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和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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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莎在很久之前就意識到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
沒見過海的人不相信會有那麽廣闊的水窪,沒有翅膀的返祖科不能體會飛翔時的心情,沒有走出蘭尼爾的雌鷹不知道原來許多規定在國外是不存在的,她們所接受的是被削減的權利和嚴苛的規訓。
所以同樣的方法不會適用於所有人。
木莎看著艾爾利特和蛛姀,她意識到她這種行為給他們帶來了負擔。所以她想了一會兒,然後把自己的工作細化分解,變成了可能有點“有趣”的任務。
木莎申請的項目是艾博斯格“人才引進計劃”的特殊分支。
艾博斯格作為庇護所需要各種特殊人才,貴族未必會在危急時刻保護學院,所以艾博斯格通過減免學費和提供就業等方法和人才簽訂契約。
契約也很寬鬆,隻有當艾博斯格遭遇危機或者需要履行作為庇護所的職能時,艾博斯格才會召集這些人才回去。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這些人才可以自由流動,艾博斯格並不對他們做出限製。
然而,木莎想要通過這個項目讓更多雌鷹走出蘭尼爾。艾博斯格管理層覺得學院裏的鷹族很少,鷹族作為守衛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所以管理層同意了木莎的提案,但還沒有決定是否要把這建設成一個長期項目。
蘭尼爾國王認為這是和艾博斯格建立聯係的好時機,他不覺得艾博斯格會出現什麽危急的情況,那可是世界三大魔法學院之一。
所以這簡直就是免費的餡餅。減免學費還能直接到艾博斯格學院學習,他能在獲得人才的同時還不用付出金錢培養,甚至還能和艾博斯格有所聯係,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隻是關於男女比例,蘭尼爾的國王始終不鬆口。他最初拒絕讓雌鷹出國,後來在木莎的堅持下,他才勉強同意讓少量天賦不好家庭貧困的雌鷹出外求學。
木莎在這個項目上付出了很多努力,現在項目已經基本完成了,她隻是還需要確認一些細節。她想盡可能地勸說國王讓他同意更多雌鷹可以出國,同時把蘭尼爾的地方調研情況交給艾博斯格。
那些在嚴苛的環境下被欺壓的雌鷹,她們不會回到蘭尼爾,她們會留在艾博斯格。她們會對艾博斯格忠誠。
這樣,艾博斯格的管理層們才會重視這個項目,衡量這個交易裏的價值和雌鷹們的潛力。
木莎有時候會想,如果她是獸勇士,情況會變得很不同。但過去已經變成曆史鐫刻在石碑上,她沒有在上麵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跡。
陰差陽錯,抱憾終身。
也不是。
木莎沒什麽精神地想著,有些事或許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有了端倪,如果她能早些發現母親的異常,如果她能聽朋友的勸告,如果她能防範國王的惡毒——
結果還會是一樣的。
她還不夠強大,她不是在對抗她的母親,或者是對抗一個國王。她妄圖挑戰的是長久留下來的傳統和因為這個傳統獲得了能量和資源的強悍勢力。
無論她做什麽都是徒勞的。
但她依舊想要做些事情。為她自己,為洛蕾塔,為瓦樂芮,為帕垂亞蒂山下那些衣裙鮮豔的雌鷹們。
木莎抬起頭。
“有趣的任務……在弗朗西和特倫塞丹調研雌鷹們的生活狀況,這個可以嗎?
弗朗西是蘭尼爾唯一的港口城市。我就是從弗朗西離開的蘭尼爾。特倫塞丹是蘭尼爾對雌鷹限製最多的城市。如果你們決定要去的話,我希望……”
木莎停頓了一下。她按下了她想說的話。她希望諾爾維雅她們這些女孩去弗朗西,因為弗朗西是蘭尼爾最自由開放的城市。
她希望選擇去特倫塞丹的是雄性。她知道特倫塞丹對所有雌性有多苛刻,那裏的雌鷹遭受著最深的壓迫。她知道菲阿娜是公爵,蛛姀性格陰晴不定,諾爾維雅不允許她的隊友受到傷害,無論是言語還是行為。
如果諾爾維雅她們去特倫塞丹,她們一定會遇到歧視,看到許多讓她們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行為,她們會遭受許多阻礙,她們在這裏的日子不會過得很順心。
但她已經在這短暫的相處中摸索到了這些學生的不同。她不能用平常的角度或者她個人的看法給出建議。
“……我希望你們能夠在這裏獲得不同的體驗。”
木莎沉默一會兒後再次開口,她選擇尊重這些學生的個人意願。
“最深重的壓迫會有最極致的反抗。”
菲阿娜淡淡地說著,意思很明確。
她要去特倫塞丹。她對於蘭尼爾這樣的國家有經驗。
“那些雌鷹會更相信同性。”
“那我也去。”
蛛姀順著菲阿娜的話表露了自己的態度。實際上蛛姀並不在意具體要去哪裏,她最在意的是哪個城市的法律更加鬆散……顯然是特倫塞丹。
在雌鷹的死亡像日出日落一樣平常的城市裏,蘭尼爾的法律被闡釋者扭曲得麵目全非。這代表她也可以利用這樣的漏洞找一些樂子——蛛姀輕巧地吹了個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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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爾維雅看著猶豫不定的艾琳,最終選擇去弗朗西。
弗朗西是港口城市,而她是水係魔法師。如果發生了什麽動亂,比如說蘭尼爾封鎖,法陣失效……類似她的聯絡器無法正常使用那樣的情況,她在弗朗西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而且,弗朗西這樣的城市裏一定會有類似“反禁飛令”那樣的組織。
一個孤立的組織無法撼動持續許久的統治。
艾琳想要幫助瓦樂芮。艾琳對蘭尼爾的現狀有些想法,但諾爾維雅希望艾琳可以接觸她一直夢想著又不敢觸碰的母親。
艾琳幻想過千百種母親的姿態,但她不敢直接麵對她真正的母親伊莎娜·珂戎留下的痕跡。
這是個契機。
諾爾維雅了解她的隊友,她看出艾琳很心動,但又放不下蘭尼爾的情況。
“我去弗朗西。”
諾爾維雅藍眸溫和。她略帶遲疑地看向休特,休特本就在看她,在接觸到半人魚的目光後,他抬眼朝她笑了一下。
“……那我去特倫塞丹。”
就像腓比烈內戰時那樣,作為小隊的隊長和副隊長,他們會自覺地分開保護隊友們。
這樣,諾爾維雅帶著杜庫和艾爾利特去港口城市弗朗西,休特跟著菲阿娜和蛛姀去閉塞的特倫塞丹。
艾琳咬著唇,直到最後都沒有做出選擇。
木莎已經默認了她會去尋找她的母親伊莎娜·珂戎留下的東西,因此她並沒有詢問。
在安排好學生們的住處後,木莎自覺解決了所有問題,轉身離開了。
秋風在窗外沙沙響著,似乎是樹枝抖動。瑩白的花瓣隨著風的卷曲而不斷變化著形狀,像被剪碎的月光。
艾琳沒有走進她的房間裏。
她不知道該如何描繪她的忐忑。生死相隔代表著她永遠無法得到答案。她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對她失望,後不後悔。
在她原本的思維裏,她的母親一定是勇敢、高尚、無私,是形象模糊而神聖的。她不敢讓母親的形象變得具象化,一旦那樣,她就會真切地看到曾經鮮活的母親,她會知道那樣的母親對她是怎樣的態度,她會具體地思念她。
在成為領主的時間裏,她逐漸從母親的獻祭中解讀出了一些政治博弈的意味。母親被萬丹和他身後的勢力逼到了絕境,她的獻祭是最後的反擊。母親留下了她的勢力,母親讓經濟衰敗的瑈幽能夠繼續存活……她不敢深想,就好像那樣她就是在被純粹地愛著。
她有時候想,她和奧忒凱絲特有許多相同之處。奧忒凱絲特用幻想的母親支撐著自己,她看著別人的母親,不斷構建自己心目中的母親。
愧疚,期待,渴望,猶疑……她想起瑪緹雅老師給她的禮物,她想起那張母親的照片,想起母親做出的政績。
蛛姀從不懷疑她的父母有多愛她,菲阿娜有阿法納西婭寫的《彩色黎明》,諾爾維雅提起她的母親時表情溫柔的像海灣。
她本該這樣相信著母親,但是她做不到。她獲得安全感的來源是實際的、她能看得到的舉動。如果母親無條件地愛她,她會因為自己軟弱的曾經而感到愧疚,如果母親的愛是有條件的,那她有達到母親期待的標準嗎?
她很怕母親對她失望。
艾琳懨懨地垂著頭,毛絨耳朵不安地抖動。
在停駐了一會兒後,艾琳回神,有些茫然地看向陌生的房門,隻知道這裏是杜庫他們住的地方,卻不記得這具體是誰的房間。
然而門直接被打開了。
休特平靜地捏著大火。
“大火在撓門。它知道你在門外。艾琳,怎麽了?”
艾琳搖頭,然後她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隻是她問不出口。她想問休特,被母親討厭是什麽感覺。會不會很痛。
但她永遠不會把這個問題拋給休特。她知道休特有多怕痛,她有時候在做噩夢時仍舊會陷進法比都斯的那個莊園裏。尖銳的光來自插在休特身上的刀,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靠近,隻能流淚。她心痛難過地從夢中醒來,冷汗涔涔,手臂用力到痙攣。
就如同很久之前諾爾維雅的擂台賽,杜庫被困在深淵受到那個“祖父”的虐待……
艾琳嚴肅地看向休特。
“休特,你不能再自己一個人偷偷跑掉喔。”
休特一怔,綠眸溢出幾絲茫然。
他最近……沒做什麽吧?
休特緩慢地點著頭。他以為艾琳來找他是在苦惱著伊莎娜·珂戎的事。但事實證明,艾琳考慮了很多事情,但都和她的母親無關。
休特聽著艾琳從“討厭擂台賽”說到“如何和北邊大陸建交”,他明顯看到艾琳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最後,艾琳得出結論。
“我要當國王。我等不了那麽久了。”
休特頷首,忽然問她。
“明天你想留在弗特蘇嗎?”
艾琳頓了一下,然後揚起笑容。
“想的呀。”
休特沒再說什麽,艾琳也不再猶豫,輕快地跑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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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特若有所思地看著懷裏努力想要掙脫束縛的大火,按照大火想要去的方向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
“艾爾利特。”
門吱嘎一聲彈開。
穿著厚重睡衣的魅魔姿態自然,仿佛剛才趴在門上偷聽的不是他一樣。
“叫我幹嘛?睡不著了?”
艾爾利特的金發垂墜,綠色的眼睛裏有瑩潤的光澤。他打了個哈欠,聲音散漫。
“需要我給你唱搖籃曲嗎?”
休特看著他,反問他。
“你會唱嗎?”
艾爾利特怔了一下,然後笑起來。
“那麽簡單的東西,我稍微學一下就會了。”
休特不置可否。他注視著看起來有些倦怠的魅魔,聲音很平靜。
“艾爾利特,秋天很快就要結束了。”
“可是我也不是很喜歡冬天呢。”
艾爾利特挑眉,無賴的樣子比雅琳休還要像個孩子。
休特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他早就知道魅魔對溫度的敏感,天氣的變化能直接影響艾爾利特的心情,他和諾爾維雅也商討過冬季假期要去哪裏,他們一致決定要去溫暖的地方,比如南邊大陸。
“艾爾利特,弗朗西比弗特蘇冷很多。”
但諾爾維雅在,即使艾爾利特忘記穿外套也不會被冷風襲擊。
艾爾利特也清楚這件事,他覺得休特在說沒有意義的東西。他利落地和休特說了晚安,準備關上房門。
在關門之前,休特的話順著縫隙流了進來。
“……艾爾利特,不要對外人發脾氣。”
“知道了。”
艾爾利特撇嘴說著,也不管緊閉的房門是否會阻隔他的回答。
艾爾利特覺得休特說的話很沒有道理。不對外人發脾氣難道要對家裏人發脾氣嗎?那他不就是在無理取鬧了?他才不是耍無賴的魅魔,他生氣都是有正當理由的。
而且,他才不會那麽蠢,把最惡毒最殘忍的話射向他最親近的人。
艾爾利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木莎老師的女兒洛蕾塔。他當然知道雅琳休晚上為什麽要絆倒洛蕾塔,他覺得他的崽真是聰明又善良。
和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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