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百草堂之胖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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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秋雨裹著寒意,將青石板路浸得發亮。百草堂門楣上懸著的銅鈴叮咚作響,王寧攥著汗巾擦拭額角,望著堂內排成長龍的病患。病人們大多裹著厚重的棉襖,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孩童的啼哭與成人的咳嗽聲交織,將藥鋪擠得悶熱又壓抑。
    “東家,枇杷葉隻剩最後三斤了。”張陽的聲音從藥櫃後傳來,老藥師布滿老繭的手正捏著戥子,藥秤上的枇杷葉碎末沾著他袖口經年累月的藥漬。王寧望著藥櫃上貼著“清熱解毒”“潤肺止咳”標簽的空抽屜,眉頭擰成了疙瘩——自入秋以來,這場怪病像野火般蔓延,鎮民們紛紛出現喉痛聲啞的症狀,尋常止咳藥材早已告罄。
    門外突然傳來木輪車的吱呀聲,一個頭戴氈帽的漢子掀開布簾,腰間的藥香香囊隨著動作輕輕搖晃。“王東家好興致,還有閑心聽病號唱戲?”錢多多拍打著蓑衣上的雨水,目光掃過滿地痰盂,“我從安南運來一批稀罕物,保準能解這燃眉之急。”他從油紙包中取出一粒深棕色的橢圓形種子,放在王寧掌心,“這叫胖大海,遇水即發,能治喉痛如神。”
    王寧摩挲著種子粗糙的外殼,忽然想起《本草拾遺》中“安南有果,入水則脹,可清喉痹”的記載。他將種子投入瓷碗,沸水衝下的瞬間,褐色外殼裂開,內裏膨大成海綿狀,恰似一朵墨色睡蓮。“好藥材!”張陽湊過來,老花鏡滑到鼻尖,“這味藥涼性重,須得配些溫中的甘草。”
    兩人正商議著藥方,門外突然傳來哭喊。一個抱著孩童的婦人跌跌撞撞衝進來:“王大夫!我家囡囡喝了孫記藥鋪的止咳膏,反倒咳出血了!”王寧心頭一緊,接過孩子查看。女童麵色青紫,喉間發出拉風箱般的喘息,舌尖布滿刺狀紅點——這分明不是普通喉疾,倒像是誤食了有毒的夾竹桃!
    夜色漸濃,王雪清點完最後一包藥,忽然聽見後院傳來異響。她握著油燈循聲而去,隻見牆根處閃過一道黑影。“誰?”油燈的光暈裏,劉二狗臉上的刀疤泛著青白,他懷裏鼓鼓囊囊塞著油紙包,腳邊灑落著幾枚幹癟的胖大海。“小娘子別多管閑事。”劉二狗獰笑一聲,猛地撞開她奪路而逃,王雪踉蹌著摔倒,手中油燈摔在藥簍上,火苗“騰”地竄起。
    “走水啦!”驚呼聲劃破夜空。王寧提著水桶衝出來時,隻見晾曬藥材的竹匾在火中劈啪作響,新製的胖大海藥湯正從破裂的陶甕中汩汩流出。張陽不顧灼傷,奮力搶出幾捆黃芪,白發被濃煙熏得漆黑:“這火起得蹊蹺,分明是有人故意縱火!”
    林婉兒倚在屋脊上,素白的裙裾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她望著倉皇逃竄的劉二狗,指尖撚動著一枚銀針——方才救火時,她在藥湯殘渣裏驗出了烏頭堿的痕跡。這個神秘的護道者將銀針收入袖中,眸中閃過寒光:有人想借胖大海之名,行戕害無辜之實。
    次日清晨,百草堂門口擠滿了舉著藥碗的百姓。“王寧!你安的什麽心?”孫玉國穿著玄色綢緞長袍,領著一群人堵在門前,“喝了你家的藥,鎮上又添了二十個咳血的!”人群騷動起來,憤怒的罵聲此起彼伏。王寧望著藥碗中渾濁的湯汁,瞳孔驟縮——這根本不是他們熬製的胖大海湯藥!
    “諸位鄉親,且聽我說。”王寧躍上石階,月光將他的長衫染成銀灰色,“真正的胖大海湯藥清亮淡黃,入口甘涼。”他舉起一碗新製的湯藥,“而這些發黑的湯汁裏,分明摻了斷腸草!”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孫玉國的臉色卻愈發陰沉。
    突然,人群中衝出個佝僂的身影。老藥農李伯拄著拐杖,渾濁的眼睛裏閃著淚光:“昨天後晌,我親眼看見劉二狗往百草堂的藥甕裏倒黑粉末!”話音未落,林婉兒如鬼魅般掠過人群,手中軟劍抵住劉二狗咽喉。“放開我!”劉二狗掙紮著,懷中滾落出印有孫記藥鋪徽記的油紙包。
    孫玉國臉色驟變,卻仍強作鎮定:“空口無憑!這分明是栽贓!”王寧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胖大海的藥性手抄本,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藥理:“胖大海性涼,歸肺、大腸經,本就不可與溫熱之藥同服。孫老板,你這偷梁換柱之計,可該收場了?”
    月光下,百姓們的目光從孫玉國漲紅的臉上,移向王寧手中的胖大海——那枚經過沸水衝泡的種子,此刻正舒展如盛開的蓮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這場因喉疾而起的風波,似乎暫時平息,卻無人注意到,林婉兒望著藥湯中浮沉的胖大海,眉間凝結著更深的憂慮。她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真正的危機,還在暗處蠢蠢欲動。
    深秋的晨霧如輕紗般籠罩著江南小鎮,百草堂的藥碾聲混著熬藥的咕嘟聲,在薄霧中若隱若現。王寧將新采的胖大海鋪在竹匾上晾曬,深褐色的種子在晨光下泛著油潤的光澤。他的長衫下擺沾著藥渣,腰間係著的牛皮藥囊鼓鼓囊囊,裏麵裝著昨夜走訪病患時采集的樣本。
    “哥,又有三戶人家來求藥了。”王雪抱著一摞醫書匆匆走來,發間別著的銀杏葉簪子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她翻開泛黃的書頁,指著夾在其中的胖大海標本說道:“《嶺南采藥錄》裏記載,這味藥需得與桔梗配伍,方能發揮最大效用。”話音未落,張陽端著藥碗從後廚轉出,白胡子上沾著藥沫:“可不能大意,我瞧著這批胖大海的紋路比尋常的深些,得仔細查驗。”
    正當三人商議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滿臉淚痕的婦人撲進藥鋪:“王大夫!我當家的喝了藥,反倒喘不上氣了!”王寧心頭一緊,跟著婦人疾步而去。病榻上的漢子麵色青紫,喉間發出尖銳的哮鳴,雙手死死抓著被褥。王寧搭脈後瞳孔驟縮——這脈象浮大無根,分明是中毒之象!
    回到藥鋪,王寧將剩餘藥渣倒入陶碗,加入清水煮沸。水麵漸漸浮起一層墨色油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腥氣。“是蓖麻子!”張陽用銀針試毒,針尖瞬間變黑,“有人在胖大海裏摻了這劇毒之物!”王雪攥著藥碾的手微微發抖,她想起昨夜劉二狗逃走時,懷中滾落的油紙包裏,似乎就有幾顆暗褐色的顆粒。
    與此同時,孫記藥鋪內,孫玉國正把玩著一枚胖大海。他身著織金綢緞,指尖的翡翠扳指在燭火下泛著幽光。“劉二狗那個廢物,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他將種子狠狠擲在地上,“不過沒關係,錢多多那老狐狸送來的‘次品’,也該派上用場了。”牆角處,錢多多搓著雙手諂笑:“孫老板放心,這批摻了巴豆的胖大海,保管讓百草堂...”“夠了!”孫玉國猛地拍案,震得藥櫃上的青瓷藥罐嗡嗡作響。
    夜色深沉,林婉兒如狸貓般躍過百草堂的院牆。她貼著牆角潛行,耳中捕捉到細微的窸窣聲。循聲望去,隻見三個蒙著麵的黑影正在藥倉外鬼鬼祟祟。林婉兒指尖扣住銀針,正要出手,卻見其中一人掏出個竹筒,往通風口吹入一陣白煙。藥倉內頓時傳來老鼠的慘叫聲,緊接著歸於寂靜。
    “不好!”林婉兒飛身踹開倉門,濃重的硫磺味撲麵而來。隻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數十隻死鼠,而存放胖大海的木箱已被撬開,新收的藥材散落一地。她蹲下身仔細查看,發現種子表麵隱約泛著暗紅——這分明是被劇毒的砒霜浸染過!
    王寧等人聞聲趕來時,林婉兒正舉著染毒的胖大海沉思。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素白的衣衫上,勾勒出冷峻的輪廓:“這是雙重毒計。明麵上用蓖麻子嫁禍,暗地裏用砒霜毀了所有藥材。”她指尖劃過木箱,“你們看,箱底刻著的‘孫’字,故意刻得歪歪扭扭,分明是想欲蓋彌彰。”
    張陽顫巍巍地撿起一粒種子,老花鏡滑到鼻尖:“砒霜遇水即溶,這批藥材...都廢了啊!”王雪望著滿地狼藉,眼眶泛紅:“現在重新采辦,至少要半個月,那些病患...”她的聲音哽咽起來。王寧攥緊拳頭,指節泛白:“不能坐以待斃。張叔,您帶著學徒去後山,采些野生的胖大海應急。林姑娘,勞煩您盯著孫記藥鋪的動靜。”
    後山的夜霧濃重,王寧背著藥簍在峭壁間攀爬。月光下,他瞥見岩壁上一簇深褐色的果實——正是胖大海!正要伸手采摘,忽聽腳下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王寧急忙抓住藤蔓,整個人懸在半空。低頭望去,隻見幾道黑影舉著火把在山道上逡巡,火把的光芒映出他們腰間的孫記藥鋪腰牌。
    “王東家好雅興,半夜還來采藥?”陰森的笑聲從上方傳來。孫玉國倚在樹旁,手中把玩著彈弓,“可惜啊,這些寶貝,都得爛在山裏了。”他鬆開手指,幾顆石子如流星般射向藤蔓。王寧側身躲避,藤蔓應聲而斷。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閃過,林婉兒甩出軟劍纏住樹枝,將王寧拉上崖頂。
    “沒事吧?”林婉兒收回軟劍,目光如電掃向山下。王寧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望著被斬斷的藤蔓冷笑:“孫玉國,你以為這樣就能擋住救人的路?”他舉起手中的胖大海,“真正的醫者,就算隻有一粒種子,也能開出救命的良方。”
    回到藥鋪時,張陽等人已采回半簍野生胖大海。王寧顧不上休息,立刻開始炮製。他將種子放入陶罐,加入甘草、桔梗,文火慢煎。藥香四溢間,他望著跳動的火苗陷入沉思——這場藥材之戰,恐怕遠未結束。而此刻,孫記藥鋪內,孫玉國正對著銅鏡整理衣領,嘴角勾起一抹陰笑:“王寧,下一招,看你怎麽接...”
    江南的冬雨裹著冰碴子砸在青瓦上,百草堂內卻蒸騰著暖意。王寧挽起袖口,將新采的胖大海倒入銅製藥臼,手腕翻轉間,褐色種子發出細碎的脆響。他留意到這批野生藥材的紋路比錢多多運來的更細密,湊近細聞,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這與典籍記載的清冽藥香截然不同。
    “哥,張叔說藥湯不夠分了。”王雪抱著藥碗匆匆趕來,發梢沾著冰晶。她瞥見藥臼裏的碎末,突然皺起眉頭,“這些胖大海...顏色好像比昨日深?”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哭喊,七八個村民抬著擔架衝了進來。擔架上的老者麵色青紫,喉間發出拉風箱般的喘息,雙手死死抓著胸口染血的帕子。
    王寧撲過去把脈,指尖觸到脈象時瞳孔驟縮——沉細如絲,卻又在尺部泛起詭異的浮滑。他掰開老者牙關,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撲麵而來,舌根處布滿黑色斑點。“是曼陀羅!”張陽舉著油燈湊近,白胡子微微顫抖,“有人在藥裏摻了這致幻毒物!”
    藥鋪內頓時炸開了鍋。村民們舉著藥碗怒目而視,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王寧臉上:“說好了救人性命,怎麽反倒成了殺人毒藥?”“退錢!我們要去衙門告你們!”王雪攥著賬本的手在發抖,賬本上密密麻麻記著每味藥材的進出記錄,可此刻卻顯得蒼白無力。
    混亂中,林婉兒如鬼魅般閃到窗邊。她推開半扇木窗,寒風卷著雨絲灌進來,吹散了屋內的藥氣。突然,她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那是錢多多腰間藥香香囊特有的龍腦香。目光掃過人群,果然在角落瞥見了氈帽下若隱若現的狐狸尾巴。
    “且慢!”林婉兒躍上櫃台,素白裙裾掃落幾味藥材。她拈起一粒胖大海,對著油燈轉動,種子表麵折射出幽藍的光,“諸位請看,這根本不是胖大海,而是形似的假劣藥材!”人群騷動起來,王寧接過細看,隻見種子泡水後雖能膨脹,卻始終帶著股難以消散的酸腐味。
    錢多多擠到前排,臉上堆起假笑:“林姑娘這是說的哪裏話?我錢某在藥材行摸爬滾打二十年,豈會...”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林婉兒不知何時已欺近他身側,銀針抵住他喉間:“昨夜醜時,你與孫玉國在城南破廟密會,談的可是這批‘特製’藥材?”
    錢多多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氈帽滑落,露出鬢角新添的刀疤——正是三日前在孫記藥鋪後巷與人鬥毆留下的。他正要狡辯,張陽突然從藥櫃深處翻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半塊發黴的糕點,糕點碎屑裏混著幾縷暗紅絲線:“這是今早在後院發現的,錢老板,你家糕點裏的玫瑰絲,倒是與孫玉國最愛的點心鋪一個顏色。”
    王寧望著狼藉的藥鋪,忽然想起半月前錢多多送來藥材時,曾不經意說過“這批貨比尋常的重些”。他快步走到藥秤前,重新稱量剩餘的“胖大海”,刻度顯示竟比標準重量多出三錢。“是鉛粉!”他將種子掰開,內裏赫然藏著細小的鉛塊,“他們故意加重分量,既能多賣錢,又能掩蓋假藥的輕飄!”
    就在此時,後院傳來瓷器碎裂聲。眾人衝過去時,隻見劉二狗渾身濕透,懷裏揣著的布袋正在滴水,散落的藥材中,幾株開著白花的植物格外刺眼——正是劇毒的曼陀羅。“孫老板說了...隻要攪黃百草堂...”劉二狗話未說完,林婉兒的銀針已封住他幾處大穴。
    雨越下越大,孫記藥鋪內卻燈火通明。孫玉國盯著賬本上突然消失的巨額支出,後頸滲出冷汗。他抓起算盤猛砸向桌案,震得藥櫃上的“妙手回春”匾額搖搖欲墜。牆角處,管家小心翼翼遞上封信箋,封火漆印著陌生的圖騰:“東家,北邊來的那位...說再不配合,就把您當年在碼頭...”
    “閉嘴!”孫玉國奪過信箋撕得粉碎,翡翠扳指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綠光。他望著窗外暴雨,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親臨終前的叮囑:“記住,掌控了藥材,就掌控了人命。”而此刻,他藏在暗格裏的《異毒誌》正微微發燙,那本記載著各種劇毒炮製方法的古籍,邊角處還留著未幹的水漬。
    王寧在藥鋪裏熬了整夜,將真假胖大海一一分開。當晨光刺破雨幕時,他發現真品的褶皺裏藏著細小的絨毛,而假藥表麵光滑如蠟。張陽捧著新熬的湯藥,突然指著藥渣驚叫:“少東家快看!這幾味藥材的配伍,竟與二十年前城西瘟疫時的藥方如出一轍!”
    林婉兒倚在門框上,望著遠處孫記藥鋪升起的炊煙若有所思。她摸出懷中半塊玉佩,與之前在錢多多身上搜到的殘片嚴絲合縫。玉佩背麵刻著的“藥王穀”三個字,在朝陽下泛著幽光——這個消失多年的神秘門派,終於在這場藥材紛爭中露出了冰山一角。
    江南的十五夜,月光如霜鋪滿青石板路。百草堂內,王寧將最後一味藥草——九蒸九曬的熟地黃,投入銅鼎。鼎中蒸騰的霧氣裏,胖大海與甘草、桔梗交織的藥香愈發濃烈,卻隱隱透出一絲辛烈氣息——那是他特意加入的雷公藤,以毒攻毒的關鍵。
    “時辰到了。”林婉兒手持半塊玉佩,指尖撫過上麵“藥王穀”的刻痕。三日前同門的死訊仍曆曆在目,此刻她腰間的軟劍早已饑渴難耐。張陽將一本泛黃的《毒經》重重拍在桌上,老藥師布滿裂痕的手指點在某一頁:“藥王穀的‘千麵毒’,需以五行相克之法化解。胖大海潤肺屬金,正好克製他們主火的毒術!”
    夜色漸深,孫記藥鋪廢墟中突然亮起幽藍磷火。二十餘名黑衣人如鬼魅般現身,領頭者身披繡著曼陀羅花紋的黑袍,手中青銅藥鼎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正是消失多年的藥王穀穀主。“江南的藥材,該換主人了。”他沙啞的聲音混著鼎中藥液的沸騰聲,““先毀了百草堂,再讓整個鎮子嚐嚐‘千麵毒’的滋味!”藥王穀主話音未落,袍袖一揮,鼎中漆黑如墨的毒霧便如潮水般漫向百草堂。毒霧所過之處,青石磚滋滋作響,騰起陣陣白煙。
    百草堂內,王雪迅速將浸過胖大海藥液的紗布分給眾人:“捂住口鼻!”張陽則顫巍巍地捧出個古樸的木匣,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年前圍剿藥王穀時留下的“辟毒紫金丹”。王寧接過丹藥分給學徒,目光卻死死盯著那團毒霧——他注意到,毒霧在觸及牆角艾草時,竟詭異地扭曲了一下。
    “林姑娘,用火!”王寧突然大喊。林婉兒心領神會,軟劍一抖甩出火星,引燃了藥鋪前院晾曬的艾草與藿香。濃煙滾滾而起,毒霧頓時發出淒厲的嘶鳴,化作無數黑色甲蟲四下逃竄。藥王穀主見狀,瞳孔驟縮:“你怎麽會知道‘千麵毒’畏辛香?!”
    “你的《異毒誌》裏,藏著太多秘密。”王寧舉起手中的古籍,泛黃的紙頁在火光中翻飛。原來半月前他在查驗假藥時,就發現夾層中藏著半頁殘缺的毒術圖譜,循著線索竟找到了這本記載藥王穀禁忌的典籍。而胖大海特有的清潤之性,正是克製“千麵毒”燥熱之性的關鍵。
    混戰中,錢多多趁亂撲向藥櫃,妄圖搶奪剩餘的藥材。卻不想王雪早有防備,甩出浸滿胖大海膠液的繩索。黏膩的藥汁纏住他的手腳,錢多多像隻被蛛網困住的蒼蠅,掙紮間撞翻了藥架,露出牆壁上暗格——裏麵竟藏著與藥王穀主一模一樣的青銅鼎!
    “果然是你!”林婉兒飛身而來,軟劍直取錢多多咽喉。千鈞一發之際,孫玉國突然撲過來擋在他身前,翡翠扳指在劍刃上撞出火星:“錢老板不能死!他手裏有...”話未說完,一支淬毒銀針已穿透他的肩胛。藥王穀主收回袖中的手,冷笑:“蠢貨,留著他也問不出解藥配方。”
    王寧望著孫玉國倒下的身影,突然注意到他手中緊攥著的半塊玉佩——與林婉兒的殘片竟能拚合!刹那間,二十年前城西瘟疫、錢多多的異常舉動、孫玉國密室裏的密信,所有線索在他腦中串聯。“原來你才是藥王穀的叛徒!”林婉兒盯著孫玉國,聲音發顫,“當年就是你泄露了穀中機密,害我師父...”
    孫玉國慘笑一聲,鮮血從嘴角溢出:“我不過是想...掌控藥材...掌控人命...”話未說完,便沒了氣息。而此時的藥王穀主已陷入癲狂,吞下一枚赤色丹藥,身形暴漲三倍,皮膚布滿猙獰的毒紋:“今天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就怕你有命來,沒命回!”王寧將最後一劑湯藥潑向空中。這湯藥以千年靈芝為引,佐以百斤胖大海熬製七日,金黃的藥汁與黑色毒霧相撞,爆發出震天巨響。林婉兒趁機甩出軟劍,玉牌光芒大盛,直取穀主命門。
    劇烈的爆炸聲中,藥王穀主轟然倒地,毒霧徹底消散。林婉兒顫抖著撿起破碎的玉佩,上麵“藥王穀”三字已裂成齏粉。天邊泛起魚肚白,王寧望著重新亮起燈火的小鎮,將剩餘的胖大海涼茶分發給百姓。孫記藥鋪的廢墟上,“惠民藥局”的匾額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三日後,林婉兒默默將半塊殘玉埋在藥鋪後院。王寧走來,遞上一本新寫的醫書,扉頁上“懸壺濟世”四個大字蒼勁有力。“這上麵記錄了胖大海的二十三種用法,或許能幫到更多人。”他說。林婉兒點頭,目光望向遠方——藥王穀雖滅,但江湖之大,未知的危機仍在暗處。不過,隻要百草堂的藥香還在,醫者仁心就永遠不會熄滅。
    晨霧漸散,藥碾聲再次響起。王雪哼著小曲分揀藥材,張陽戴著老花鏡研究新藥方,學徒們背著藥簍向深山走去。而那枚曾掀起無數風波的胖大海,此刻正安靜地躺在藥櫃裏,等待著下一次入水舒展,化解人間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