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怎麽會這麽快？”他喃喃自語，眼神裏充滿了驚恐。
    農業區的溫室大棚內，孫明正佝僂著腰，檢查著一株抗寒作物。當提示音響起時，他愣了一下，點開消息。看完之後，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血色盡褪，手裏的農具“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雜物間內，猴子看著屏幕上反饋回來的全城反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麵前的虛擬光幕上，城市裏每一個異常的信號波動，每一次高頻的數據交換，都在他的嚴密監控之下。
    “來吧，小老鼠。”他低聲自語，“把你的消息發出去，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然而，他預想中的信號並沒有立刻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半個小時後，整個城市的通訊網絡依舊風平浪靜，除了民眾們互相傳遞喜悅的正常通訊外，沒有任何異常。
    “沉得住氣啊……”猴子皺了皺眉，他並不著急，他知道，狡猾的獵物都很有耐心。
    可就在這時，他這間偽裝成雜物間的辦公室大門，被人“砰”的一聲，從外麵粗暴地推開了。
    猴子嚇了一跳，本能地就要關閉所有監控屏幕。
    可當他看清來人時，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門口站著的，是希望城裏負責精神慰藉工作的老祭司。他已經快八十歲了，頭發花白，拄著一根木拐杖，臉上滿是怒容。
    在他的身後，還探出十幾個小腦袋。那是一群七八歲的孩子，都穿著幹淨的唱詩班白袍，手裏拿著自己用彩紙畫的祝福小旗子，正忽閃著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著這個堆滿奇怪零件的房間。
    “猴子主管！”老祭司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他手中的拐杖在地麵上重重一頓，發出“篤”的一聲悶響，“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麽回事！”
    猴子一個頭兩個大，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祭司大人，您……您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老祭司被他氣笑了，他指著門外，聲音都在發顫，“我剛剛帶著孩子們排練完，告訴他們，我們要在原定的時間，為我們偉大的遠征隊，舉行一場盛大的祈福歡送儀式！每個孩子都準備了自己親手製作的禮物！”
    他身後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舉起了手裏的一串彩色珠子手鏈，小聲說道：“猴子叔叔，這是我給李司令準備的幸運手鏈……”
    “你們倒好！”老祭司根本不給猴子說話的機會，拐杖指著猴子的鼻子，吹胡子瞪眼地說，“說改時間就改了！三天！你讓我們怎麽準備？你讓孩子們的這些心意怎麽辦？難道要讓他們在寒風裏，看著遠征隊的背影匆匆離開嗎！”
    猴子看著老祭司那張漲紅的臉，又看了看他身後那一張張寫滿了期待和委屈的小臉，額頭上瞬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總不能說，這消息是我編出來釣魚的。
    “不……不是，祭司大人，您聽我解釋……”猴子急得抓耳撓腮，語無倫次地開始編造理由，“這個……是技術原因！對，就是技術原因！我們……我們發現了一個新的能源頻率，它……它隻能維持三天！所以必須馬上走！”
    “能源頻率？那是什麽？”老祭司皺著眉，一臉不解。
    “就是……就是一種……嗯……一種很厲害的氣！就像好運一樣！有時效性的！”
    猴子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他一邊胡說八道，一邊緊張地瞥向身後的監控屏幕。
    他生怕就在他應付這一老一小的時候，那條大魚就從他的網裏溜走了。
    猴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哄帶騙，差點就要指天發誓說那個有時效性的“好運之氣”是上古遺留的玄學科技，才總算把一臉狐疑的老祭司和那群天真無邪的孩子給請出了雜物間。
    猴子癱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感覺比跟一個加強連的變異獸打了三天三夜還要累。
    然而，當猴子的目光重新回到監控屏幕上時，他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猴子放出的假消息，非但沒有釣出隱藏在暗處的大魚，反而在城內，引起了比他預想中要大得多的騷亂。
    希望城的中央廣場，此刻已經人滿為患。
    黑壓壓的人群擠得密不透風，嘈雜的聲浪匯聚在一起，幾乎要掀翻希望城的天空。
    後勤主管趙成，正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他沒有用擴音器，隻是用盡全身力氣，對著下方一張張焦躁的臉，振臂高呼。
    “鄉親們，兄弟們，你們都看到了，指揮部隻給了我們三天時間！”
    趙成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卻帶著很強的穿透力，清晰地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我問你們，三天時間夠幹什麽？三天時間，連出征的壓縮餅幹都做不完！三天時間，連深潛者的螺絲都擰不緊！這是逃跑！”
    “逃跑”這兩個字，重重打擊了所有人的內心。
    “他們這是被我們逼急了！”趙成的眼睛通紅，他指著指揮部的方向，狀若瘋狂，“他們這是要拋棄我們！拋棄這座城市裏幾十萬等著過冬的百姓！他們要帶著我們最後的糧食，最後的能源，去進行一場九死一生的豪賭！”
    “他們賭贏了，與我們無關；賭輸了，我們所有人都會凍死餓死！”
    趙成的演講很具煽動性，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戳中了民眾內心的恐懼。
    這一次，響應趙成的不再僅僅是農業區的居民。
    許多原本保持中立，甚至支持遠征的市民，也開始動搖了。他們對那趟未知的遠征本就心懷忐忑，如今“倉促出發”的消息，徹底點燃了他們心中的不安。
    人群中，開始有人跟著嘶吼。
    “不能讓他們走！”
    “這是拿我們的命去賭！”
    “留下糧食和能源！我們要活下去！”
    恐慌迅速蔓延，整個廣場的情緒，正在滑向失控的邊緣。
    農業部的負責人孫明，就站在趙成的身後。他沒有說話，隻是那雙渾濁的眼睛，如同一隻盤旋在空中的禿鷲，陰鷙地在下方黑壓壓的人群中來回掃視。
    孫明看似在為趙成掠陣，實則，他是在執行另一項任務。
    孫明在觀察人群的反應，在評估這次輿論總攻的效果，也在尋找著，是否有“不和諧”的因素混雜其中。
    在趙成和孫明看來，李軒楓已經被這洶湧的民意逼到了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