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百草堂之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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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花椒:風雨坡下的濟世情
    入秋後的豐縣,雨像被扯斷的棉線,連綿不絕地纏在鳳鳴坡的溝壑間。坡下老街的青石板被浸得發亮,倒映著兩側店鋪耷拉的幌子,唯有百草堂門前掛著的“炮製地道藥材”木牌,還透著幾分精神。
    王寧站在藥鋪櫃台後,指尖撚著幾粒野花椒果皮,眉頭卻鎖得緊。他身著藏青色長衫,袖口磨出了淺白的毛邊,左手虎口處留著一道淺疤——那是去年采藥時被野花椒刺劃傷的痕跡。“這雨再下,怕是要出亂子。”他將花椒粒放回瓷罐,聲音裏帶著幾分擔憂。妻子張娜正用布巾擦拭藥櫃,聞言抬頭,鬢邊的銀簪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今早李嬸來抓生薑,說她家娃子這幾天總喊肚子疼,吃不下飯,臉黃得像沒曬過太陽的藥渣。”她將擦幹淨的藥臼歸位,又補充道,“不止李家,方才路過巷口,聽見好幾戶都在說家人關節發僵,連端碗都費勁。”
    話音剛落,藥鋪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冷風裹著雨絲撲了進來。王雪背著半舊的粗布藥簍,褲腳沾滿泥點,發梢還滴著水:“哥,我去坡下采薄荷,見好多村民往仁心堂跑,孫玉國站在門口喊,說這是‘邪祟附骨’,得買他的符紙才管用。”她邊說邊從藥簍裏掏出幾株帶著露水的薄荷,指尖因攥得太緊,泛著淡淡的紅。
    王寧聞言,快步走到門口,望向街尾仁心堂的方向。雨幕中,隱約能看到孫玉國穿著油亮的綢緞馬褂,手裏舉著一疊黃紙符,正對著圍攏的村民高聲說著什麽。他身旁的劉二,穿著短打,臉上帶著痞氣,不時幫著吆喝,還伸手推搡著猶豫不前的老人。“胡鬧!”王寧沉聲道,轉身抓起掛在牆上的蓑衣,“雪妹,你留下整理藥材,張陽呢?讓他跟我去看看。”
    張陽從後堂走出來,身上係著圍裙,雙手還沾著炮製藥材的細粉——他剛把曬幹的野花椒根皮切成薄片。“掌櫃的,我這就去換衣裳。”他說著,快步走進裏間,片刻後換了件素色短衫,腰間別著個裝著藥杵的布囊,“野花椒的庫存我盤過了,根皮還有半袋,果皮和種子不多了,要是真有疫病,怕是不夠用。”
    王寧點點頭,披上蓑衣,又從櫃台下拿出一個油紙包,塞進懷裏:“這裏麵是之前炮製好的野花椒粉,先帶去應急。咱們走。”兩人踩著濕滑的青石板,往仁心堂方向走。雨絲打在蓑衣上,發出沙沙的聲響。路過一家包子鋪時,看見老板娘扶著她男人站在路邊,男人雙手按著膝蓋,臉色發白,額頭上滲著冷汗,每走一步都皺著眉:“方才在仁心堂買了符紙,孫大夫說燒了兌水喝,可喝了半點用沒有,膝蓋反倒更疼了。”
    王寧停下腳步,蹲下身,指尖搭在男人的手腕上,又掀開他的褲腿——膝蓋處腫得發亮,皮膚透著青紫色。“你這是淋雨受寒,風寒濕邪入了骨,不是什麽邪祟。”他說著,從懷裏掏出油紙包,取出一小撮野花椒粉,“拿這個用溫酒調成糊狀,敷在膝蓋上,能緩解疼痛。”老板娘接過花椒粉,有些猶豫:“孫大夫說野花椒有毒,不能用……”“有毒是真,但隻要用量得當,對症施治,就是良藥。”王寧站起身,語氣堅定,“你要是信我,就試試,明天再去百草堂,我給你開內服的方子。”
    這時,仁心堂方向傳來一陣喧嘩。劉二舉著一根木棍,正驅趕一個想要退錢的老婦人:“你這老東西,符紙都買了,還想退錢?孫大夫說了,是你心不誠,才沒效果!”王寧眉頭一皺,快步走過去,攔在老婦人麵前:“劉二,做生意要講良心,村民們生病求醫,你怎能如此對待?”劉二見是王寧,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王掌櫃,這是我們仁心堂的事,跟你沒關係。你別以為用些野草野藥,就能搶我們的生意!”
    孫玉國也走了過來,手裏搖著折扇,盡管下著雨,扇麵上“仁心濟世”四個字卻擦得鋥亮:“王寧,我用符紙驅邪,是祖上傳下的法子,你用那些來路不明的草藥,要是治壞了人,可擔不起責任。”王寧看著圍攏過來的村民,大多麵帶愁容,有的還捂著肚子,有的扶著家人的胳膊,顯然都被病痛折磨。“鄉親們,”他提高聲音,目光掃過眾人,“你們要是信我,就跟我去百草堂,我用本地的野花椒給你們治病,要是治不好,分文不取。”
    人群裏一陣騷動,有人小聲議論著,有人看著孫玉國,也有人望向王寧。方才那個膝蓋疼的男人走了過來,扶著老婦人:“我信王掌櫃,我這就去試試他給的花椒粉,要是有用,我再帶鄉親們去百草堂。”孫玉國見狀,臉色沉了下來,卻沒再說話。劉二還想爭辯,被孫玉國拉了回去。王寧看著漸漸散去的人群,轉身對張陽說:“看來這場雨,不僅帶來了寒症,還得讓我們跟仁心堂,好好較量一番了。咱們先回藥鋪,準備接診,還有,得盡快上山采野花椒,庫存怕是撐不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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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陽點點頭,兩人並肩往百草堂走。雨還在下,鳳鳴坡的輪廓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坡上的野花椒叢,正在風雨中等待著被發現,等待著成為驅散病痛的良藥。
    百草堂的藥香,在雨霧裏釀得愈發濃鬱。櫃台前擠滿了求醫的村民,王寧剛給一位老人診完脈,指尖還沾著患者手腕的微涼,便立刻轉向下一位捂著肚子的孩童。張娜在一旁麻利地遞上診脈墊,王雪則捧著紙筆,認真記錄著病症,粗布藥簍被她隨手放在角落,簍裏的薄荷還帶著雨水的潮氣。
    “孩子舌苔白膩,肚子脹得發硬,是蛔蟲鬧的。”王寧摸了摸孩童的肚子,抬頭對孩子母親說,“我開些野花椒果皮磨的粉,每次用溫水送服,連吃三天,蛔蟲就能排出來。”他邊說邊走向藥櫃,拉開最底層的抽屜——裏麵裝著野花椒果皮的瓷罐,已然見了底。王寧的動作頓了頓,眉頭又擰了起來。張陽恰好從後堂出來,手裏捧著剛切好的野花椒根皮,見此情景,低聲道:“掌櫃的,根皮也隻剩這半簸箕了,方才給三位關節痛的村民配了外敷藥,再用兩次就沒了。”他的手指在根皮上輕輕拂過,指尖的藥粉簌簌落下——這雙手常年炮製藥材,掌心布滿細密的老繭,指縫裏還嵌著洗不淨的藥色。
    “看來今天必須上山了。”王寧關上抽屜,轉身取下牆上的采藥鋤,又從櫃台下翻出三個油紙包,“這裏麵是幹糧和傷藥,雪妹,你跟我和張陽一起去,正好教你認認野花椒的模樣,往後采買藥材,也能辨得真假。”王雪眼睛一亮,立刻抓過角落的粗布藥簍,往裏麵塞了水壺和麻繩:“哥,我早就想跟你上山采藥了!上次你說野花椒枝幹有刺,這次我一定能認出來。”她紮著兩條麻花辮,辮梢用藍布條係著,說話時辮子輕輕晃動,透著幾分雀躍。
    三人換上防滑的草鞋,披上蓑衣,剛走出藥鋪,就見巷口的老槐樹底下,劉二正靠著樹幹抽煙,見他們背著藥簍,立刻撇了撇嘴:“王掌櫃,這雨天山上路滑,你們還去采那些野草,別到時候藥材沒采著,倒把自己摔了,那可就成了豐縣的笑話。”王寧沒理會他的嘲諷,隻是叮囑張娜:“藥鋪就交給你了,要是有村民來,就讓他們先等著,我們盡量早點回來。”張娜點點頭,目送三人走進雨幕,轉身將藥鋪的木門掩上一半,留著縫隙方便照看。
    鳳鳴坡的山路本就崎嶇,經雨水浸泡後,更是泥濘難行。王寧走在最前麵,手裏的采藥鋤不時戳著地麵,試探著路況:“雪妹,你跟在我後麵,踩著我的腳印走,別踩那些長著青苔的石頭,容易滑倒。”王雪緊緊跟在後麵,目光落在路邊的灌木叢上,仔細辨認著:“哥,你看那棵樹,枝幹上有刺,是不是野花椒?”她指著不遠處一棵矮樹,樹幹上零星長著幾根尖刺,葉片呈羽狀。
    張陽湊過去看了看,搖了搖頭:“這是枸橘,雖然也有刺,但葉片比野花椒小,而且沒有花椒的香氣。”他摘下一片葉子,揉碎了遞到王雪麵前,“你聞聞,野花椒的葉子揉碎了,會有一股辛辣的香氣,這枸橘隻有淡淡的苦味。”王雪湊近聞了聞,果然沒有辛辣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原來還要看氣味,我記住了。”
    三人繼續往上走,雨勢漸漸小了些,霧氣卻更濃了,遠處的山峰隻剩下模糊的輪廓。王寧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片灌木叢:“你們看,那就是野花椒。”王雪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灌木叢有半人高,枝幹上長著基部寬而扁的銳刺,陽光下泛著淺褐色的光;羽狀複葉層層疊疊,小葉呈卵形,邊緣帶著細微的鋸齒;枝頭還掛著幾顆未成熟的青果,像一串串小小的綠燈籠。她伸手想去摸,卻被王寧攔住:“小心刺,這些刺很尖,很容易劃傷手。”
    說著,王寧拿起采藥鋤,在灌木叢周圍刨了刨,清除掉雜草和碎石:“采野花椒要注意,根皮要從成年植株上采,而且不能全采,得留一部分讓它繼續生長;果皮要選成熟的,也就是紅褐色的,青果藥效不夠。”他邊說邊示範,先用鋤柄撥開枝條,再用手小心翼翼地捏住根部,輕輕一扯,一段帶著根皮的根莖便被拔了出來。張陽也跟著動手,他從腰間解下布囊,取出一把小剪刀,將采下的根皮剪成長短均勻的段,放進布囊裏:“這些根皮回去還要炮製,得先洗幹淨,去掉泥沙,再曬幹,最後切成薄片,這樣才能入藥。”
    王雪學得認真,也學著王寧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拔著根皮,偶爾不小心碰到刺,疼得齜牙咧嘴,卻也不肯停下。就在三人采得興起時,王雪忽然“哎呀”一聲,指著不遠處的一片野花椒叢:“哥,你看那邊,那些花椒藤怎麽都斷了?”王寧和張陽抬頭望去,隻見前方一片長勢正好的野花椒叢,枝幹被人用刀砍斷,斷口處還留著新鮮的痕跡,周圍的地麵上撒滿了碎石,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是劉二幹的。”張陽臉色一沉,“早上在藥鋪門口,他就陰陽怪氣的,肯定是孫玉國讓他來搞破壞,想讓我們采不到野花椒。”王雪也氣鼓鼓的:“太過分了!他們治不好病,就來搗亂,這不是耽誤鄉親們治病嗎?”王寧卻顯得很平靜,他蹲下身,檢查了一下斷枝,又望了望山坡深處:“沒關係,鳳鳴坡這麽大,野花椒不止這一處。我記得坡後還有一片,雖然路難走些,但那裏的野花椒長得更茂盛。咱們繞過去,繼續采。”說著,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重新拿起采藥鋤:“雪妹,別氣,做醫者,得沉得住氣。隻要能采到藥材,治好鄉親們的病,這點困難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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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雪點點頭,攥緊了手裏的藥簍,跟著王寧和張陽,往坡後走去。霧氣中,三人的身影漸漸遠去,隻留下被砍斷的野花椒枝,在微風中輕輕晃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場關於藥材與人心的較量。
    暮色漫進百草堂時,藥鋪裏還飄著野花椒的辛香。王寧將最後一撮野花椒根皮敷在李嬸男人的膝蓋上,用布條仔細纏好,又叮囑道:“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換敷,記得別沾著水,內服的湯藥早晚各煎一次,溫著喝。”李嬸連連點頭,手裏攥著藥包,眼眶有些發紅:“王掌櫃,真是謝謝您,下午敷了一次,他說膝蓋就不那麽疼了,比孫大夫的符紙管用多了。”她身後的男人也附和著,臉上終於有了幾分血色,不再是先前的慘白。
    王寧笑了笑,剛要說話,就見王雪端著一碗藥湯從後堂出來,粗布衣袖上沾了些藥汁,辮梢還別著一朵剛摘的野菊:“哥,張陽哥把野花椒種子炒好了,這是給東村趙大爺熬的消腫湯,我這就送過去。”趙大爺前幾日淋了雨,不僅關節痛,還腫了腳踝,王寧便在藥方裏加了少量野花椒種子,利尿消腫。“路上小心,雨剛停,路滑。”王寧叮囑道,看著王雪背著藥簍走出藥鋪,才轉身整理櫃台。張娜正將下午采回的野花椒分類——青果放在竹篩裏晾曬,紅褐色的成熟果實則倒進石臼,準備研磨成粉。她見王寧過來,擦了擦額角的汗:“今天采的野花椒夠用上兩三天,就是張陽說,根皮得再炮製一批,不然怕後續不夠。”
    王寧點點頭,剛要去後堂幫忙炮製,藥鋪的木門突然被撞開。劉二帶著兩個壯漢走了進來,手裏舉著一張紙,往櫃台上一拍:“王寧,你給我出來!孫大夫說了,你用野花椒給人治病,是拿村民當試驗品,這紙上寫的都是你用‘毒藥’害人的證據!”圍在櫃台前的村民頓時騷動起來,有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看向王寧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猶豫。方才還在感謝王寧的李嬸,此刻也攥緊了衣角,小聲問:“王掌櫃,這野花椒真的有毒嗎?”
    王寧臉色不變,走到櫃台前,拿起那張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幾行字,說有村民用了野花椒後腹痛不止,還說野花椒是“山間毒草”,根本不能入藥。他看了一眼劉二,語氣平靜:“你說有村民用了野花椒腹痛,是誰?在哪裏?你讓他來跟我對質。”劉二眼神閃爍了一下,梗著脖子道:“反正就是有!孫大夫說了,你這是不懂裝懂,耽誤了村民的病情,你得賠償大家的損失!”他身後的壯漢也跟著起哄,藥鋪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張陽從後堂走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把剛切好的野花椒根皮,指尖沾著藥粉:“劉二,你別在這裏胡攪蠻纏。野花椒有毒是真,但我們用藥前都仔細炮製過,用量也精準計算過,這幾天治好的村民不下十個,你怎麽不說?”他將根皮放在櫃台上,“你看,這些根皮都經過清洗、曬幹、切片,就是為了降低毒性,增強藥效,孫玉國懂這些嗎?他隻會拿符紙騙錢!”“你胡說!”劉二上前一步,想要推搡張陽,卻被王寧攔住。王寧看著圍攏的村民,提高聲音:“鄉親們,我王寧在鳳鳴坡行醫五年,從來沒拿過大家一分冤枉錢。野花椒有毒,但對症施治就是良藥,就像砒霜能毒人,也能治頑疾一樣。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東村的趙大爺、西村的張婆婆,他們是不是用了野花椒,病情才好轉的。”
    人群裏有人小聲議論起來,一個中年男人站了出來:“我昨天用了王掌櫃的野花椒粉,肚子不疼了,也能吃飯了,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另一個老太太也附和道:“我兒媳婦哺乳期,王掌櫃還特意叮囑她不能用,這麽細心的大夫,怎麽會害人?”劉二見村民們不信自己,臉色更加難看,還想爭辯,卻聽見藥鋪門口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是誰說野花椒不能入藥?我倒要聽聽,這上好的藥材,怎麽就成了毒藥!”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藥箱,身後跟著兩個夥計。男人臉上帶著精明的笑意,目光掃過櫃台上的野花椒,眼睛一亮:“這野花椒的品質不錯啊,果皮飽滿,根皮厚實,是鳳鳴坡的特產吧?”王寧認出此人,是常年往返於各地的藥材商人錢多多,之前曾來百草堂收過野花椒。他連忙上前:“錢老板,您怎麽來了?”
    錢多多哈哈一笑,拍了拍王寧的肩膀:“我來豐縣收藥材,剛到老街就聽見這邊吵吵鬧鬧的,過來看看。”他看向劉二,“你說野花椒有毒不能入藥?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見過不少大夫用野花椒治病,驅寒驅蟲、祛風除濕,效果好得很!隻要炮製得當、用量精準,根本不會出問題。我每年都收大量野花椒,賣給各大藥鋪,要是有毒,我敢收嗎?”
    劉二見錢多多為王寧說話,頓時沒了底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錢多多又拿起櫃台上的野花椒,對村民們說:“大家看,這野花椒的果實紅褐色,分果瓣基部有柄狀延伸,葉子是羽狀複葉,有小葉5到15片,這都是正品野花椒的特征。王掌櫃用的是正經藥材,不是什麽毒草,你們可別被人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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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紛紛指責劉二胡說八道。劉二見狀,不敢再停留,帶著兩個壯漢灰溜溜地跑了。錢多多看著劉二的背影,搖了搖頭:“孫玉國這人,做生意太急功近利,連藥材的基本特性都不懂,還敢開藥店。”他轉頭對王寧說,“王掌櫃,你這野花椒還有多少?我按市價收,越多越好。”
    王寧笑著點頭:“多謝錢老板解圍,我這還有些存貨,明天再采一批,到時候給您送去。”送走錢多多,藥鋪裏的氣氛又恢複了熱鬧。張娜端來熱茶,遞給王寧:“多虧了錢老板,不然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王寧喝了口茶,看向窗外——暮色漸濃,老街的燈籠一盞盞亮了起來,映著濕滑的青石板,格外溫暖。他知道,這場關於野花椒的風波還沒結束,但隻要能治好鄉親們的病,守住醫者的初心,再大的困難,他都能扛過去。
    晨霧還沒散盡,百草堂的門就被急促的敲門聲撞開。王雪剛把晾曬的野花椒果皮收進瓷罐,就見李嬸扶著她男人跌跌撞撞跑進來,男人臉色慘白,額頭上滿是冷汗,捂著膝蓋不住呻吟:“王掌櫃,不好了,我這膝蓋又疼起來了,比昨天還厲害!”
    王寧剛從後堂炮製完根皮出來,藏青色長衫上還沾著細碎的藥屑,見狀立刻放下手裏的藥篩,快步上前:“別急,先坐下。”他掀開男人的褲腿,隻見昨日敷藥的地方紅腫得更厲害,皮膚還透著幾分青紫色,指尖一碰,男人就疼得齜牙咧嘴。“怎麽會這樣?”張娜端來溫水,遞給李嬸,臉上滿是疑惑,“昨天敷了藥明明好轉了,怎麽一夜之間就複發了?”
    王寧眉頭緊鎖,指尖搭在男人手腕上,片刻後沉聲道:“脈象沉緊,寒濕之氣比昨日更重,不像是正常複發。”他看向李嬸,“昨天回去後,有沒有按我說的做?有沒有沾到水?有沒有吃什麽生冷的東西?”李嬸急忙搖頭:“沒有沒有,昨天回來後就沒出門,藥也按時敷了,晚飯就喝了點粥,沒吃生冷的東西啊。”她越說越急,眼眶都紅了,“王掌櫃,是不是這野花椒真的有毒,把他的腿治壞了?”
    這話一出,藥鋪裏其他候診的村民頓時議論起來,有人悄悄往後退了退,看向櫃台上野花椒的眼神多了幾分忌憚。王雪站在一旁,心裏也犯了嘀咕——昨天明明看到男人好轉了,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難道真的是野花椒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孫玉國搖著折扇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劉二,臉上帶著得意的笑:“王寧,我就說你這野花椒不能入藥,現在好了,把人治壞了吧?我看你這百草堂,還是趁早關門算了!”劉二也跟著起哄:“大家都看到了吧?這野花椒就是毒草,王寧用它治病,就是拿大家的性命開玩笑!”
    村民們的議論聲更大了,有人甚至提出要去找官差來評理。王寧卻顯得異常平靜,他看著孫玉國,語氣冷淡:“孫掌櫃,治病講究辨證施治,現在還沒查明原因,你怎麽就確定是野花椒的問題?”“不是野花椒的問題,難道是我的問題?”孫玉國收起折扇,指著男人的膝蓋,“昨天還好好的,用了你的野花椒就變成這樣,不是你的問題是什麽?”
    王寧沒理會他的挑釁,轉身對張陽說:“張陽,去把昨天炮製的野花椒根皮拿來,再取一點昨天給李嬸男人敷的藥粉。”張陽立刻去後堂取來藥罐和藥粉,王寧打開藥罐,取出一點根皮,放在鼻尖聞了聞,又撚起一點藥粉,仔細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根皮的氣味不對,比正常炮製的野花椒根皮多了一股腥氣,而且這藥粉裏,好像摻了別的東西。”
    他將藥粉遞給張陽:“你看看,是不是咱們昨天用的那批?”張陽接過藥粉,放在鼻尖聞了聞,又用指尖撚了撚,臉色頓時變了:“不對!這不是咱們昨天炮製的藥粉,咱們的藥粉是純野花椒果皮磨的,氣味辛辣,而這藥粉裏,摻了蒼耳子的粉末!蒼耳子性溫有毒,外用過量會導致皮膚紅腫,要是和野花椒混用,還會加重毒性!”
    “蒼耳子?”王寧眼神一凜,看向李嬸,“昨天回去後,有沒有人去過你家?有沒有人給過你們什麽東西?”李嬸愣了愣,忽然想起什麽,急忙說道:“昨天傍晚,劉二去過我家,說他是來送‘安神符’的,還說這符能輔助治病,讓我們放在枕頭底下。當時我也沒多想,就收下了。”
    “安神符?”王寧看向劉二,“劉二,你送的符紙裏,是不是摻了蒼耳子粉末?”劉二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就是送個符紙,哪有什麽蒼耳子粉末……”“還想狡辯?”張陽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昨天我去坡上采薄荷,看到劉二在野地裏采摘蒼耳子,還把蒼耳子磨成粉末,當時我就覺得奇怪,現在看來,他是早有預謀!”
    孫玉國臉色一變,卻還想辯解:“你胡說!劉二采蒼耳子,說不定是自己用,跟這病有什麽關係?”“是不是胡說,一查便知。”王寧轉身對村民們說,“大家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去李嬸家,看看那所謂的‘安神符’,是不是沾了蒼耳子粉末。另外,我再用新炮製的野花椒根皮給李嬸男人敷藥,要是好轉了,就說明是有人在藥粉裏做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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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們紛紛點頭,跟著王寧和李嬸往家走。孫玉國和劉二見狀,臉色慘白,想要偷偷溜走,卻被幾個村民攔住了。到了李嬸家,王寧從枕頭底下取出那張“安神符”,放在鼻尖聞了聞,果然有一股蒼耳子的腥氣,用指尖一撚,還能摸到細小的粉末。他將符紙遞給村民們看:“大家看,這符紙上的粉末,就是蒼耳子磨的,劉二就是用它來汙染藥粉,故意讓病情複發,好栽贓給野花椒。”
    真相大白,村民們頓時怒了,紛紛指責孫玉國和劉二。孫玉國見無法抵賴,隻能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劉二則嚇得腿都軟了,癱坐在地上。王寧沒理會他們,拿出新炮製的野花椒根皮,用溫酒調成糊狀,敷在男人的膝蓋上。不過半個時辰,男人就說膝蓋不那麽疼了,紅腫也消退了不少。“好了好了,真的好了!”李嬸激動得哭了起來,對著王寧連連道謝。村民們也鬆了口氣,對王寧更加信任了。王寧看著眼前的情景,心裏清楚,這場關於野花椒的較量,他終於贏了,但他也知道,守護鄉親們的健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一場秋雨過後,鳳鳴坡終於放了晴。晨光透過薄霧灑在坡上,野花椒叢的葉片上掛著露珠,折射出細碎的光,空氣裏滿是辛辣又清新的香氣。百草堂門前的青石板早已被曬幹,王寧正帶著王雪和張陽,將新采的野花椒分類晾曬,藥鋪外貼滿了泛黃的紙——上麵是王寧親筆寫的野花椒用法,從根皮驅寒到種子消腫,每一條都寫得詳細,末尾還特意注著“婦女哺乳期慎服”。
    “哥,你看這株野花椒,果實比上次采的更紅,氣味也更濃。”王雪捧著竹籃,裏麵裝滿了紅褐色的野花椒果,辮梢的藍布條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指尖已不像初次采藥時那樣生澀,捏著果實的力道剛剛好,既不會捏破果皮,也不會被尖刺劃傷。
    王寧笑著點頭,伸手拂去她袖口沾著的草屑:“這是因為晴了天,果實裏的油脂沉澱得更足,藥效也更好。以後你自己采藥,記得選這種向陽處的植株,品質比背陰處的好上不少。”他說話時,左手虎口的淺疤在陽光下若隱若現,那道去年被野花椒刺劃傷的痕跡,如今已成了他教王雪辨識藥材的“活教材”。
    張陽蹲在一旁,正用竹篩篩選野花椒根皮,指尖的老繭在藥粉中靈活翻動,將雜質一一挑出:“掌櫃的,昨天錢老板派人來傳話,說要長期收咱們的野花椒,還說要介紹外地的藥鋪來進貨,以後咱們不用愁銷路了。”
    話音剛落,藥鋪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位身著素色布裙的女子站在那裏,發髻上別著一支木質發簪,手裏提著一個古樸的藥箱,正是護道者林婉兒。她笑著走進來,目光掃過晾曬的野花椒,又看了看牆上的告示,眼裏滿是讚許:“早就聽聞豐縣有位醫者,能用本地野花椒解民疾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王寧連忙上前:“林姑娘客氣了,我隻是做了醫者該做的事。”林婉兒走到櫃台前,拿起一小撮野花椒粉,放在鼻尖聞了聞:“野花椒性溫有小毒,常人多懼其毒,你卻能精準炮製、對症施治,還將用法公之於眾,這份醫者仁心,實在難得。”她轉頭看向王雪,“這位姑娘是你的徒弟?看她辨藥的樣子,倒是有幾分靈氣。”王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王寧笑著說:“這是我妹妹,剛跟著我學醫不久,還有很多要學的。”
    正說著,街尾傳來一陣動靜。隻見孫玉國低著頭,手裏捧著一個木盒,慢慢走了過來。他身上的綢緞馬褂已不像往日那般油亮,臉上也沒了之前的傲氣,走到王寧麵前,將木盒遞了過去:“王掌櫃,之前是我糊塗,為了生意,讓劉二做了混賬事,差點耽誤了鄉親們的病情。這是我仁心堂剩下的藥材,還有一些銀子,算是我的賠罪。”
    王寧看著他,沉默片刻,沒有接木盒:“孫掌櫃,錢財和藥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明白,做醫者,最重要的是良心。要是沒了良心,就算有再好的藥材,也治不好病。”孫玉國羞愧地低下頭:“你說得對,我已經把劉二趕走了,仁心堂也打算關了,以後不再行醫了。”
    “關了倒不必。”林婉兒忽然開口,“你若是真心悔改,不如跟著王掌櫃學學炮製藥材,看看他是如何用本地草藥治病的。醫者之路,知錯能改,還不算晚。”孫玉國愣了愣,抬頭看向王寧,見王寧點了點頭,眼裏頓時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謝王掌櫃,多謝林姑娘,我一定好好學!”
    陽光漸漸升高,灑在百草堂的院子裏,將野花椒的香氣烘得愈發濃鬱。王雪正跟著張陽學習炮製野花椒根皮,孫玉國則在一旁幫忙篩選藥材,偶爾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虛心向王寧請教。林婉兒站在院子裏,看著眼前的情景,嘴角露出笑意,轉身悄悄離開了百草堂——她知道,在這裏,中醫藥的傳承,正像鳳鳴坡上的野花椒一樣,在風雨過後,煥發出新的生機。
    王寧望著林婉兒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院子裏忙碌的眾人,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暖意。他拿起一粒野花椒,放在手心,感受著它的堅硬與辛辣——這小小的野花椒,不僅驅散了鄉親們的病痛,也讓他明白了,醫者之路,或許會有風雨,但隻要守住初心,就一定能迎來雨霽風清的日子。而這份初心,就像鳳鳴坡上的野花椒一樣,會在豐縣的土地上,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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