間,瞥見人群中閃過一抹熟悉的藏青色衣角——那是錢多多貼身小廝的服飾。
“慢著!”王寧突然打翻木桶,湯汁潑在地上,瞬間騰起黑色煙霧。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林婉兒趁機躍上屋頂,短刃抵住一個企圖逃跑的身影。月光下,那人懷中滾落出個陶罐,罐中裝著蠕動的白色蟲卵,底部壓著半張字條,正是錢多多的筆跡:“待百草堂信譽盡毀,便可...”
“原來如此。”王寧撿起字條,眼中寒芒閃爍。他突然扯開衣領,露出心口與鄭欽文如出一轍的舊疤,“七年前的劫殺,你父親以為殺了我全家,卻不知...”他的聲音被轟鳴的雷聲淹沒。暴雨傾盆而下,衝刷著街道上的毒煙,也衝開了百草堂後院的秘密——那裏埋著的,不僅是核桃樹苗,還有一具刻著孫家圖騰的白骨。
林婉兒猛地掀開白骨身上的破布,露出胸口插著的短刃——刀柄上纏繞的金絲,與孫玉國腰間的玉佩紋路完全吻合。“這是...”她轉頭看向王寧,卻見他正將一枚核桃仁按在白骨手心。刹那間,雷聲炸響,白骨指縫間滲出黑血,在泥地上蜿蜒成三個重疊的“死”字——與青崖山老山魈劃出的符號如出一轍。王寧盯著這詭異的一幕,握著核桃木拐杖的手青筋暴起,父親臨終前的叮囑在耳邊回響:“遇到刻著藥臼圖騰的東西,千萬小心。”而此刻,白骨腰間正掛著一塊殘缺的玉牌,上麵的圖騰與父親所說分毫不差。
雨越下越大,王寧抹去臉上的雨水,將玉牌收入懷中。他望向遠處孫家藥鋪閃爍的燈火,對林婉兒說道:“走,是時候做個了斷了。”一行人冒雨趕往孫家藥鋪,卻發現店鋪大門洞開,空無一人。鄭欽文在櫃台下找到一本賬簿,上麵詳細記錄著孫家與錢多多勾結,用染蟲核桃仁陷害百草堂的經過,甚至還記載著七年前那場劫殺的謀劃。
暴雨如注,衝刷著孫家藥鋪朱漆剝落的門楣。孫玉國站在二樓窗前,望著街道上捧著核桃驅蠱湯的百姓,手中的翡翠扳指被捏得咯咯作響。燭火搖曳間,錢多多佝僂著背匆匆上樓,綢緞長衫沾滿泥漿:“孫老板,王寧那小子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驅蠱法子,百姓們...百姓們都信了他!”
“慌什麽?”孫玉國轉身時,燭光照亮他臉上蜈蚣般的疤痕,那是七年前被王寧父親的藥鋤所傷,“青崖山的百年核桃林,我早已讓人...”他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兩人衝下樓,隻見幾個夥計正圍著滿地狼藉的藥櫃。最底層的暗格裏,本該堆滿的核桃仁不翼而飛,隻留下幾片幹枯的虎耳苔——正是青崖山陰麵特有的藥材。孫玉國抓起虎耳苔,指尖觸到苔蘚下刻著的符號:三個重疊的“死”字,與他昨夜收到的匿名信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不好!”錢多多臉色慘白,“王寧怕是發現了我們...”他的話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鄭欽文渾身濕透地闖進來,懷裏抱著個油紙包:“孫老板,有人讓我轉交這個。”
油紙包打開,竟是半枚帶齒痕的玉佩,羊脂玉上“孫”字血跡未幹。孫玉國瞳孔驟縮——這是他父親失蹤前佩戴的貼身之物。鄭欽文趁機掃視藥鋪角落,目光鎖定在牆角的銅製藥碾上。那碾輪邊緣的凹槽裏,沾著些許金黃碎屑,正是被蝕心蟲蛀空的核桃仁磨成的粉末。
與此同時,百草堂內,王寧正將最後一株核桃樹苗栽入藥圃。樹根處埋著的白骨已被妥善安置,胸腔裏取出的短刃此刻正插在藥櫃最深處。林婉兒擦拭著刀柄上的金絲,突然發現紋路間刻著極小的篆字:“丙午年,孫記藥行。”
“七年前的丙午年,正是家父遇害之時。”王寧握緊父親留下的核桃木拐杖,杖頭貔貅吞口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他從懷中掏出半張泛黃的圖紙,那是在青崖山山洞裏找到的,圖紙角落畫著個形似藥臼的圖騰,與白骨身上的孫家印記相互呼應。
深夜,孫玉國帶著打手包圍百草堂。火把照亮他扭曲的臉:“王寧!交出青崖山的核桃林地圖!”話音未落,藥鋪大門緩緩打開,張娜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核桃羹走出來。琥珀色的羹湯表麵飄浮著細碎的桂花,香氣撲鼻。
“孫老板何不先嚐嚐?”張娜嘴角含笑,“這是用百年核桃樹的果實熬製,據說...”她的話被孫玉國打翻的碗打斷。瓷片飛濺間,羹湯潑在地上,竟騰起一縷縷青煙。孫玉國冷笑:“用毒?你當我...”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打手們突然捂住喉嚨,嘴角溢出黑血。
“這不是毒,是解藥。”王寧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握著一截帶蟲洞的核桃樹枝,“蝕心蟲最怕百年核桃樹的樹汁,而你們...”他目光掃過孫玉國腰間的玉佩,“這些年來,一直用被蛀空的核桃仁入藥,表麵光鮮,實則...”
孫玉國臉色驟變,突然抽出腰間長劍刺向王寧。千鈞一發之際,林婉兒的短刃攔住劍鋒,火星四濺。打鬥聲中,鄭欽文趁機溜進孫家藥鋪,在暗格裏翻出一本泛黃的賬本。賬本最後一頁,赫然畫著與青崖山白骨身上相同的符號,旁邊寫著:“欲得永生,需以血祭。”
“原來如此!”鄭欽文恍然大悟,“孫玉國父親當年就是想用活人祭祀,奪取百年核桃林的...”他的話被爆炸聲淹沒。孫家藥鋪後院,錢多多點燃了囤積的蝕心蟲蟲卵,火光衝天而起,飛蟲攜帶的毒煙彌漫整個街道。
王寧迅速將最後一株核桃樹苗連根拔起,樹皮滲出的汁液在空中凝成霧狀。“快!用汁液驅散毒煙!”他大喊。百姓們紛紛用布蘸取樹汁捂住口鼻,隻見飛蟲觸到汁液後紛紛墜落,化作一灘黑水。
混亂中,孫玉國趁機逃走。王寧握緊父親留下的拐杖,杖頭貔貅吞口突然發出嗡鳴。他順著聲音的方向追去,在青崖山的懸崖邊,終於堵住了孫玉國。月光下,孫玉國手中握著半塊刻著“永生”二字的玉牌,與白骨身上的印記完美契合。
“當年我父親就是為了這塊玉牌!”孫玉國癲狂大笑,“隻要得到百年核桃林的精氣,就能...”他的話被王寧的拐杖打斷。核桃木杖重重砸在玉牌上,碎玉飛濺間,崖底傳來一聲悶響——那裏,躺著更多刻著孫家圖騰的白骨。
黎明破曉時,百姓們圍著重新栽種的核桃樹苗歡呼。王寧將父親的核桃木拐杖插在樹苗旁,杖頭貔貅吞口仿佛活了過來,凝視著東方的朝陽。張娜捧著新熬的核桃羹走來,琥珀色的湯汁中,漂浮著象征新生的嫩芽。
“這羹裏加了新配方。”她笑著說,目光掃過遠處正在清理廢墟的錢多多,“用被蝕心蟲蛀過的核桃仁,配以百年樹汁,竟能...”她的話被王寧溫柔的打斷:“往後,百草堂的藥方裏,會多一味‘重生’。”
山風掠過核桃林,新抽的嫩芽在風中輕輕搖曳。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懸崖邊的碎石堆裏,半塊玉牌閃著詭異的光,上麵“永生”二字被樹汁染成金黃,仿佛在訴說著這個關於核桃仁的故事,永遠不會真正結束。而王寧和百草堂的眾人,也將帶著這段經曆,繼續守護著中醫藥的傳承與醫者的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