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想讓疲憊的戰士，能多喘一口氣。
    可這，恰恰是數據造假。
    猴子仿佛沒有看到楚月那細微的表情變化，他轉過身，臉上掛著那標誌性的，人畜無害的笑容，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楚月。
    “楚月長官，您是委員會的輪值主席，咱們這次核查，從哪艘船開始，您說了算。”
    他頓了頓，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那就……昆侖第三護衛艦吧！”
    話音落下，猴子已經調出了第三護衛艦引擎維護小組的崗位記錄。一排排數據整齊地列在主屏幕上，顯示著每個工程師的出勤時間和輪崗記錄，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喲，昆侖的兄弟們可以啊，二十四小時輪班，跟鐵人一樣。”猴子嘴裏嘖嘖稱奇，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他隨手打開了另一個窗口，那是第三護衛艦引擎室的實時監控畫麵。畫麵被快進了十六倍，一個個穿著昆侖製服的身影在鏡頭前快速閃動，維護著巨大的引擎。
    猴子把兩份數據並排放在一起，手指在光幕上輕輕一點。
    “係統自動比對，開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塊巨大的屏幕上。代表出勤記錄的數據條，和監控畫麵裏的人員活動軌跡，被一道紅色的掃描線從左到右緩緩掃過。
    起初，一切正常，數據和畫麵完全重合。
    但當掃描線移動到末端，代表最近六個小時記錄的位置時，刺耳的“嘀”的一聲，打破了會議室的安靜。
    屏幕上，三個名字被紅框圈了出來，旁邊彈出了一個鮮紅的感冒歎號。
    “出勤記錄顯示，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在三小時前進入崗位，正常輪班。”猴子的聲音響起，帶著點玩味，“但監控顯示，這三位兄弟，從四個小時前就躺在休息艙裏，睡得正香呢。”
    他把那三名昆侖工程師在休息艙裏酣睡的畫麵放大，定格在主屏幕中央，畫麵清晰得連他們臉上的疲憊都看得一清二楚。
    “數據不符，差異率百分之百。結論：虛報出勤。”
    猴子說完，攤了攤手，笑嘻嘻地看向楚月。
    那一瞬間，楚月那張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一下子沒了血色。她握著數據板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沒想到，猴子的核查會這麽直接，一點情麵都不留。
    會議室裏，其他三名委員的臉色也變得很精彩。
    聖堂的馬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方舟的卡瑪則不動聲色地瞥了楚月一眼，嘴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雄鷹艦隊的湯姆，更是毫不掩飾地看熱鬧。
    “咳，這個……可能是戰士們太累了，忘了打卡。”楚月深吸一口氣，試著解釋。
    “我理解，我理解。”猴子立刻點頭，一臉的善解人意，“所以才需要我們委員會來幫忙核對嘛，免得出錯。下一個，雄鷹艦隊！”
    他的手指再次在光幕上劃過，這一次，屏幕上出現的是雄庚艦隊的物資消耗記錄。
    雄鷹艦隊的代表湯姆，一個看起來很精明的軍需官，臉色一緊。
    “根據湯姆軍需官提交的報告，過去二十四小時，貴部的糧食消耗，比標準配額高出了百分之十五。”猴子指著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紅色數字。
    “這個……我們雄鷹艦隊的戰士訓練強度大，消耗自然就多。”湯姆立刻搬出了傑克之前用過的說法。
    “哦？強度有多大？”猴子挑了挑眉。
    不等湯姆繼續編理由，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方舟代表卡瑪，突然冷笑一聲，開了口。
    “強度確實很大。”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明顯的嘲諷，“我昨天路過他們休息區的時候，親眼看到幾個雄鷹艦隊的船員，用壓縮餅幹在打牌。一張餅幹當一個籌碼，輸了就吃掉，玩得很開心。”
    這話一出，湯姆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你胡說八道！你這是汙蔑！”他猛地站起身，指著卡瑪吼道。
    方舟和雄鷹艦隊在廢土上流浪時，為了爭奪一片綠洲，曾經大打出手，結下了梁子。此刻卡瑪抓住機會捅刀子，顯然是故意的。
    “我是不是胡說，調一下監控不就知道了？”卡瑪抱著胳膊，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湯姆的氣焰一下子就沒了。他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所謂的聯合監督，在這一刻，變成了各方互相指責的場合。
    猴子像是沒看到他們之間的火藥味，笑眯眯地把目光轉向了最後的目標。
    “好了好了，別傷了和氣。最後，讓我們看看聖堂的兄弟們。”
    光幕切換，聖堂騎士的訓練記錄和能量消耗數根據並列。
    “嗯，不錯不錯。”猴子看著數據，點了點頭，“訓練時長、訓練項目，全部達標，精神可嘉。”
    聖堂代表馬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聖堂的紀律，向來是所有勢力裏最嚴的。
    “不過嘛……”猴子話鋒一轉，手指在能量消耗曲線上點了點，“就是這個能量消耗，有點意思。幾個大開大合的劍術訓練科目下來，消耗的能量，跟我早上起來伸個懶腰差不多。馬克騎士，你們聖堂的兄弟，是不是掌握了什麽節省能量的獨門秘訣？能不能教教大家？”
    馬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那份數據，已經把一切都說得明明白白。
    一場突擊核查下來，除了猴子自己代表的希望城，三大勢力，誰的屁股都不幹淨。
    會議室裏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
    旗艦頂層，李軒楓的指揮室裏。
    猴子把核查報告的全息投影放在李軒楓麵前，上麵詳細記錄了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
    “老板，都查清楚了。昆侖虛報出勤，雄鷹私吞物資，聖堂訓練偷懶。要不要我擬個處罰條例？”猴子問道。
    李軒楓看完了整份報告，臉上沒什麽表情。
    他沉默了一會，平靜地開口。
    “不用處罰。”
    “啊？”猴子愣了一下。
    “把這份核查結果，匿名處理掉姓名和具體單位，隻保留事實，然後發布到聯盟的公共頻道上。”
    李軒楓轉過身，看向窗外那片黑暗，聲音變得有些冷。
    “在報告的最後，附上一句話。”
    “在這次遠征裏，任何一次偷懶，都是在給所有人挖墳墓。”
    當晚，這份匿名的核查報告，出現在了每艘艦船的公共屏幕上。
    報告沒有指名道姓，卻把一件件醜事擺在了五百名遠征軍戰士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