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掉。”
    過了好一會，李軒楓才開口，聲音很冷，聽不出情緒。
    “通知所有部門主管，一小時後，頂層會議室，開會。”
    “是。”韓心棋壓下心裏的情緒，立刻轉身去辦。她知道，張謙的死，事情不但沒完，反而揭開了更大的問題。一場針對希望城高層的清洗，馬上就要開始了。
    ……
    一小時後，最高指揮中心，頂層會議室。
    氣氛很壓抑。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坐滿了希望城各個部門的負責人。沒有了上次聽證會時的吵鬧，此刻，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差，看起來有些害怕。
    張謙被滅口的消息，像炸彈一樣在他們心裏炸開。
    他們終於意識到，這場能源危機是一場計劃了很久的外部滲透。那個他們以為隻是傳說的組織，銜尾蛇，用這種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而他們中的一些人，不久前還幫了這個組織。
    沉重的金屬門被推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走進來的是後勤總管趙成。
    他不再是那個精神飽滿、眼神銳利的趙總管。他穿著一身整潔的製服，但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很空。他的頭發一夜之間白了大半，整個人好像沒了精神，眼神空洞，走路都搖搖晃晃的，看起來老了很多。
    他沒有走向自己的位置，而是直接走到了會議室的中央，李軒楓的麵前。
    在全場安靜的注視下，趙成挺直了有些彎的背，用很沙啞的聲音，慢慢開口。
    “城主，我……”
    他張了張嘴，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後，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雙腿一軟，在所有同僚的注視下，直接跪了下去。
    “我，趙成，識人不明，用人不察，被野心蒙蔽，差點毀了希望城。”
    他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副官張謙，是我提拔的，他做的事，都因我而起。我罪不可恕。”
    “我……懇請城主，收回我的一切職務和權力。”
    “我願接受軍事法庭的任何審判，隻求……能讓我死在希望城。”
    他趴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著，曾經那個很有權勢的後勤總管，現在看起來很狼狽。
    會議室內，那些曾經跟著他的官員，一個個臉色發白，低下頭，不敢去看主位上那個年輕人的臉。
    他們知道，趙成完了。
    趙成代表的那個派係，那個在希望城存在多年，能和城主抗衡的勢力，隨著他這一跪，徹底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軒楓的身上。
    他們都在等李軒楓做出最後的決定。
    李軒楓從主位上站起來，慢慢走到趙成的麵前。
    他沒有扶趙成，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跪在自己腳下的男人，眼神很平靜。
    “你的辭呈，我不接受。”
    一句話，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停住了。
    趙成猛的抬起頭，眼睛瞪得很大，看著李軒楓。
    不接受？這是什麽意思？在耍他嗎？
    “張謙死了，但後勤部裏，像他那樣的人，還有多少？”李軒楓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你的部門，問題很大。銜尾蛇能收買一個張謙，就能收買第二個，第三個。”
    李軒楓彎下腰，湊到趙成耳邊，用很低的聲音說道：“你不是想往上爬嗎？你不是覺得希望城離了你不行嗎？”
    “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
    他直起身，聲音恢複了平靜，但清楚地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
    “免去趙成後勤總管一職，降為後勤部督查長。”
    “你的任務，就是把你那個問題百出的後勤部，給我一寸一寸地翻過來，把裏麵藏著的所有內鬼，不管死的活的，一個一個，全部給我揪出來。”
    李軒楓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又落在了趙成那張呆住的臉上。
    “這是你唯一能為希望城做的事。”
    “也是你，戴罪立功的機會。”
    整個會議室，安安靜靜。
    所有人都被李軒楓的這個決定驚到了。
    不殺，不關，甚至沒有送上審判席。
    隻是降職，然後，讓他去親手清理自己經營了半生的地盤。
    這一招很高明。
    這樣做，既懲罰了趙成，也安撫了那些曾經跟隨他的人——城主沒有把事情做絕。
    更重要的是，沒有人比趙成更了解後勤部。讓他去做這件事，比任何空降的官員都更有效。
    一舉三得！
    趙成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傻了。他想過很多種結局，被殺，被趕走，被關一輩子……但他就是沒想到，李軒楓會給他這樣一條路。
    一條讓他無法拒絕的路。
    過了很久，他那空洞的眼神裏，重新有了一點光。那不是野心的光，而是一種混合著後悔、和瘋狂的火焰。
    “我……遵命。”
    他從牙縫裏，擠出了這三個字。
    經過這件事，李軒楓在希望城的威信，達到了一個新高度。再也沒有人敢懷疑他的任何決定，他的想法，就是這座城市的最高意誌。
    會議室的角落裏，老祭司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看著那個跪在地上，失去一切的趙成，又看了看那個站著的、身形筆直的年輕人，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原以為，李軒楓隻是一個冷酷的統治者。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錯了。
    這個年輕人的手段和想法，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厲害得多。
    他沒有再看會議後麵的內容，隻是拄著那根舊權杖，沉默地站起身，在沒人注意的角落，悄悄離開了會議室。
    他沒有回自己的神殿，而是直接走向了最高指揮中心的最頂層。
    ……
    李軒楓的辦公室裏，巨大的落地窗外，晨曦已經徹底撕裂了黑暗，給這座鋼鐵城市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他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下方那片恢複了秩序的城市，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李軒楓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是誰。
    “你贏了。”
    老祭司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一次，那聲音裏沒有了以往的對立與審視，隻有一種卸下了所有偽裝的疲憊與凝重。
    李軒楓緩緩轉過身，看著這個希望城精神象征般的老人。
    “這不是一場輸贏的遊戲。”他的聲音很平靜。
    “我知道。”老祭司拄著權杖，緩步走到他的麵前，那雙渾濁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著李軒楓，“趙成倒了，但銜尾蛇還在。一個張謙死了，還會有李謙，王謙。希望城的危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