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遠處偶爾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提醒著這裏不是靜止的。
    李軒楓的目光飄向了遠處，想起了重生前的一些事。那些關於昆侖艦隊在深淵完蛋的傳聞裏，好像總有些說不清楚的詞，比如背叛、內鬼、防不住的滲透。
    隻是當時的李軒楓，自己都顧不過來，沒去細想。現在想想，那些傳聞，可能不是瞎編的。
    楚月是他最得力的副官。要是她都有問題，那這支艦隊裏的門道，比他想的還要多。
    “我知道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軒楓才慢慢開口。他重新看向陳默，眼神恢複了平靜。
    “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繼續跟以前一樣，別有什麽變化，更不要去試探她。”李軒楓的聲音很穩，“她感覺很敏銳，一點不對勁都可能讓她發現。你隻要在暗中觀察，把所有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記下來，直接告訴我。”
    “明白。”陳默輕輕點頭。
    她知道，李軒楓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在這艘船上，她隻需要當好那雙藏在暗處的眼睛。
    就在李軒楓以為話說完了的時候，陳默沒有走。她抬起手，在自己麵前劃開一道光幕，調出了一份數據。
    “還有件事。”
    光幕上顯示出來的，正是之前方舟勢力大地之血提純設備那百分之零點八的固定能源缺口，還有那條被偽裝成緊急排渣管道的偷渡線路。
    所有的證據，都清清楚楚。
    “這份證據，我一直沒刪。”陳默指著光幕上一條反複執行的指令，聲音還是很輕，“我重新分析了他們偷能源的方式和時間點，發現了一些新東西。”
    李軒楓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數據上。
    “這種偷能源的方式，不像是在給自己攢家底。”陳默的手指在光幕上滑動，調出了另一個她自己做的模擬模型，“他們每次都偷走一點點純度最高的能源晶體，時間點卡得特別準。這更像是在給某個大家夥充電，而且那個東西對能源要求很高，需要一直充著。”
    陳默的最後一句話，讓機庫裏的溫度，好像又低了幾分。
    為某個大家夥做準備？
    在這支遠征艦隊裏，除了海神戰甲，還有什麽東西，值得阿卜杜拉冒著暴露的風險，從開船第一天起就偷偷攢高純度能源？
    李軒楓看著光幕上那條數據鏈，又想起了剛剛陳默對楚月的分析。
    一條線索，指向自己團隊的核心成員，可能跟未知的敵人有關係。
    另一條線索，指向看起來最老實的盟友，卻在背地裏偷偷搞著某個不知道的大計劃。
    李軒楓想起了傑克最後發瘋的樣子，和他喊的那句“你根本不知道我們麵對的是什麽”。
    現在看來，那不是瘋話。
    “有意思。”
    李軒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傑克以為自己把事情搞亂了，但他這麽一鬧，反而讓水底下藏著的那些人，露出了點馬腳。
    “一份指向內部，一份指向盟友。”李軒楓關掉了光幕，金色的眼睛裏一片平靜，“藏著的人，比我想的還要多。”
    他轉過身，看向機庫外那片黑暗，好像目光能穿透厚厚的合金裝甲，看到那片太平洋。
    “不過這樣也好。”
    “都出來，才好一次性解決。”
    傑克被押下去後，艦隊裏的氣氛很壓抑，每艘船都死氣沉沉的。
    那場公開審訊像一把刀，雖然砍掉了傑克這個毒瘤，也把聯盟內部僅有的一點信任給徹底割碎了。
    希望城的戰士看誰都覺得不對勁。雄鷹艦隊剩下的人則感覺被羞辱了，看誰都帶著怨氣。
    餐廳裏，一個希望城的衛兵剛端著餐盤坐下，旁邊一個胳膊上紋著禿鷹的壯漢，就故意把腿伸了出來。
    衛兵的餐盤被絆得一歪，飯菜灑了一地。
    “你他媽沒長眼睛？”雄鷹艦隊的士兵抬起頭，眼神凶狠。
    “走路不看的狗，還有臉叫喚？”希望城的衛兵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冷冷回了一句。
    周圍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兩邊的人都放下了餐具，眼神不善地圍了過來，眼看就要打起來。
    “都想去跟傑克作伴是嗎？”
    趙成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身後跟著兩個麵無表情的衛兵。
    那兩個帶頭鬧事的士兵身體一僵，最後還是罵罵咧咧地各自散開了。
    這樣的摩擦，幾乎每天都在艦隊的各個角落發生。
    昆侖和聖堂的人也互相提防，秦峰下令昆侖艦隊沒事別跟其他勢力接觸，保羅主教則帶著信徒整天待在聖堂的船裏祈禱，好像在躲什麽髒東西。
    方舟的代表卡瑪，倒是比誰都活躍。
    他找到了正在核對物資清單的趙成，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心。
    “趙軍團長，艦隊現在人心惶惶，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啊。”卡瑪歎了口氣，一副為大局著想的樣子，“我們方舟的大地之血提純，是整個遠征的核心。現在這種不穩定的局麵，萬一影響到我們工程師的心情，耽誤了能源生產，這個責任……”
    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清楚。
    趙成頭也沒抬，隻是翻了一頁手裏的數據板，平靜地開口：“所以呢？”
    “所以，我建議，為了保證我們方舟能全身心投入工作，聯盟應該給我們一些額外的資源保障。”卡瑪的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比如，提高我們技術人員的物資配額，或者，優先分給我們一部分備用能源晶體，以防萬一。”
    “以防萬一？”趙成終於抬起頭，那雙沒什麽感情的眼睛，看得卡瑪心裏有些發毛，“比如，多出來的百分之零點八？”
    卡瑪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幹笑兩聲，還想說什麽，趙成卻已經低下頭，不再理他。
    就在艦隊內部裂痕越來越大，所有人都心懷鬼胎的時候，一場誰也想不到的危機，降臨了。
    “嘀——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響遍了每一艘船！
    “警告！重複！”
    警報響起的瞬間，整支艦隊所在的海麵，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下。旗艦“歸途號”數萬噸的艦體，都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猛地向一邊歪去！
    指揮室裏，李軒楓一把扶住控製台，穩住身形。
    舷窗外，世界已經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