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百草堂之楮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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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實子荒坡上的明目果
清末民初的七月,太行山腳下的青石村被曬得冒了煙。土路裂開半指寬的縫,路邊的野草蔫頭耷腦,連村口老槐樹上的蟬鳴都透著股焦躁。村東頭的“百草堂”裏,藥香混著汗水味飄出門外,王寧正伏在案前給村民診脈,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卻沒工夫擦——這已是他今天接診的第二十三個眼疾患者。
王寧約莫三十出頭,穿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雙手骨節分明,指腹帶著常年抓藥、切藥磨出的薄繭,指甲縫裏還嵌著點不易察覺的藥屑。他眉頭微蹙,指尖搭在村民李大嬸的手腕上,目光落在對方紅腫的眼泡上“嬸子,你這眼疾還是‘肝火上炎’的症候,眼珠紅得像燃著的炭火,是不是夜裏總睡不著,還覺得口幹舌燥?”
李大嬸連連點頭,聲音帶著哭腔“可不是嘛!前兒個起,眼睛又疼又癢,看東西模模糊糊的,連針線都拿不住了。王大夫,你快給我開點藥,別讓我瞎了呀!”
王寧剛要開口,裏屋突然傳來妻子張娜的聲音,帶著幾分急色“當家的,菊花和枸杞不多了,剛夠抓兩副藥的量!”
張娜從後堂走出來,她梳著整齊的發髻,發間別著支銀簪,身上的藍布圍裙沾著些褐色的藥漬——那是上午炮製當歸時濺上的。她手裏捧著個半舊的陶罐,罐底隻剩薄薄一層黃褐色的菊花瓣,“我翻了所有藥櫃,去年曬的陳貨也空了,藥農老趙剛派人來說,山裏旱得厲害,新采的菊花還沒等曬幹就蔫了,根本沒法用。”
王寧的心沉了沉。眼疾在村裏蔓延已有五日,從最初的幾個孩童,到如今的老人、青壯年,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中招。他本想用菊花配枸杞清肝明目,這是最穩妥的方子,可現在藥材斷了檔,該如何是好?
正發愁時,藥鋪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股熱浪裹著個尖細的聲音闖了進來“喲,王大夫,這是咋了?李大嬸還沒拿上藥啊?”
來人是孫玉國,穿件漿洗得發亮的綢緞馬褂,手裏搖著把折扇,身後跟著兩個精壯的夥計——劉二狗和鄭欽文。孫玉國是半年前才來青石村開“濟生堂”的,據說以前在城裏做藥材生意,可村裏沒人知道他為啥突然來這窮地方。他瞥了眼案上的空藥罐,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我就說嘛,不是醫術不行,是沒本事弄到藥材!我濟生堂裏還有些菊花,雖然貴了點,一兩要二十文錢,但能治病啊,總比在這兒等著強。”
二十文錢一兩?尋常村民一天采藥也就能換十文錢,這分明是趁火打劫!李大嬸臉色變了變,猶豫著就要往外走。王寧按住她的胳膊,沉聲道“孫掌櫃,行醫者當以救人為先,你這般抬價,良心過得去嗎?”
“良心?”孫玉國冷笑一聲,折扇“啪”地合上,“我開門做生意,總不能賠本吧?再說了,是你自己沒本事,怪得了誰?”他轉頭衝門外喊,“鄉親們,我濟生堂有治眼疾的藥材,就是價錢貴點,但見效快!想治病的,都來我那兒!”
門外本就圍著些看熱鬧的村民,一聽這話,頓時議論紛紛。有人咬咬牙,轉身往濟生堂的方向去了。王寧看著空蕩蕩的藥鋪,又看了看李大嬸期盼的眼神,隻覺得胸口發悶。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哥,我回來了!”
隻見王雪背著個鼓鼓囊囊的粗布包,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她才十六歲,梳著兩條麻花辮,發梢沾著草屑,布包上還掛著幾片構樹葉子。她抹了把汗,喘著氣說“哥,我跟藥農叔去後山轉了圈,隻采到點蒲公英,根本不管用……”話說到一半,她看到王寧陰沉的臉色和張娜無奈的神情,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哥,是不是……藥材還沒找到?”
王寧點點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菊花和枸杞都斷了,孫玉國還在外麵煽風點火,再找不到替代的藥材,村裏的眼疾怕是要更嚴重。”
王雪攥緊了手裏的布包帶,看著哥哥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想起小時候跟著父親進山采藥,父親曾說過,荒坡野嶺裏藏著不少寶貝藥材,隻是很多人不認識。或許……或許她能自己進山找找?
當天夜裏,青石村靜悄悄的,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王雪輕手輕腳地收拾好采藥工具——一把小鋤頭、一個竹籃,還有父親留下的那本泛黃的《本草圖經》,悄悄推開了房門。她抬頭望了望滿天繁星,咬了咬牙,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治病的藥材,但她知道,她必須試一試,為了哥哥,也為了村裏的鄉親。
後山的晨霧還沒散,王雪踩著露水往山深處走。粗布鞋底沾滿了濕泥,褲腳也被草葉上的水珠打濕,貼在腿上涼絲絲的。她一手提著竹籃,一手攥著那本《本草圖經》,時不時停下來翻兩頁——書頁邊緣早已被父親的手指磨得發毛,其中一頁畫著構樹的圖樣,旁邊批注著“楮實子,甘寒,清肝明目”,隻是父親當年說這話時,她年紀小,沒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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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爹還在就好了。”王雪小聲嘀咕著,擦了擦眼角的水汽。父親是三年前上山采藥時摔了腿,後來又染了風寒,沒能撐過去。臨終前,他把這本《本草圖經》交給王雪,說“山裏的草木都是寶,認得了,說不定能救急”,現在想來,這話竟真要應驗了。
她沿著山澗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太陽漸漸升高,霧也散了。周圍全是光禿禿的山坡,耐旱的酸棗樹稀稀拉拉地長著,連常見的蒲公英都少見。王雪又累又渴,靠在一棵老槐樹下歇腳,剛掏出懷裏的窩頭要啃,忽然瞥見不遠處的荒坡上,有幾抹醒目的橙紅。
那是一片低矮的樹林,樹葉呈卵形,邊緣帶著粗鋸齒,葉麵毛茸茸的——王雪猛地想起《本草圖經》裏的圖樣,這不是構樹嗎?她顧不上吃窩頭,拎著竹籃就跑了過去。近了才看清,樹枝上掛滿了聚生的果實,像一串串迷你的小桃子,橙紅得發亮,風一吹,還帶著淡淡的果香。
“楮實子!真的是楮實子!”王雪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她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摘下一串果實,放在手心——果實肉質飽滿,捏起來軟軟的,湊近聞,還有股清甜的味道。她翻出《本草圖經》對照,書頁上寫著“楮實子生於構樹,秋熟,色赤,補肝腎,治目疾”,跟眼前的果實一模一樣!
她不敢耽擱,拿出竹籃開始采摘。構樹不高,伸手就能夠到枝頭,隻是葉子上的絨毛沾得滿手都是,癢得她直咧嘴,卻半點不敢停。不知不覺,竹籃就裝滿了大半,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臉上,額頭上的汗珠亮晶晶的,她卻笑得眉眼彎彎——這下,哥哥有救了,村裏的鄉親也有救了!
就在王雪準備返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心裏一緊,回頭一看,竟是劉二狗和鄭欽文。兩人扛著鋤頭,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看到王雪手裏的竹籃,眼睛頓時亮了。
“喲,這不是王大夫的妹妹嗎?采什麽好東西呢?”劉二狗搓著手走過來,語氣裏滿是試探。王雪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這兩人是孫玉國的狗腿子,準沒好事,她趕緊把竹籃往身後藏了藏“沒什麽,就是些野果子,我采來玩的。”
“野果子?”鄭欽文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搶竹籃,“我看看是什麽野果子,能讓你這麽寶貝。”王雪急了,側身躲開,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就扔過去“你們別過來!這是我采的,跟你們沒關係!”
劉二狗被石子砸中胳膊,頓時惱了“臭丫頭,給臉不要臉!孫掌櫃說了,百草堂要是敢用偏方治眼疾,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他說著就要動手,王雪嚇得往後退,眼看就要被抓住,忽然聽到一聲冷喝“住手!”
兩人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穿青布道袍的女子站在不遠處,手裏握著一把木劍,眉眼清冷。那是林婉兒,常年在山裏修行,村民都叫她“護道者”,據說她懂醫術,還會點拳腳,平時不怎麽下山,但誰也不敢惹她。
劉二狗和鄭欽文對視一眼,都有些發怵,但想到孫玉國的交代,還是硬著頭皮說“我們……我們跟這丫頭算賬,跟你沒關係!”
林婉兒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王雪手裏的竹籃上,又看了看旁邊的構樹,眉頭微蹙“楮實子是治病的藥材,你們想幹什麽?”她常年在山裏,自然認識楮實子。劉二狗見她識破了,心裏更慌,拉著鄭欽文就往後退“我們……我們就是路過,這就走!”說完,兩人一溜煙跑沒影了。
王雪鬆了口氣,連忙上前給林婉兒道謝“多謝婉兒姐姐,要是沒有你,我今天就麻煩了。”林婉兒搖搖頭,眼神柔和了些“你是王寧的妹妹吧?他是個好大夫,這些藥材,你快拿回去給他,別耽誤了治病。”
王雪點點頭,拎起沉甸甸的竹籃,朝著山下跑去。陽光灑在她身後,荒坡上的構樹隨風搖曳,橙紅的楮實子在枝葉間閃著光,像一顆顆希望的火種。
王雪拎著竹籃衝進百草堂時,王寧正對著空藥櫃發愁,張娜則在一旁分揀著僅剩的幾株蒲公英,見她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兩人都吃了一驚。
“小雪,你去哪了?一早就不見人影,可把我們急壞了!”張娜趕緊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竹籃,剛碰到籃底就驚呼出聲,“這麽沉,你采了什麽?”
王雪顧不上喘勻氣,拉著王寧的胳膊,把竹籃往他麵前遞“哥,你看!是楮實子!爹以前說過能清肝明目的楮實子!”她掀開蓋在上麵的布,橙紅色的楮實子露出來,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還帶著淡淡的果香。
王寧的眼睛瞬間亮了,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顆楮實子,放在鼻尖輕嗅,又翻看了幾頁桌上的《本草備要》,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沒錯!就是楮實子!甘寒歸肝腎經,能補肝腎、清肝明目,正好對症!小雪,你這孩子,真是幫了大忙了!”
張娜也鬆了口氣,笑著拍了拍王雪的後背“快坐下歇歇,我去給你倒碗水。這楮實子得好好炮製才能入藥,我這就準備家夥什。”她說著,轉身進了後堂,不一會兒就抱出個陶製的曬盤,又拿出篩子和酒壇——那是去年泡的米酒,用來拌炒藥材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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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喝著水,看著張娜忙碌的身影嫂子總是這樣,做起藥材炮製來一絲不苟。隻見張娜先把楮實子倒在曬盤裏,攤開晾曬,陽光透過藥鋪的木窗灑在果實上,不一會兒就蒸騰出細小的水汽。她時不時用手翻動果實,動作輕柔,像是在嗬護什麽珍寶“楮實子得先曬幹去潮氣,不然容易發黴,藥效也會打折扣。”
等楮實子曬得半幹,張娜又拿來篩子,一點點篩去雜質和破損的果實,留下飽滿的顆粒。接著,她把楮實子倒進鐵鍋,小火慢炒,鍋裏很快傳來細微的“劈啪”聲,果香也更濃了。炒到果實微微發黃,她又舀出一勺米酒,均勻地灑在鍋裏,酒氣遇熱蒸騰,混著藥香,滿屋子都是醇厚的味道。
“用酒拌炒,能引藥入血分,還能減弱楮實子的寒性,免得傷了脾胃。”張娜一邊翻炒,一邊給王雪解釋,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卻沒停下手裏的動作。王寧站在一旁,時不時幫著添些柴火,眼神裏滿是欣慰——有妻妹相助,何愁眼疾不除?
傍晚時分,炮製好的楮實子終於晾透,呈深褐色,顆粒飽滿,抓在手裏有淡淡的酒香。王寧當即取了些楮實子,又搭配少量剩餘的菊花,放進陶罐裏加水煎煮。藥罐在炭火上咕嘟咕嘟地煮著,藥香漸漸彌漫開來,飄出藥鋪,引得路過的村民頻頻駐足。
第一個來試藥的是村裏的孩童小石頭,他眼疾最重,眼珠紅腫得幾乎睜不開,哭著喊著眼疼。王寧舀出一碗溫熱的湯藥,吹了吹,遞給小石頭的母親“先喝這一碗,明天再來複診。”小石頭皺著眉頭喝了藥,咂咂嘴說“娘,這藥不苦,還有點甜。”
第二天一早,小石頭的母親就拉著孩子跑來了,臉上滿是喜色“王大夫!您快看!小石頭的眼睛不紅了!”眾人圍過去一看,小石頭的眼腫果然消了大半,已經能正常睜眼,隻是還有些輕微的模糊。王寧又給了他一副藥,笑著說“再喝兩天,就能好利索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青石村,之前去濟生堂買藥的村民,紛紛又回到了百草堂。李大叔拄著拐杖來取藥,感慨道“王大夫,還是你靠譜!孫玉國那藥貴得離譜,喝了三天也沒見好,你這楮實子湯,真是神了!”
王寧一邊抓藥,一邊叮囑“這藥雖好,但楮實子性偏寒,脾胃虛的人得少喝,要是覺得肚子不舒服,就趕緊停。”村民們連連點頭,拿著藥高高興興地走了。
藥鋪裏一片忙碌,誰也沒注意到,濟生堂的門縫裏,孫玉國正陰沉著臉,看著百草堂門口的人群,眼神裏滿是怨毒。他轉身對身後的劉二狗和鄭欽文低語“不能就這麽算了,你們去查查,那楮實子到底是從哪來的……”
夜色像墨汁一樣潑在青石村,後山的風卷著沙礫,刮得構樹葉“嘩嘩”響。劉二狗和鄭欽文扛著斧頭,貓著腰在荒坡上摸索,兩人都穿著深色短打,腳踩軟底鞋,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二狗哥,你確定就是這兒?”鄭欽文壓低聲音,眼神裏滿是不安。他白天跟著王雪,親眼看見她在這片構樹下采摘楮實子,隻是這荒坡夜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連星光都被雲層遮住,讓他心裏發毛。
劉二狗啐了口唾沫,攥緊手裏的斧頭“錯不了!白天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丫頭就在這兒采的果子。孫掌櫃說了,隻要把這些構樹砍了,百草堂沒了藥,村民還得乖乖去咱們濟生堂買藥!”他說著,舉起斧頭就往最近的一棵構樹砍去。
“咚!”斧頭砍在樹幹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樹皮裂開一道口子,樹汁順著傷口滲出來,像在無聲地哭訴。鄭欽文嚇得一哆嗦,趕緊拉住劉二狗“哥,輕點!別讓人聽見了!”
劉二狗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怕什麽?這荒坡離村子遠,誰會來?趕緊砍,砍完了好回去交差!”兩人不再猶豫,一人一棵構樹,斧頭起落間,樹幹上很快布滿了傷口,有的小樹已經開始傾斜,眼看就要被砍斷。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從坡下傳來“住手!”
劉二狗和鄭欽文嚇得手一哆嗦,斧頭“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們回頭一看,隻見月光突然從雲層裏鑽出來,照亮了坡下的身影——林婉兒穿著青布道袍,手裏握著木劍,衣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眼神像淬了冰一樣冷。
“是你?”劉二狗認出她是白天救了王雪的道姑,心裏頓時沒了底,但還是硬著頭皮喊道,“我們砍自己的樹,跟你有什麽關係?少多管閑事!”
“自己的樹?”林婉兒一步步走上坡,目光掃過那些被砍得傷痕累累的構樹,語氣更冷,“這構樹長在山野間,是天地滋養的藥材,不是你們用來害人的工具。王寧用楮實子救村民,你們卻要斷了藥源,良心何在?”鄭欽文被她說得臉發紅,往後退了兩步,小聲勸劉二狗“哥,要不咱們算了吧,這道姑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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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什麽算!”劉二狗瞪了他一眼,撿起斧頭就朝林婉兒衝過去,“別以為你會點拳腳就了不起,今天我非要砍了這些樹!”
林婉兒眼神一凜,側身躲過他的斧頭,手腕一翻,木劍輕輕點在劉二狗的胳膊上。劉二狗隻覺得胳膊一麻,斧頭“啪”地掉在地上,整條胳膊都動不了了。鄭欽文見狀,轉身就要跑,林婉兒腳尖一挑,地上的樹枝飛起來,正好絆住他的腳,他“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你們破壞藥材,本該按山裏的規矩處置,但念在你們是受人指使,暫且饒過你們。”林婉兒收回木劍,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若是再敢來這裏搗亂,我定不饒你們!”
劉二狗和鄭欽文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敢多話,爬起來就往山下跑,連斧頭都忘了拿。林婉兒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又轉頭看向那些受傷的構樹,輕輕歎了口氣。她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裏麵裝著曬幹的草藥,仔細地敷在構樹的傷口上,又用藤蔓輕輕包紮好——這是她平時用來治樹傷的方子,希望能讓這些構樹好好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王雪提著竹籃來采楮實子,剛到荒坡就愣住了。地上散落著斧頭和木屑,好幾棵構樹的樹幹上都有深深的砍痕,有的樹枝已經斷了,橙紅的楮實子掉了一地。
“是誰幹的?”王雪心疼得眼圈發紅,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楮實子,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就在這時,她看到不遠處的構樹下坐著個人,走近一看,竟是林婉兒,她的衣服上沾著露水和泥土,顯然是守了一夜。
“婉兒姐姐,是你……”王雪哽咽著說,“這些樹……”
林婉兒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孫玉國的人幹的,昨晚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這些樹還有救,隻是短期內怕是采不了多少楮實子了。”
王雪心裏一沉——村裏還有不少村民等著楮實子治病,要是斷了藥,可怎麽辦?她攥緊手裏的楮實子,轉身就往百草堂跑,她得趕緊把這事告訴哥哥。
王雪氣喘籲籲衝進百草堂時,王寧正給最後一位村民遞藥,見她臉色發白、眼眶通紅,手裏的竹籃隻裝了寥寥幾顆楮實子,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小雪,出什麽事了?”
“哥,構樹……構樹被人砍了!”王雪攥著衣角,聲音帶著哭腔,把荒坡上的景象一五一十說出來。王寧手裏的藥包“啪”地掉在案上,他顧不上撿,抓起藥箱就往門外走“走,去看看!”張娜也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跟著追了出去。
荒坡上,村民們聞訊趕來,看著滿地斷枝和帶傷的構樹,都紅了眼。李大嬸摸著一棵被砍得半殘的構樹,哽咽道“這樹可是救了咱們的命啊,是誰這麽缺德!”“肯定是孫玉國幹的!除了他,沒人會這麽壞!”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憤怒地議論著,有人已經拿起鋤頭,要去濟生堂討說法。
王寧趕緊攔住大家“鄉親們,別衝動!現在最要緊的是保住剩下的構樹,要是鬧起來,反而中了孫玉國的計。”他蹲下身,查看構樹的傷口,發現傷口處敷著草藥,還纏著藤蔓,“這是婉兒姑娘做的?”
林婉兒從樹後走出來,點了點頭“這些草藥能幫構樹愈合,但想恢複結果,至少要等下個月。隻是村裏的眼疾還沒好透,怕是……”
“這可怎麽辦啊?”村民們頓時慌了神,眼疾剛有好轉,要是斷了藥,豈不是前功盡棄?王寧皺著眉,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對張娜說“你還記得去年秋天,錢掌櫃來收藥材時,說過鄰村後坡有片構樹林嗎?”
張娜眼睛一亮“對!當時錢掌櫃還說,那片構樹長得旺,就是沒人知道楮實子能入藥,果實都爛在地裏了!”王寧立刻轉身,對身邊的藥農老趙說“老趙,麻煩你跑一趟,去鄰村找錢掌櫃,就說我急需楮實子,讓他幫忙組織人采摘,價錢按市價的兩倍算!”
“我這就去!”老趙扛起鋤頭,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村民們也紛紛說“王大夫,我們也去幫忙!多個人多份力!”“對,我們去鄰村采楮實子,不能讓孫玉國得逞!”
當天下午,錢多多就帶著十幾個夥計趕來了。他穿著綢緞馬褂,手裏拿著算盤,卻沒了往日的精明氣,反而一臉急切“王大夫,我聽說構樹被砍了,趕緊帶了人來。鄰村那片構樹林我熟,保底能采兩千斤楮實子,夠你用的!”
原來,錢多多早年受過王寧父親的恩惠——當年他在山裏迷路,高燒不退,是王寧父親用草藥救了他。這些年他一直想著報恩,隻是沒找到機會。這次聽說青石村的事,他二話不說就組織了人,還自掏腰包給采果的村民發工錢。
接下來的幾天,青石村和鄰村的村民一起上山采楮實子,錢多多的夥計負責晾曬、打包,百草堂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忙碌。張娜依舊每天炮製楮實子,隻是這次她加了些蜂蜜,既能中和寒性,又讓湯藥多了些甜味,孩子們再也不抗拒喝藥了。
孫玉國得知錢多多幫著百草堂,氣得把濟生堂的藥罐都砸了。劉二狗和鄭欽文見勢不妙,卷著孫玉國的錢財跑了,濟生堂裏連個抓藥的夥計都沒有,漸漸沒人再去。沒過幾天,孫玉國就鎖了濟生堂的門,灰溜溜地離開了青石村。
眼疾風波過後,王寧在村裏的老槐樹下開了認藥課。每天清晨,他都會帶著村民去荒坡認構樹,張娜則在一旁演示楮實子的炮製方法,王雪拿著父親的《本草圖經》,給孩子們講草藥的故事。林婉兒也偶爾來聽課,還教大家用楮實子磨粉做眼膜,緩解眼疲勞。
後來,錢多多把楮實子賣到了城裏的藥鋪,還在包裝上印上“青石村特產”。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楮實子的妙用,青石村的村民再也不用靠天吃飯,日子越過越紅火。
每年楮實子成熟的季節,荒坡上都會擠滿采摘的村民。橙紅的果實掛滿枝頭,像一串串紅燈籠,映著村民們的笑臉。王寧站在構樹下,看著這景象,總會想起父親當年的話“山裏的草木都是寶,認得了,就能救急,還能養家。”
那本泛黃的《本草圖經》,被王雪好好地收在藥鋪的抽屜裏,書頁上的構樹圖樣,早已成了青石村最珍貴的記憶。而楮實子這個名字,也隨著陣陣藥香,在太行山腳下代代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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