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呆呆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屏幕上韓心棋團隊已經開始飛速運轉的分析程序，嘴巴張了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想不明白，楚月，這個從昆侖走出去，被他當成叛徒的人，為什麽會掌握著連他都需要層層授權才能調閱的核心機密。
    在指揮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陳默安靜地看著這一幕，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掠過一絲更加複雜的光。
    楚月的行動，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聖堂的艦船會議室裏，保羅主教最得意的學生馬克，正激動地對主教說著什麽。
    “老師！我們不能去！昆侖那些人是異端，他們的船沉了，是聖光對他們的懲罰！我們怎麽能去救一群……”
    “閉嘴！”
    保羅主教猛地睜開眼睛，眼神嚴厲得像刀子，他手裏的權杖重重頓地，發出一聲悶響。
    “現在是聯盟遠征，不是宗教審判！”保羅主教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不容置疑的怒意，“馬克，帶上你的人，去歸途號機庫集合。如果泰山號上有一個人因為你的耽誤而死，你就自己去向聖光懺悔吧！”
    馬克被這罕見的嗬斥嚇得渾身一顫，再也不敢多說一句，立刻低頭領命而去。
    另一邊，方舟的代表卡瑪眼看昆侖和聖堂都動了，眼珠子一轉，又湊到了趙成麵前。
    “趙軍團長，你看，不是我們不配合。實在是這風暴太大，我們的精密儀器要是運過去，萬一在路上顛壞了，那損失可就……”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卡瑪一抬頭，正對上王五那隻冷漠的獨眼。
    王五正靠在不遠處的艙壁上，慢條斯理地用一塊布，擦拭著他那條暗銀色的金屬麒麟臂。他擦得很仔細，仿佛那不是一條手臂，而是準備用來砸碎什麽硬東西的工具。
    他似乎感覺到了卡瑪的目光，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衝著卡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卡瑪的後背，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
    “咳！我的意思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不但會派出全部工程師，還會主動貢獻出兩台備用的能量諧振器！”卡瑪的臉上，瞬間堆滿了無比真誠的笑容，“一切為了聯盟！為了遠征大業！”
    趙成甚至都懶得看他一眼，隻是在手裏的數據板上劃了一筆，記錄下“方舟，能量諧振器兩台”的字樣。
    在李軒楓毫不留情的鐵腕彈壓下，在生死存亡的現實威脅麵前，所謂的成見、算計、隔閡，都被暫時強行壓了下去。
    三十分鍾後，歸途號的機庫裏，呈現出一副奇異的景象。
    穿著昆侖製服的工程師，正和希望城的技術員一起，緊張地調試著合金切割設備。
    一群聖殿騎士麵無表情地扛著沉重的物資箱，從幾個雄鷹艦隊的士兵身邊走過，後者正拿著工具，準備去幹最髒最累的清理工作。
    方舟的工程師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精密儀器，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所有人依舊互相看不順眼，眼神交匯時，依然帶著戒備和敵意。
    但沒有人再敢違抗命令。
    巨大的機庫閘門，在風暴的咆哮聲中，緩緩開啟。
    狂風卷著海水，狠狠抽打在“泰山號”傾斜的船身上。機庫閘門外麵一片漆黑，巨浪拍擊的聲音，讓歸途號的船體都在呻吟。
    維修隊裏的人心思各異。昆侖的工程師抱著胳膊，冷眼看著方舟的人調試他們沒見過的儀器。聖堂的騎士麵無表情地搬運物資，每次路過雄鷹艦隊的士兵，都能感覺到對方不友好的目光。
    “還愣著幹什麽？風暴下一個波峰還有十二分鍾抵達，你們想用祈禱把那道裂口堵上嗎？”
    韓心棋清冷的聲音，穿透了風聲和人聲。她換了身輕便的工程防護服，拿著一塊數據板，上麵正飛速刷新著數據。
    “昆侖第三小隊，負責切割受損最嚴重的外層裝甲，坐標參數已經發給你們，誤差不能超過三毫米！”
    “方舟的，你們的離子束震蕩焊槍功率不夠穩定，別跟我說設備就這樣，把底層協議開放給我，我來調！”
    “聖堂的人，別像木頭一樣杵在那兒，把A3區域的合金板搬到預定位置，你們的力氣不是用來站崗的！”
    她的指揮，沒有一句廢話，每個指令都精準到了極點，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性。
    幾個昆侖的老技術員本來還想倚老賣老，可看到韓心棋發來的切割方案後，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那個方案完美避開了複合裝甲內部的能量傳導線路，比他們自己緊急算出來的方案，效率高了至少百分之三十。
    “這女人……”一名昆侖技術員喃喃自語，眼神裏第一次出現了敬佩。
    維修作業在狂風暴雨中展開。維修人員用纜繩固定在泰山號顛簸的船身上，冰冷的海水不斷從頭頂澆下。
    “不行！焊不上去！”一名方舟的工程師焦急地大喊，“玄武岩裝甲的材料密度太高，我們的焊槍能量被排斥了，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熔接！”
    裂口在海水的持續衝擊下，有擴大的趨勢。
    “楚月！”韓心棋頭也不回地喊道。
    一直沉默的楚月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在通訊頻道裏開口，聲音平穩得可怕：“昆侖玄武岩裝甲的能量傳導，采用的是矩陣式諧振結構，你們的單點式能量輸入，隻會被它的自適應防禦層排斥。必須調整焊槍的輸出頻率，模擬它的諧振周期，進行誘導式熔接。”
    楚月一邊說，一邊將一段段核心理論和關鍵數據，通過公共頻道講解出來。
    方舟的代表卡瑪，臉色變了又變。這已經不是技術參數，這是在講解最底層的設計理念。他看著遠處隨時可能解體的泰山號，又看了看自己手下那幫束手無策的工程師，咬了咬牙。
    “聽她的！”卡瑪對著通訊器吼道，“把設備的底層協議全開放，配合楚月隊長的指令！”
    藏著掖著也要看有沒有命享受。現在，所有人都綁在一條船上。
    隨著方舟不再保留，雙方的技術人員在楚月的調度下，終於開始了真正的協作。昆侖的人提供理論支持，方舟的工程師則根據理論，瘋狂修改設備參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