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根據遠征成功的可能性，建立的未來發展模型。隻要我們拿到空間核心，能源問題將徹底解決，我們可以在一年內將淨化塔的數量翻三倍，糧食產量提升十倍以上。屆時，我們不僅能自給自足，甚至有能力去拯救更多的幸存者。”
    她的聲音清冷而有力，全息圖像上，一片片綠色的農田和藍色的能源網絡，以驚人的速度在廢土上蔓延，那是一幅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未來圖景。
    “而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韓心棋話鋒一轉，切換了另一個模型，圖像瞬間變得灰暗，“就算我們省下這些糧食和能源，又能撐多久？兩年？三年？然後呢？等變異生物進化出能攻破我們防禦體係的種類？還是等我們的能源徹底耗盡，退化回茹毛飲血的時代？”
    她冰冷的目光掃過趙成和孫明，“短期的安逸，換來的是慢性死亡。這個道理，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懂。我們現在不是在選擇安逸還是冒險，我們是在選擇，是坐以待斃，還是主動求生！”
    韓心棋的話擲地有聲，讓剛剛動搖的幾名負責人又陷入了沉默。
    “夠了！”
    趙成粗暴地打斷了韓心棋的話，他的眼睛通紅，死死地盯著李軒楓。
    “別再用這些虛無縹緲的數據騙人了！成功的可能性？誰能保證成功？你嗎？還是他？”
    他指著李軒楓，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幾乎是在咆哮。
    “風暴之眼！馬裏亞納海溝！那是什麽地方？是埋葬了舊時代無數頂尖艦隊的墳場！就算李司令恢複了力量，他能一個人對抗整個星球上最恐怖的變異生物群落嗎？”
    “你這是在賭！用我們希望城幾十萬人的命，去賭一個你口中的未來！”
    趙成的情緒徹底失控，他指著李軒楓的鼻子，一字一句地吼道：“你這是獨斷專行！是豪賭！輸了，我們所有人都得給你陪葬！”
    “趙成！你放肆！”王五猛地一拍桌子，拄著拐杖站了起來，一股鐵血的氣勢壓向趙成。
    會議室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李軒楓沒有說話，他隻是平靜的看著情緒激動的趙成，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他抬起手，往下壓了壓。
    王五不甘地坐了回去，但一雙眼睛依舊死死瞪著趙成。
    整個會議室，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軒楓身上，等待著他的最終裁決。
    他可以利用自己至高無上的威望，強行通過這個決議。
    在希望城，沒有人能違抗他的命令。
    但他沒有。
    良久。
    “散會。”
    他吐出兩個字，沒有再看任何人，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眾人愣住了。
    就這麽……結束了？
    趙成和孫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錯愕和劫後餘生的慶幸。他們以為會有一場狂風暴雨，卻沒想到隻是飄過一片烏雲。
    韓心棋看著李軒楓離去的背影，好看的眉頭緊緊蹙起，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和擔憂。
    她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
    會議不歡而散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傳遍了希望城的每一個角落。
    李司令打算掏空家底去進行一場九死一生的遠征。
    這個消息，被簡化成了最容易引起恐慌的版本，在人群中飛速傳播。
    剛剛還因為李司令力量回歸而歡欣鼓舞的民眾，臉上重新布滿了迷茫和不安。
    廣場上，食堂裏，人們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要去打風暴之眼，那地方進去就是送死啊！”
    “把我們的糧食和能源都拿走，那我們冬天怎麽辦？要凍死餓死嗎？”
    “我們現在過得好好的，為什麽非要去冒險……”
    質疑、恐慌、不安，像病毒一樣在城裏蔓延。
    原本團結一心的希望城，民心開始動搖。
    遠征的計劃，在艦隊還未起航之前，就在希望城內部，掀起了一場看不見硝煙的風暴。
    而這場風暴的中心，李軒楓，卻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訓練室裏，誰也不見。
    次日清晨，天還未完全亮透，希望城的中央廣場上便已經聚集了上百人。
    這些人大多穿著農業區統一發放的灰色工裝，臉上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隻是沉默地站著。
    人群中，幾塊用木板和硬紙殼臨時做成的標語被高高舉起，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很醒目。
    “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取暖！”
    “先保住希望城，再談救世界！”
    “我們不想被凍死在勝利之前！”
    王五帶著城衛隊的戰士們在廣場周圍拉起了警戒線。他拄著那根特製的合金拐杖，站在隊伍的最前方，臉色很難看。
    後勤主管趙成和農業負責人孫明，此刻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各位鄉親，各位兄弟，大家的心情我完全理解！”趙成舉起雙手，他的聲音通過一個便攜擴音器傳遍了整個廣場。
    “誰不想一勞永逸？誰不想徹底終結這個該死的末日？李司令是英雄，他的決心，我們所有人都敬佩。但是……我們也不能不顧眼前的現實啊！這城裏幾十萬張嘴要吃飯，寒冬馬上就要來了，供暖的能源缺口還那麽大，孩子們、老人們，他們怎麽辦？”
    他身旁的孫明接過話頭，這位手上滿是老繭的老人，眼眶泛紅，聲音沙啞：“李司令是站得高，看得遠。可我們這些土裏刨食的，隻看得到腳下的地。糧食沒了，能源斷了，遠征軍還沒出發，我們自己的家就先垮了。這不是我們想看到的啊！”
    兩人的話，讓本就恐慌的民眾情緒更加激動。
    人群騷動起來。
    “趙主管說得對！我們不能拿全城人的命去賭！”
    “我們支持李司令，但不支持這麽幹！”
    “先讓我們活過這個冬天再說！”
    看著趙成那副嘴臉，王五額角青筋暴起，握著合金拐杖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媽的，這個老狐狸！”王五低聲罵了一句，轉頭對身邊的副官說，“準備清場！再讓他們煽動下去，非出大事不可！”
    “等等。”
    一個聲音通過戰術頻道，在王五的耳邊響起。
    王五動作一滯，他抬頭望向不遠處指揮部大樓最高層的窗口。一道身影正靜靜的站在那裏，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是李軒楓。
    王五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中的平靜。他咬了咬牙，對著頻道低聲回道：“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