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我怕……我要找媽媽……”
    那稚嫩又絕望的哭喊聲，狠狠紮在廣場上所有為人父母者的心上。
    就在這時，之前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白大褂男人，微笑著走了過去。他蹲下身，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甚至還替他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別怕，孩子。”他的聲音溫和得像一位慈祥的老師，“我帶你去找媽媽，她在一個很溫暖的地方等你。”
    小男孩那雙被淚水浸泡的眼睛裏，終於露出了一絲希望的光芒，他怯生生地伸出了小手。
    然而，白大褂男人抓住他小手的瞬間，臉上的溫和笑容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遍體生寒的冷酷。
    他一把將小男孩從地上拎了起來。
    在小男孩驚恐的尖叫聲中，他拎著他，走到了一個裝滿了冒著氣泡的綠色不明液體的巨大培養罐前。
    “你的媽媽，就在裏麵。”
    他笑著說完，鬆開了手。
    “不——！”
    小男孩發出一聲絕望的哭喊，小小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伴隨著“噗通”一聲輕響，墜入了那翻滾著綠色液體的培養罐中。
    他小小的身體在液體中劇烈掙紮了幾下，皮膚迅速被腐蝕，血肉消融，很快，就隻剩下一具小小的白色骨架，沉入了罐底。
    整個過程，清晰無比地通過巨大的屏幕，展現在希望城幾十萬民眾的眼前。
    “嘔——”
    終於有人再也忍不住，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嘔吐聲像是會傳染，此起彼伏地在人群中響起。
    整個廣場，那衝天的喧囂與憤怒，在這一刻，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被無限放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與惡心。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呆呆地看著屏幕上那殘忍的一幕，腦中一片空白。
    眼前的這一幕，比任何語言都更有衝擊力。
    地獄般的景象雖然消失了，卻像是用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了廣場上每個人的腦子裏。
    廣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那足以掀翻天空的喧囂，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無數人粗重又壓抑的呼吸聲，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偶爾響起的，是再也無法抑製的低聲抽泣。
    “這就是銜尾蛇。”
    李軒楓冰冷的聲音，終於在這片死寂中響起。他的聲音不大，卻輕易地打破了凝固的空氣，鑽進每一個人的心裏。
    “這就是我們不反抗，選擇苟且偷生的下場。”
    李軒楓沒有去看台下那些失魂落魄的臉，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向那片漆黑的巨型光幕。
    “我告訴你們，今天我們為了活下去而省下的每一粒糧食，為了過冬而節省的每一塊能源晶體，最終都會變成什麽。”
    “都會變成他們製造這種怪物的養料，變成他們實驗室裏那些培養罐中的綠色液體，變成他們工廠的磚瓦！”
    “我們所謂的活下去，換來的不是安寧，而是有一天，當他們破城而入時，我們所有人，都會像待宰的豬羊一樣，被捆上實驗台，成為他們眼中的一塊肉！”
    他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冷，狠狠地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之前那些叫囂著“我們要吃飯”，“我們不想被凍死”的人，此刻全都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們不敢去看台上的李軒楓，甚至不敢去看身邊的人。那血淋淋的畫麵，讓他們之前那些看似合理的訴求，顯得無比可笑。
    省下糧食和能源，然後呢？等著被敵人圈養，等著有一天成為實驗台上扭曲的怪物嗎？
    那樣的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李軒楓的目光，緩緩從台下那些低垂的頭顱上掃過，最後，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決然。
    “遠征，就是為了救我們自己！”
    “是為了救我們的父母，救我們的妻子，救我們的孩子！是為了讓他們不會像視頻裏那個男孩一樣，哭喊著找媽媽，最後卻被扔進培養罐，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留不下！”
    “我李軒楓可以死在遠征的路上，遠征隊的所有人都可以死在風暴之眼！但我們的死，必須有價值！那就是用我們的命，去徹底砸斷那些畜生的骨頭！去徹底毀掉他們的實驗室！讓我們身後這座城裏的人，能像個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這，就是遠征的全部意義！”
    話音落下，整個廣場依舊是一片沉默。
    但這一次的沉默，與之前的死寂完全不同。
    那是一種被震撼，被點燃，被恐懼、憤怒與決心混合在一起的情緒所填滿的沉默。
    高台上，趙成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死死地盯著李軒楓，眼神裏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駭。
    他想過一萬種李軒楓可能的回應方式，妥協，鎮壓，或者是空洞的許諾。
    但他怎麽也想不到，李軒楓的手裏，竟然握著這樣一份證據，足以瞬間扭轉局勢，將他們所有的煽動與努力都變成一個笑話。
    完了。
    他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就在這片壓抑的沉默之中，李軒楓手腕上的個人終端，輕輕震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是一條來自猴子的加密信息。
    看著信息的內容，李軒楓那冰冷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笑意，那笑意裏，帶著徹骨的寒意。
    他的目光，緩緩從臉色灰敗的趙成身上移開，如同鷹隼般，在人群中緩緩掃過，最終，精準的落在了趙成身後，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眼神陰鷙的農業主管，孫明的身上。
    李軒楓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不大，卻清晰的傳遍了整個沉默的廣場。
    “就在剛剛，在我播放這段視頻，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時候，有人很著急，急於把我故意放出的假消息——遠征隊將提前至三日後出發——傳遞出去。”
    此言一出，剛剛才因為那段視頻而心神激蕩的眾人，再一次愣住了。
    假消息？
    趙成的身體猛地一顫，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軒楓。
    而李軒楓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孫明。
    他看著孫明那張因為驚愕而微微僵硬的臉，一字一句地，將最後的話語，如同最後的判決般，說了出來。
    “而發出這個信號的位置，我們已經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