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當然。”洛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專業，我喜歡專業的人。你們可以隨便偵察，我不介意。”
    他好像認定了，王五不管怎麽偵察，最後都會掉進他挖好的坑裏。
    王五點了下頭，沒再多說。他抬起手，一名幽靈小隊的隊員明白了他的意思，從戰術背包裏拿出一個不起眼的金屬盒。
    盒子打開，一隻拇指大小的微型無人機，悄無聲息地從窗口縫隙飛出去，消失在夜色裏。
    談判室裏，又安靜下來。洛克重新坐回沙發，很有興趣地看著王五，好像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
    王五隻是閉上了眼睛，好像在等什麽。
    無人機傳回的實時畫麵，正清楚地投射在他作戰服臂甲內嵌的微型光幕上。
    畫麵裏，渾濁的水下，一個個巨大的黑影潛伏著，偶爾翻騰起的水花，能看到它們長滿角質層的難看腦袋。數量正如洛克所說，非常多。
    無人機的高度開始提升，沿著運河的流向，向前飛。
    很快，畫麵裏出現了一片不該在這兒的景象。
    就在鱷魚群遷徙路線的正前方，一片低矮的河灘上，有一個由破爛帳篷和窩棚組成的小營地。營地中央，一小撮篝火正在燒著，十幾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人影圍著火堆，更多的人則縮在黑暗的帳篷裏。
    他們看起來對危險什麽都不知道。
    光幕上，一個冰冷的數字跳動著。
    偵測到的生命信號：五十二。
    王五猛的睜開眼。
    他那雙平靜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了一片冰冷。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像刀子一樣，紮向沙發上那個還在笑的男人。
    “在鱷魚群要經過的路上，有一個流民營地。”王五的聲音很平，卻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洛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沒想到對方的偵察設備這麽厲害，這麽快就發現了那個被他故意沒提的細節。
    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甚至還輕輕鼓了鼓掌。
    “精彩。王五先生，你和你的團隊，比我想象的還要優秀。”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那副金邊眼鏡後的眼神，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溫和。
    “沒錯，是有一個營地。”他直接承認了，“而且，他們是我這個完美計劃裏，最關鍵的一環。”
    他好像很樂意向王五分享他的計劃，聲音裏帶著一種興奮。
    “硬拚？不，那太傻了，會死很多人的。我的手下，每一個都很貴。”
    “但如果，在那群畜生遷徙的時候，營地裏突然有點動靜呢？比如一聲槍響，或者一聲慘叫。”
    “你猜，那些餓了的鱷魚，會被什麽吸引？”
    洛克攤開雙手，臉上的表情像是在介紹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根本不需要我的士兵去冒險，隻要用那些流民當誘餌，就能把那群畜生輕輕鬆鬆引到我準備好的陷阱裏。到時候，隻需要按一下按鈕，砰！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效率高，花錢少。”
    他說完，帶著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王五，好像在等對方誇他這個計劃有多天才。
    “用活人當誘餌？”
    王五的聲音很低沉。他身後的十二名幽靈小隊成員，身上的氣息一下子變了。那是一種殺氣。
    整個談判室，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王五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攥成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發出“咯咯”的輕響。一股殺意從王五身上冒出來，死死鎖定了洛克。
    他看著洛克那張因為興奮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一字一頓地說：
    “你這和銜尾蛇那幫畜生，有什麽區別！”
    “你這個條件，我拒絕。”
    王五的聲音很冷。他身後的十二名幽靈小隊成員，手已經按在了武器上，隨時準備動手。
    洛克愣了一下，然後誇張地笑了起來。
    “拒絕？朋友，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洛克收起笑容，鏡片後的眼神輕蔑又冰冷，“你以為自己有的選？”
    他走到王五麵前，伸出一根手指，幾乎要戳到王五的胸口。
    “我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
    “用那五十幾個廢物的命，換你們一整座城的生機。”
    “不然，你們就滾回那個快要熄燈的城市，等著和它一起變成廢鐵。”
    洛克說完，轉身坐回沙發，重新端起酒杯，一副已經贏了的樣子。
    談判室的門關上，王五帶著隊員們沉默地離開。
    “隊長，我們……”一名隊員忍不住開口，眼裏的殺氣還沒散。
    “聯係希望城。”王五打斷了他的話。
    王五走進破曉號的機艙，立刻啟動了最高級別的加密通訊，將洛克的條件和自己的判斷，一字不差地發回了最高指揮中心。
    ……
    希望城，最高指揮中心。
    一陣急促的警報聲響起。
    李軒楓在警報響起的瞬間，就從休息室的行軍床上睜開了眼。他快步走到主控台前，韓心棋已經在那兒等著了，臉色很差。
    “城主，是王五發回來的緊急情報。”
    光幕亮起，出現了王五那張平靜的臉，緊接著，是那份讓人後背發涼的交易方案。
    當看到“用活人當誘餌”這幾個字時，指揮中心裏沒人說話了。
    “立刻召集最高決策委員會，緊急會議。”李軒楓的聲音很冷。
    十分鍾後，頂層會議室。
    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坐著希望城權力核心的幾個人。李軒楓坐在主位，老祭司閉著眼不說話，韓心棋眉頭緊鎖，光幕另一頭是猴子嚴肅的臉。
    最後一個走進來的，是身穿督查長製服的趙成。他看起來比之前更老了一些，但眼神裏的精明和銳利沒有絲毫減退。這是他被降職後，第一次參加這個級別的會議。
    李軒楓沒有廢話，直接將王五傳回的情報投射到中央光幕上。
    “情況就是這樣，談談你們的看法。”
    會議室裏安靜得可怕，隻有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第一個打破沉默的，是趙成。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李軒楓的臉上，直接說道：“我認為，應該接受洛克的條件。”
    話音剛落，韓心棋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犧牲五十個不相幹的流民，換回一千二百塊高純度能源晶體，拯救整座城市幾十萬人的性命。”趙成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這筆賬，怎麽算都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