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好的預感，在每個回來的戰士心裏升起。
    “說話啊！你們他媽的都啞巴了？”王五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醫療兵死死按住。
    人群裏一片安靜。
    就在這片讓人喘不過氣的安靜裏，一個小孩帶著哭腔的聲音，怯生生地響了起來。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她母親身後探出頭，她指著不遠處，那片完全塌掉，堆滿了鋼筋和水泥塊的地下核心區入口，小聲地哭著說。
    “老爺爺……老爺爺為了救我們……被……被埋在下麵了……”
    轟！
    這句話，比之前洛克艦隊的鑽地彈威力還大。它狠狠砸在了王五、趙成，和每一個希望城戰士的心上。
    王五抓著那人衣服的手，無力地鬆開了。他呆呆地看著那片巨大的廢墟，那隻獨眼裏的光彩，也徹底沒了，隻剩下一片灰暗。
    趙成晃了晃，向後退了兩步，手裏的能量步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韓心棋捂住了嘴，身體抖個不停，眼淚流了出來。
    那個拄著拐杖，卻撐起了所有人精神的老人……那個在最黑的日子裏，告訴他們什麽是希望的老人……
    死了？
    這個想法，讓每個人的心都像是被燙了一下。
    李軒楓站在人群中間，沒有說話。他慢慢轉過身，看向那片巨大的廢墟。
    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就那麽安靜地站著，一步步朝著那片廢墟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為他讓開了一條路。
    李軒楓最後停在那堆積如山的鋼筋水泥前，抬起了頭。
    金色的數據流，從他眼睛深處流出，無視了厚重的鋼筋和土石，穿透了層層障礙，向著那片廢墟的最深處探了過去。
    在他的視野裏，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數據和線條。塌掉的結構，扭曲的鋼梁，碎掉的石塊，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分析、重構。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變得很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哭著的孩子，都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們看著那個筆直的背影，那雙閃著金色光芒的眼睛，成了這片廢墟上唯一的焦點。
    一秒。
    十秒。
    一分鍾。
    李軒楓的身體，輕輕晃了一下，臉色又白了一點。這樣使用異能，對他這具剛受過重傷的身體來說，負擔很大。
    楚月下意識地想上前扶住他，但又停下了腳步。她知道，這時候誰也不能打擾李軒楓。
    終於，李軒楓那雙閃爍的金色眼睛，光芒猛地一凝，像是在無盡的黑暗數據裏，抓到了什麽。
    他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李軒楓轉過身，麵對著那一張張寫滿悲傷的臉，他那幹裂的嘴唇，輕輕動了動。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還有點沙啞，卻像一道驚雷，清楚地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他還活著！”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整個世界都停了。
    王五那雙灰暗的獨眼，猛地亮了起來。
    趙成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間有了焦點。
    所有幸存者臉上凝固的悲傷，像是被砸碎的冰麵，一下子裂開了。
    “非常虛弱，但還活著！”李軒楓的聲音，多了一絲不容反駁的肯定，“在一根主承重柱和塌方的樓板形成的三角空間裏！就在下麵！大概三十米深的位置！”
    安靜隻持續了一秒。
    下一刻，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欣喜地大喊出來。
    “老祭司還活著！”
    “快！快救人！”
    “挖！就算用手刨，也要把老祭司刨出來！”
    人群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這個消息，比打退銜尾蛇，比贏得任何一場勝利，都更能鼓舞人心。
    不需要任何命令。
    也不需要任何動員。
    活下來的戰士們，扔掉手裏的槍，抄起廢墟旁的鋼筋、鐵板。那些沒有武器的平民，老人，婦女，甚至半大的孩子，全都衝了上去，他們用自己的手，瘋狂地搬開那些碎石。
    “工程機器人！所有工程機器人，立刻過來！”秦峰也被這股情緒感染，對著通訊器，大聲下了命令。
    很快，昆侖突擊艦上，幾十台大型工程機器人被放了下來，它們巨大的機械臂，開始清理那些人力搬不動的大水泥塊。
    高科技的機械，和幸存者們那沾滿泥土和血的手，在這一刻，為了同一個目標，一起工作。
    整個希望城廢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沒有人喊累，沒有人停下。
    血，從很多人的指縫裏滲出來，和泥土混在一起，他們卻一點不在意，隻是麻木又瘋狂地重複著挖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幾個小時之後。
    “挖通了！看到下麵的空間了！”一個滿臉黑灰的戰士，發出一聲沙啞的狂吼。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個剛被清理出來的，隻能讓一個人通過的狹窄洞口。
    幾個昆侖的醫療兵，在李軒楓和秦峰的注視下，第一時間帶著設備鑽了進去。
    幾分鍾後，當醫療兵將裏麵的人，小心翼翼地抬出來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讓他們忘不掉的一幕。
    老祭司渾身是血，已經深度昏迷，他那件灰色的長袍，被石頭劃得破破爛爛，露出了下麵幹瘦的，布滿傷口的身體。
    然而，就是這樣一具好像隨時會死去的身體，他的後背，卻依舊保持著一個向上撐的姿勢。
    那彎曲的脊梁，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死死地頂著一塊巨大的，本該將他徹底壓垮的預製板。
    也正是因為他用血肉之軀的支撐，才在那片塌掉的死亡空間裏，硬生生的為十幾個孩子，撐起了一片能夠呼吸地，最後的三角地帶。
    當老祭司那佝僂的身軀被醫療兵小心翼翼地從廢墟中抬出時，整個廣場都安靜了下來。
    那具幹瘦的身體上全是碎石劃破的傷口，血和塵土混在一起，結成了暗紅色的硬塊。他已經深度昏迷，呼吸很微弱，可那彎曲的脊背，卻還保持著向上撐的姿態。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具血肉之軀下麵，被他護住的十幾個沒有受傷的孩子。
    他們眼裏的激動，慢慢沉澱下來，變成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