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百草堂之枳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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枳殼解鄉憂
清光緒二十七年,江南梅雨季來得格外早。連綿的雨絲像扯不斷的銀線,把清溪鎮籠在一片濕霧裏,鎮口那棵百年老樟樹的根須都泡得發了黴,空氣中飄著股揮之不去的潮味。
百草堂的門板剛卸下一半,就見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背著老母親,跌跌撞撞闖了進來。漢子褲腳沾滿泥點,額上全是急出來的冷汗,張嘴時帶著哭腔:“張藥師!您快救救我娘!她從昨兒起就喊著胸口脹,水米不進,這會兒連氣都喘不勻了!”
張陽正低頭碾著川貝,聞言立刻放下藥碾。他身著一件月白長衫,衣襟上別著個繡著艾草紋樣的錦囊,露出的雙手骨節分明,指腹帶著常年抓藥留下的薄繭。他快步走到老婦人身邊,手指搭在其腕脈上,眉頭漸漸擰起:“脈象沉滯,舌苔厚膩,是胸脅氣滯之症。”
“可不止我娘,”漢子抹了把臉,聲音發顫,“東頭李嬸、西巷王大爺,這兩天都犯了一樣的病,有的疼得在炕上打滾,有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話讓鋪子裏瞬間靜了下來。張陽的妻子張娜正低頭整理藥櫃,聞言手一頓,抬頭看向丈夫,眼裏滿是擔憂。她穿著淺藍布裙,發髻上插著支銀簪,素淨的臉上帶著幾分焦急:“前兒才來了兩個這樣的病人,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
“怕是疫症。”張陽沉聲道,轉身走向藥櫃,指尖劃過一排排貼著紅紙標簽的藥罐,最後停在寫著“枳殼”的罐子前。他掀開蓋子,裏麵隻剩下薄薄一層藥材碎屑,“理氣寬中、行滯消脹,還得靠枳殼。可這庫存……”
話音未落,門外又傳來一陣嘈雜。隻見七八個村民扶著病人,湧到了百草堂門口,原本寬敞的鋪麵頓時擠滿了人。藥香混著病人的呻吟,讓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張陽的妹妹王雪剛從後院煎藥回來,肩上挎著個裝滿采藥工具的粗布包,見這陣仗,手裏的藥碗差點沒端穩:“哥,這是怎麽了?”
“別慌。”張陽拍了拍妹妹的肩,聲音沉穩,“你先去把後院的空藥鍋都架起來,我開方子,你嫂子抓藥。”說罷,他取來紙筆,筆尖沾墨,飛快地寫下藥方,“每副藥加三錢枳殼,先煎半個時辰。”
張娜立刻拿起戥子,可剛稱了兩副藥,就對著空了的枳殼罐發了愁:“張陽,枳殼沒了!”
“什麽?”張陽猛地抬頭,心裏一沉。他快步走到藥櫃前,把所有裝枳殼的罐子都翻了一遍,連一點碎屑都沒找到。周圍的村民見狀,頓時慌了神,議論聲越來越大。
“沒枳殼可怎麽辦啊?”
“孫玉國的藥鋪會不會有?”
“別指望他了!上次我買當歸,他給的全是碎渣子!”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囂張的笑聲。孫玉國穿著件醬色綢緞長袍,手搖折扇,慢悠悠地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正是他的手下劉二。孫玉國掃了眼滿屋子的病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張藥師,聽說你這兒缺枳殼?巧了,我那兒還有幾兩。不過嘛……”他故意頓了頓,折扇敲了敲手心,“這疫症當頭,藥材金貴,一兩枳殼,得要五兩銀子。”
“你這是趁火打劫!”王雪氣得臉通紅,攥緊了手裏的藥包。
孫玉國不以為意,折扇一指牆上掛著的《本草綱目》拓片:“話可不能這麽說。我這枳殼,可是從蜀地運來的上等貨,藥效比你這百草堂的強十倍。嫌貴?那就等著瞧,這病拖下去,可有得受。”說罷,他得意地笑了笑,帶著劉二揚長而去。
張陽看著他們的背影,拳頭緊緊攥起。他走到門口,望著外麵連綿的雨幕,心裏滿是焦急。清溪鎮四麵環山,如今道路泥濘,想要從外地運藥進來,至少得半個月。可村民們的病情,根本等不了那麽久。
“哥,要不我去山裏找找?”王雪走過來,眼神堅定,“我跟著林婉兒姐姐采過藥,知道山裏有酸橙樹,說不定能找到沒成熟的果實,炮製出枳殼來。”
張陽猶豫了。山裏雨大路滑,到處都是懸崖峭壁,太危險了。可眼下,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他回頭看了眼鋪子裏痛苦呻吟的村民,深吸一口氣:“好,我們一起去。不過你一定要小心,跟緊我。”
張娜連忙拿來兩件蓑衣,又往王雪的包裏塞了些幹糧和傷藥:“路上注意安全,要是找不到,就早點回來,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張陽接過蓑衣,披在身上,又把藥鋤和竹簍背上。他看了眼妻子,又看了眼滿屋子的病人,眼神變得格外堅定。不管有多難,他都一定要找到枳殼,治好村民們的病。
兩人冒著雨,踏上了進山的路。雨越下越大,山路濕滑難行,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王雪緊緊跟在張陽身後,手裏拿著一根樹枝,用來探路。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越來越低,周圍隻剩下雨聲和兩人的腳步聲。
“哥,你看前麵!”王雪突然指著前方,興奮地喊道。
張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霧氣中,隱約露出一片酸橙樹的影子。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腳步。隻要能采到酸橙果實,村民們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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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裹著山霧,把青石山路泡得滑如油膏。張陽走在前麵,蓑衣下擺早被泥水濺得斑斑點點,他左手攥著藥鋤當拐杖,右手時不時回頭拉一把身後的王雪,指腹在濕滑的竹簍繩上磨得發紅。
“小心腳下!”張陽突然頓住腳步,聲音壓得極低。王雪正盯著路邊一簇冒雨綻放的野菊,冷不防被拽得一個趔趄,低頭才看見腳邊竟是道半尺寬的石縫,縫裏積著腐葉,深不見底。她後背瞬間冒了層冷汗,忙把粗布包往身前緊了緊,裏麵的銅製藥鈴叮當作響。
“哥,林婉兒姐姐說的酸橙林,該在這附近了吧?”王雪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望向被白霧吞噬的前方。話音剛落,一陣風卷著雨霧掠過,隱約傳來枝葉摩挲的輕響,還混著股淡淡的果酸氣。張陽眼睛一亮,拉著王雪往氣味來處快步走去,腳下的碎石子在雨水中發出“咯吱”的悶響。
穿過一片低矮的灌木叢,眼前豁然開朗。半山坡上錯落著幾十棵酸橙樹,墨綠的葉片被雨水洗得發亮,枝頭掛著拳頭大小的青黃色果實,像綴滿了小燈籠。王雪激動得差點喊出聲,伸手就想去摘,卻被張陽一把攔住。
“別急。”張陽從懷中掏出塊油布,小心翼翼地鋪在樹根下,“枳殼要用未成熟的果實,得選果皮泛青、捏著硬實的。而且采摘時不能扯斷果柄,不然容易爛。”他踮起腳,手指輕輕捏住一枚酸橙,拇指抵住果蒂處輕輕一旋,果實便穩穩落在掌心。青黃色的果皮上還沾著雨珠,湊近能聞到清苦中帶甜的香氣。
王雪學著哥哥的樣子,踮著腳在矮枝上找果實。她的袖口很快沾了滿樹的雨水,指尖被果皮上的細絨毛刺得發癢,卻半點不敢怠慢。竹簍漸漸滿了起來,青黃色的酸菜堆在裏麵,壓得竹簍繩微微發顫。
“轟隆隆——”一聲悶雷從山頂滾過,雨勢陡然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葉片上,濺起細碎的水花。張陽抬頭看了眼天色,烏雲像墨汁似的在天上翻湧,山頂的霧氣越來越濃,連樹影都變得模糊起來。
“得趕緊下山,怕是要下暴雨了。”張陽把最後一枚酸橙放進竹簍,剛要背起,卻見王雪突然捂住腳踝,臉色發白地蹲了下去。
“怎麽了?”張陽連忙蹲下身,掀開王雪的褲腳,隻見她的腳踝已經腫得像個饅頭,皮膚泛著青紫。原來剛才摘高處的果實時,王雪腳下一滑,踩在了一塊鬆動的石頭上。
“沒事,就是有點疼。”王雪咬著牙,想站起來,卻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張陽皺著眉,把竹簍從背上卸下來,小心翼翼地靠在樹幹上,然後蹲下身:“我背你。”
“不用,哥,我能走。”王雪擺了擺手,可剛一邁步,腳踝就傳來鑽心的疼。張陽不由分說,把蓑衣脫下來裹在王雪身上,然後背起她,一手托著她的腿彎,一手提起竹簍。蓑衣上的雨水順著他的脖頸往下流,浸濕了裏麵的月白長衫,可他卻半點不在意,腳步穩實地往山下走。
雨越下越大,山路變得更加濕滑。張陽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藥鋤紮進泥土裏,確認站穩了才敢邁下一步。王雪趴在哥哥的背上,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後背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順著脊梁往下淌,還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她心裏又愧疚又心疼,忍不住把臉貼在他的肩上,小聲說:“哥,都怪我,要是我沒扭傷腳,咱們早就下山了。”
“傻丫頭,說什麽呢。”張陽喘著氣,聲音卻很溫和,“能采到這麽多酸橙,已經是萬幸了。等回去炮製好枳殼,村民們的病就能好了。”
就在這時,前麵的山路突然被一棵倒下的大樹擋住了。樹幹粗壯,枝椏縱橫,上麵還掛著濕漉漉的藤蔓。張陽把王雪放下來,讓她靠在旁邊的石頭上,然後拿起藥鋤,試著去撬動樹幹。可樹幹太重,他使出渾身力氣,也隻讓樹幹挪動了一點點。
王雪看著哥哥吃力的樣子,咬了咬牙,扶著石頭慢慢站起來,撿起地上的一根粗樹枝,走到樹幹旁:“哥,我幫你。”兩人一人用鋤,一人用棍,齊心協力地撬動樹幹。雨水順著他們的臉頰往下流,模糊了視線,手上磨得通紅,可誰也沒停下。
“再加把勁!”張陽大喝一聲,藥鋤猛地往下一壓,樹幹終於挪動了足夠一人通過的縫隙。他連忙扶著王雪,小心翼翼地從縫隙中穿過去。剛走到對麵,身後就傳來“哢嚓”一聲響,那棵大樹又往旁邊倒了些,正好堵住了原來的路。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慶幸。張陽重新背起王雪,加快了腳步。雨幕中,遠處隱約能看到清溪鎮的輪廓,百草堂的藥旗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快到了。”張陽輕聲說,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卻又充滿了希望。竹簍裏的酸橙輕輕晃動,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仿佛在預示著這場“脹氣疫”即將迎來轉機。
踏入百草堂的那一刻,雨幕被厚重的木門隔絕在外。張陽剛將王雪扶到藤椅上,張娜就端著冒著熱氣的薑茶迎上來,指尖觸到丈夫冰涼的手腕時,眼圈瞬間紅了:“可算回來了,我這心都懸了一路。”她又轉向王雪,見妹妹腫得老高的腳踝,連忙從藥櫃裏取來消腫的草藥,搗成泥狀敷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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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捧著薑茶,看著哥哥將竹簍裏的酸橙倒在鋪著油紙的長桌上,青黃色的果實滾得滿桌都是,帶著雨水的清冽氣息。“哥,這些能炮製出多少枳殼?”她抿了口薑茶,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
張陽拿起一枚酸橙,指尖在果皮上輕輕摩挲:“得先去瓤去核,再切片曬幹。這些果實看著多,炮製後能有三斤就不錯了。”他轉身從貨架上取下一排陶製托盤,又拿來一把薄刃小刀,“娜娘,你幫我把酸橙對半切開,雪丫頭歇著就行。”
張娜應了一聲,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將酸橙剖開。橙瓣裏的汁水順著指縫往下滴,酸澀的氣味彌漫開來。張陽則專注地挖去果瓤,指尖被果酸刺激得發紅,卻依舊動作麻利。很快,桌上就擺滿了剝去內瓤的橙皮,像一片片青黃色的小月亮。
“得趕緊曬幹,不然容易發黴。”張陽看了眼窗外依舊瓢潑的大雨,眉頭微蹙。後院的曬藥場被雨水浸得泥濘,根本沒法晾曬。他思忖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轉身走向藥房深處,那裏有個用來烘幹藥材的陶製烘爐。
“我去生火。”張娜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往後院走去。不多時,烘爐裏就燃起了柴火,橘紅色的火光透過陶壁映出來,暖了半邊屋子。張陽將橙皮切成薄片,均勻地鋪在烘爐的篾架上,然後關上爐門,時不時打開查看火候。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劉二帶著兩個壯漢,一腳踹開百草堂的門,雨水順著他們的衣角往下淌。“張藥師,聽說你找到治疫的藥材了?”劉二雙手叉腰,目光掃過桌上的酸橙皮,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就這破皮子?我看你是想拿村民的命開玩笑!”
屋裏的村民頓時騷動起來。之前被孫玉國煽動的幾個村民,此刻也跟著附和:“是啊,這東西能治病嗎?別到時候越治越重!”
張陽停下手中的活計,走到劉二麵前,眼神平靜卻帶著力量:“這是酸橙的未成熟果實,炮製後就是枳殼。《本草綱目》裏記載,枳殼能理氣寬中、行滯消脹,正好對症‘脹氣疫’。”
“少拿什麽破書糊弄人!”劉二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掀烘爐的蓋子,“我看你就是沒找到真藥材,想拿這破皮子濫竽充數!”
張陽一把攔住他的手,指尖用力:“劉二,治病不是兒戲,我絕不會拿村民的性命開玩笑。你要是不信,等枳殼炮製好,我先給自己煎藥服用。”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信張藥師!”眾人回頭看去,隻見老李拄著拐杖,慢慢從人群中走出來。他之前因胸脅脹痛臥床不起,剛才聽聞張陽采回了藥材,特意撐著病體趕來。
“我昨天疼得連水都喝不進,張藥師給我開了臨時的方子,雖沒枳殼,卻也緩解了些。”老李看著劉二,眼神堅定,“張藥師是真心為咱們村民好,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趁火打劫!”
有了老李帶頭,其他村民也紛紛附和。“是啊,張藥師從來沒騙過我們!”“孫玉國才是沒安好心,賣那麽貴的劣質藥材!”劉二見眾怒難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還想逞凶:“你們……你們別被他騙了!這破皮子根本沒用!”
“有沒有用,等下就知道了。”張陽不再理會劉二,轉身打開烘爐。一股濃鬱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橙黃色的枳殼片躺在篾架上,質地幹爽,帶著淡淡的清香。他拿起幾片枳殼,遞到村民麵前:“大家看,這就是炮製好的枳殼。等下我就煎藥,誰願意先試藥?”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李率先走上前:“我來!我這病拖不起了,就算真有風險,我也信張藥師!”張陽點了點頭,取來三錢枳殼,又搭配了幾味輔助的藥材,放進藥鍋煎煮。
劉二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裏又氣又急,卻不敢再鬧事,隻能悻悻地帶著人離開。臨走前,他回頭瞪了眼百草堂的招牌,眼神裏滿是不甘。
藥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藥香越來越濃。張娜守在爐邊,時不時攪拌一下藥汁。張陽則坐在一旁,為老李診脈,眉頭漸漸舒展:“脈象比之前順了些,等喝了這碗藥,應該能緩解不少。”
不多時,藥煎好了。張娜將藥汁濾出來,盛在粗瓷碗裏。老李接過藥碗,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藥汁雖苦,他卻沒皺一下眉頭。眾人都圍著老李,緊張地等待著效果。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老李突然舒展眉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不脹了!胸口不脹了!”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剛才還覺得喘不過氣,現在舒服多了!”
村民們頓時歡呼起來,紛紛圍著張陽,請求他開藥方。張陽笑著點了點頭,拿起紙筆,開始為村民們診脈開方。烘爐裏的枳殼還在散發著清香,仿佛在訴說著中醫藥的神奇,也預示著清溪鎮的“脹氣疫”,終於迎來了曙光。
晨光終於穿透連綿的雨雲,灑在百草堂的青石板台階上。藥爐裏的柴火劈啪作響,熬煮枳殼的香氣順著敞開的門窗飄出去,引著鎮上的村民陸續趕來。張陽剛為一位老人診完脈,提筆在藥方上寫下“枳殼三錢”,抬頭就見藥材商人錢多多站在門口,手裏拎著個描金漆盒,神色複雜地望著屋裏忙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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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板怎麽來了?”張陽放下毛筆,示意張娜倒杯茶。錢多多走進來,目光掃過案上堆著的枳殼片,指尖輕輕撚起一片,放在鼻尖輕嗅:“張藥師這枳殼,炮製得倒是地道,隻是……”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猶豫,“孫玉國昨天找到我,說你這枳殼是野山貨,藥效不足還可能有毒,讓我別跟你合作。”
這話剛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孫玉國穿著件簇新的綢緞馬褂,被幾個村民簇擁著走進來,劉二跟在後麵,手裏舉著個紙包,嗓門大得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往下掉:“大家快來看!張陽用的根本不是正經枳殼!我這才是從蜀地運來的上等貨,你們看這顏色、這紋路,跟他那破野貨能一樣嗎?”
村民們頓時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孫玉國打開紙包,裏麵的枳殼片色澤偏深,還帶著股刺鼻的硫磺味。他得意地晃了晃紙包:“我這枳殼,一兩要五兩銀子,貴有貴的道理!張陽那野貨,吃了不僅治不好病,還得把身子吃壞!”
張陽皺起眉頭,走到孫玉國麵前,拿起一片他所謂的“上等枳殼”,放在鼻尖聞了聞,又用指尖搓了搓:“孫老板,你這枳殼,怕是用硫磺熏過吧?正經的枳殼帶著自然的藥香,而你這片子,硫磺味蓋都蓋不住,長期服用,隻會損傷脾胃。”
“你胡說!”孫玉國臉色一變,伸手就要搶回枳殼,“我這是正經藥材,你分明是嫉妒我有好貨,故意詆毀!”
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走出個中年婦人,抱著個孩子,眼圈通紅地跪在孫玉國麵前:“孫老板,你快救救我家娃!昨天我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你二兩枳殼,給娃煎藥喝了之後,娃不僅沒好,還上吐下瀉,現在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這話像顆炸雷,瞬間讓村民們安靜下來。孫玉國臉色煞白,慌忙去扶婦人:“你別胡說!我這藥材怎麽會有問題?肯定是你煎藥的方法不對!”
“我就是按照你說的方法煎的!”婦人哭著說,“你說要煎一個時辰,我守在爐邊寸步不離,怎麽會錯?”
張陽快步走到婦人身邊,接過她懷裏的孩子,手指搭在孩子的腕脈上,又掀開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眉頭擰得更緊:“孩子脈象虛浮,舌苔發黃,是硫磺中毒的症狀。孫玉國,你用硫磺熏製枳殼,為了讓藥材看起來光鮮,竟不顧村民的性命,你良心何在?”
孫玉國還想狡辯,錢多多突然走上前,從懷裏掏出一張單據:“孫老板,你上個月從蜀地進的枳殼,根本不是上等貨,而是人家挑剩下的殘次品,這是你當時的進貨單據,上麵寫得清清楚楚。你用硫磺熏過之後,就抬高價格賣給村民,這事你還想抵賴?”
原來,錢多多昨天被孫玉國威脅後,心裏一直不安。他想起自己曾見過孫玉國的進貨單據,知道他進的是殘次品,於是連夜趕回住處,找到了單據,今天特意趕來揭穿孫玉國的真麵目。
孫玉國看著單據,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劉二見勢不妙,悄悄往後退,想趁機溜走,卻被幾個憤怒的村民攔住:“你也別想跑!你幫著孫玉國欺壓百姓,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孫玉國逼我的!”劉二嚇得腿都軟了,“他說要是我不幫他,就把我趕出清溪鎮,我也是沒辦法啊!”
村民們越聽越氣,紛紛指責孫玉國。孫玉國見眾怒難犯,推開人群就想跑,卻被張陽一把抓住:“孫玉國,你用假藥害了這麽多村民,現在想跑?咱們得去官府評評理!”
“別去官府!我錯了!我把錢退給大家還不行嗎?”孫玉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張藥師,求你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張陽看著他狼狽的樣子,眼神裏沒有絲毫同情:“你害了這麽多村民,不是退錢就能解決的。今天必須去官府,讓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村民們紛紛附和,推著孫玉國和劉二,往鎮外的官府走去。錢多多看著眼前的情景,走到張陽身邊,愧疚地說:“張藥師,之前是我糊塗,被孫玉國威脅就不敢跟你合作。以後,我一定以合理的價格給你供應藥材,絕不再像孫玉國那樣唯利是圖。”
張陽笑著點了點頭:“錢老板能明白就好。行醫之人,講究的是醫者仁心;經商之人,也該有商德。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官府的差役押著孫玉國和劉二離開時,清溪鎮的村民們圍在街邊拍手稱快。錢多多站在百草堂門口,看著手裏的藥材供貨契,鄭重地遞給張陽:“張藥師,這契書上寫了,今後我供應給百草堂的藥材,一律按市價八折,尤其是枳殼,隻要你這邊需要,我優先送來。”
張陽接過契書,指尖觸到泛黃的紙頁,心裏滿是暖意。他回頭看向鋪子裏,張娜正忙著給村民抓藥,王雪坐在一旁,腳踝上的腫脹已經消了大半,正幫著整理炮製好的枳殼片。護道者林婉兒不知何時也來了,正站在藥櫃旁,手裏拿著一株曬幹的野菊花,笑著對王雪說:“你上次說想學製菊花枕,等忙完這陣,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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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姐姐,多虧你上次告訴我山裏有酸橙樹,不然我們還不知道要去哪裏找枳殼呢。”王雪臉上露出笑容,眼裏滿是感激。林婉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我隻是碰巧知道罷了,真正辛苦的是你和張藥師,冒著暴雨進山采藥,這份心,才難得。”
說話間,老李提著一籃剛蒸好的米糕走進來,臉上滿是笑容:“張藥師,娜娘,雪丫頭,這是我家老婆子蒸的米糕,你們快嚐嚐。自從喝了你開的枳殼湯藥,我這胸口再也不脹了,晚上也能睡個安穩覺了。”他又轉身遞給錢多多一塊米糕,“錢老板,也謝謝你揭穿了孫玉國的真麵目,不然我們還得被他蒙在鼓裏。”
錢多多接過米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在嘴裏化開,他笑著說:“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以前總想著多賺點錢,卻忘了經商最該講誠信,這次多虧了張藥師,讓我明白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張陽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心裏感慨萬千。他走到藥櫃前,拿起一片枳殼,放在鼻尖輕嗅,熟悉的藥香讓他想起進山采藥的日子。那時的暴雨、濕滑的山路、王雪扭傷的腳踝,還有村民們焦急的眼神,一幕幕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如今,風波終於平息,村民們的病也漸漸好轉,這一切,都值了。
“哥,你看這是什麽?”王雪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到張陽麵前。張陽接過一看,原來是一張畫著酸橙樹的圖紙,上麵還標注著采摘時間和炮製方法。“這是我之前跟著婉兒姐姐進山時畫的,以後咱們要是再缺枳殼,就可以照著這個去采,再也不用急得團團轉了。”王雪笑著說。
張陽看著圖紙,又看了看妹妹,眼裏滿是欣慰。他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從藥櫃的抽屜裏拿出一本泛黃的書,遞給王雪:“這是咱們家傳的《本草炮製記》,裏麵記載了很多藥材的炮製方法,你好好學學,以後百草堂,也得靠你多幫忙。”
王雪接過書,雙手緊緊抱在懷裏,眼眶瞬間紅了。她知道,這是哥哥對她的信任,也是對她的期望。她用力點了點頭:“哥,我一定會好好學,不會讓你失望的。”
張娜端著剛泡好的藥茶,遞給眾人:“大家快嚐嚐,這是用枳殼和陳皮泡的茶,理氣又消食。以後啊,咱們百草堂不僅治病,還可以多泡些藥茶,讓村民們平日裏也能調理身體。”
眾人接過茶碗,輕輕抿了一口,淡淡的藥香中帶著一絲甘甜,讓人渾身舒暢。陽光透過敞開的門窗,灑在百草堂的每一個角落,溫暖而明亮。藥櫃上的藥材標簽在陽光下泛著紅光,案上的枳殼片散發著清香,村民們的笑聲和說話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溫馨的畫麵。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百草堂的招牌上,“百草堂”三個大字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醒目。藥香嫋嫋,飄向遠方,仿佛在訴說著這個關於枳殼、關於醫者仁心的故事,也預示著清溪鎮更加美好的未來。張陽站在門口,望著鎮上來來往往的村民,心裏清楚,隻要守住這份醫者初心,守住這些能治病救人的草藥,清溪鎮的安寧與安康,便會一直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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