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這是栽贓？”韓心棋的眉頭輕輕挑了一下。
    “不然呢？”楚月反問，“我要求立刻聯係昆侖總部，他們有完整的技術失竊檔案，可以證明我說的一切。”
    韓心棋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頭：“抱歉，在調查結果出來前，希望城對你實行最高級別的通訊管製。你不能聯係任何人。”
    聽到這個回答，楚月的臉上沒有失望，反而露出了一絲笑容。
    “韓總指揮，”她換了個稱呼，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變得銳利，“我們換個角度想。如果我真是間諜，想在你們的心髒上動手，我會用一種這麽容易被追蹤，並且能直接指向我身份的技術嗎？”
    “一個真正的內鬼，會把自己的作案工具，做得像是在大聲說‘賊就是我’嗎？”
    楚月的聲音不大，卻讓韓心棋心裏一震。
    “真正想偷東西的賊，早就把手上的痕跡抹幹淨了。”楚月靠回椅子，雙手抱在胸前，整個人顯得很自信，“你們現在該做的，是去查誰把這個靶子擺在你們麵前。”
    韓心棋看著她，眼神變得深沉起來。
    ……
    審問還在繼續，能源危機的影響，已經很快傳遍了希望城的每個角落。
    最先感覺到變化的，是住在城市外圍的普通居民。
    “怎麽回事？暖氣怎麽停了？”
    “功率調低了！我家的溫度計，比昨天晚上低了快十度！”
    “這鬼天氣，晚上沒暖氣是要凍死人嗎？”
    天黑之後，希望城這座鋼鐵城市的溫度，正在一點點下降。居民區的供暖係統功率被強製下調了百分之三十，冷風從金屬牆壁的縫隙裏鑽進來，讓習慣了溫暖的居民們叫苦連天。
    抱怨和不滿在人群裏傳開了。
    後勤總管趙成，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股正在發酵的情緒。
    他沒有待在自己溫暖的辦公室裏，而是穿著厚厚的外套，出現在了人最多的幾個公共食堂和廣場上。
    “各位鄉親，各位兄弟！”趙成站在一個臨時台子上，用一個便攜擴音器喊道，他一臉痛心的表情，“大家冷不冷？”
    “冷！”下麵的人群立刻回應。
    “大家知道為什麽會冷嗎？”趙成提高了音量，手臂用力一揮，“因為我們城市的血，快要被抽幹了！”
    “我早就跟城主提過！那個所謂的遠征歐洲的計劃，就是個無底洞！我們把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物資，最好的裝備，最精銳的戰士，全都送到了萬裏之外！為了什麽？為了一件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鑰匙！”
    他的話很有煽動性，把民眾對寒冷的不滿，都引到了李軒楓的決策上。
    “現在好了！遠征隊在外麵被人扣下，東西沒拿到，人也回不來！城裏還出了內鬼，核心能源被偷了百分之十！我們幾十萬人的命，現在就懸在半空中！”
    “把資源耗費在不切實際的遠征上，才給了敵人可乘之機！這才是根源！”
    趙成振臂高呼，下麵民眾的情緒被徹底點燃。
    “趙總管說得對！”
    “就不該搞什麽遠征！”
    “先管好我們自己再說！”
    一時間，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激動。矛頭，悄悄從那個看不見的內鬼，轉向了指揮中心的李軒楓。
    ……
    最高指揮中心。
    李軒楓平靜地看著光幕上傳回的，趙成在廣場上演說的畫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名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心腹站在他身後，低聲報告：“城主，趙總管這幾天接觸的人很雜，不隻是後勤部，連衛隊的一些中層軍官，都跟他私下接觸過。”
    “知道了。”李軒楓揮了揮手，“繼續盯著，不要打草驚蛇。”
    “是。”心腹領命，悄悄退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韓心棋走了進來，看起來在想事情。
    “那個楚月，不像是在說謊。”她直接說道，“她的心理素質太好了，好得不正常。而且她提的疑點，確實很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李軒楓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因為這場戲，就是演給我們看的。有人想借昆侖的手，把我們城裏的水攪渾。”
    “那楚月那邊……”
    “不必急著給她定罪。”李軒楓的眼神很深，“她不是想自證清白嗎？那就‘協助’她。給她提供一些權限內的便利，看看她到底想聯係誰，到底想查什麽。”
    “你想……讓她自己把後麵的人釣出來？”韓心棋瞬間明白了李軒楓的想法。
    “蛇已經出洞了，就讓它多活動活動。”李軒楓走到窗邊，看著下方因為能源削減而顯得有些黯淡的城市，“趙成那邊也一樣，讓他跳，跳得越高，才摔得越慘。”
    韓心棋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城主這是要將計就計，把藏在暗處的敵人，不管是城外的還是城內的，一次性全都揪出來。
    夜深了，楚月正盤腿坐在床上閉著眼睛，房間內所有的監控設備都在正常運轉，紅外線掃描儀無聲地劃過她的身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但是在監控的死角，她那隻垂在身側的左手，忽然發出了一絲非常微弱的光。
    那是一枚被偽裝成指甲的，比米粒還小的生物電通訊芯片。
    她的手指，以一種很有規律的頻率，在床單上輕輕敲擊著。每一次敲擊，都通過皮膚的微電流，向那枚芯片傳遞著一道加密指令。
    【魚已上鉤，計劃受阻。】
    【蜂鳥暴露，身份存疑，被隔離。】
    【申請啟動第二方案，目標——趙成。】
    能源危機爆發的第三天，希望城最高指揮中心的空氣，壓抑得仿佛凝固成了實質。
    刺耳的警報聲不再鳴響，但主光幕上那條穩定向下的能量曲線，比任何警報都更讓人心頭發寒。
    “城主，能源總儲量損耗，已經突破百分之三十。”
    韓心棋的聲音裏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她指著光幕一角不斷刷新的數據流，“農業區九號溫室大棚，因為供暖係統功率被迫降低，第一批不耐寒作物已經出現大麵積枯死。糧食儲備……開始麵臨壓力了。”
    這還不是最壞的消息。
    另一份報告被同步投射出來，來自裝備研發部。
    “‘巨靈’係列新型動力甲的最終充能測試，因能源供應不足，已被迫無限期暫停。”韓心棋的聲音愈發沉重，“軍方的一些人……情緒開始不穩定了。”
    糧食和武器，一座廢土城市的兩條命脈，在短短三天內，同時被扼住了喉嚨。
    李軒楓看著光幕，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