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號，網絡信息中心。
    陳默的眼睛安靜地看著光幕上傳回的實時數據流。她的任務是為前線提供數據支持，監控所有設備的運轉狀態。
    當楚月開始講解矩陣式諧振結構時，陳默的指尖在虛擬鍵盤上輕輕一頓。
    她沒有去聽那些複雜的理論，而是將楚月講解時涉及的幾個關於能量傳導和頻率誘導的核心算法，單獨提取了出來。
    然後，她調出了另一份數據。
    那是她之前一直保存著的，方舟偷偷截留大地之血能源的數據鏈。
    沉默將兩個模型放在一起。
    一個是楚月口中，昆侖最頂尖的裝甲防禦技術。
    另一個是方舟勢力偷偷積攢能源的脈衝式分離技術。
    兩個看似毫不相幹的東西，在最底層的能量算法邏輯上，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它們都利用了一種極其刁鑽的諧振頻率，去分離和引導高密度能量。
    隻是一個用在了防禦上，一個用在了竊取上。
    陳默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些許迷茫。
    楚月，為什麽會懂這個？而且懂得，似乎比方舟自己還要深？
    “啊——！”
    一聲尖叫，打斷了陳默的思緒。
    泰山號的船身上，一名雄鷹艦隊的士兵因為腳下濕滑，又被一道巨浪拍擊，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被安全索吊著，朝著翻滾的黑色大海蕩了過去。
    他身旁，一名正在操作切割設備的昆侖戰士，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他防護服的邊緣。
    “抓住！”昆侖戰士的臉在風雨中漲得通紅，手臂青筋暴起。
    那名雄鷹士兵驚魂未定，他看著下方如同巨獸之口的深淵，又看了看頭頂那張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眼神複雜。
    “謝……謝了……”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昆侖戰士沒有回話，隻是用力將他重新拉回了甲板上，然後便轉過頭，繼續操作自己的設備，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兩人之間沒有過多的交流。但周圍那些原本互相敵視的眼神，在這一刻，似乎都柔和了一絲。
    十三個小時後。
    當風暴最猛烈的階段終於過去，天邊的烏雲出現一絲縫隙時，泰山號那道巨大的裂痕，已經被一塊帶著無數焊接疤痕的合金板，醜陋卻又牢固地封堵住了。
    “警報解除，泰山號船體結構穩定，能源係統恢複百分之七十。”
    韓心棋那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在公共頻道響起。
    那一刻，所有癱坐在甲板上，筋疲力盡的維修人員，都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希望城的、昆侖地、方舟的、聖堂的、雄鷹艦隊的……
    在劫後餘生的喜悅麵前，之前的那些隔閡，仿佛暫時被衝淡了。
    艦隊內壓抑許久的氣氛，因為這場共同贏得的勝利，終於得到了一絲寶貴的緩解。
    風暴徹底平息後，夜色重新籠罩了洋麵。
    雄鷹艦隊旗艦“禿鷲號”內，一個不起眼的維修通道裏。
    傑克的那名光頭副手，確認四周無人後，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裝置。他按下了上麵的一個按鈕，裝置上亮起微弱的綠光。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裝置對準了艙壁。一道加密信息，悄無聲息地發射了出去，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信息的內容很簡單。
    “風暴已過，計劃繼續。他們比想象中更團結。”
    泰山號的危機解除，總算讓艦隊內部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一些。
    李軒楓沒有開什麽慶功會，隻是通過公共頻道發了個通知。
    “所有參與泰山號救援的人，按任務記錄，給雙倍聯盟貢獻積分。”
    “這次行動裏，主動共享技術、提供額外物資的，會有額外積分獎勵，算進各勢力的總貢獻裏。”
    通知不長，但效果很好。
    “雙倍積分！真的假的！”
    “何止雙倍！聽說昆侖那些共享了技術的工程師，一次就拿了一千多積分！能換一套B級戰鬥輔助係統了！”
    “靠，早知道我也報名去前線了，搬箱子也行啊！”
    機庫裏，餐廳裏，到處都在興奮地討論。之前那種看誰都不順眼，隨時可能打起來的氣氛，被實實在在的利益衝淡了不少。那些在風暴裏一起幹過活的戰士，現在再碰麵，雖然還算不上多親近，但至少眼神裏沒那麽衝了。
    李軒楓用一場天災，一次強製命令，再加上一筆讓人眼紅的獎勵，硬是把這支快散架的艦隊又給拉了回來。
    他在艦隊裏的威望，變得更高了。
    可是，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
    雄鷹艦隊的旗艦“禿鷲號”裏，一個偏僻的維修通道裏，光頭副手靠在冰冷的牆上，周圍一片漆黑。
    他手裏那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裝置，屏幕亮了一下，出現一行字。
    “不必慌張，我已在馬裏亞納海溝附近為你們備下驚喜。按計劃行事。”
    光頭副手看著這行字，臉上露出一個陰狠的笑。他把裝置收進懷裏，抬頭看了看頭頂的管道，好像能穿過一層層甲板，看到歸途號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驚喜？他很期待。
    希望城，科研中心，韓心棋的實驗室。
    這裏還和以前一樣安靜，隻有儀器運轉的輕微聲音。韓心棋正全神貫注地分析著從泰山號帶回來的玄武岩複合裝甲樣本數據，眉頭皺得很緊。
    實驗室的門悄無聲息地滑開，陳默走了進來。
    “韓博士。”
    “陳默？”韓心棋從數據裏抬起頭，有點意外。“泰山號的修複數據還有問題？”
    在她看來，這個安靜的女孩，隻有在討論數據和邏輯的時候，才會主動找人。
    “不是那個。”陳默搖了搖頭，走到韓心棋的控製台旁邊，伸出手指，在上麵劃開一個私密的加密光幕，“你看這個。”
    光幕上，是一條條複雜的數據鏈，還有一個被標紅的，結構非常複雜的管道圖。
    韓心棋隻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從意外變成了專注。
    “百分之零點八的固定能源缺口……脈衝式分離截留……”她伸出手指，在光幕上放大那條管道的設計圖，眼神變得很銳利，“這條管道，他們竟然繞過了主監控係統，直接從提純核心的能量池裏抽。”
    作為整個遠征軍裏，在能源方麵唯一能和她聊上幾句的人，韓心棋立刻就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