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勢均力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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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珊娜,那麽艾爾利特有兩個字要說。
    惡魔。
    珊娜完全是個惡魔。
    珊娜很自我,雖然她站在一個完全不利於她的位置上,但她依舊有手段來通過各種方式滿足她自己的需求。
    艾爾利特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回來,那個萬花筒他收也就收了,也不是什麽很貴重的東西。他明明知道珊娜是一個騙子,但他仍然回來了。
    珊娜的房子很大,房間也很多,但每一間房裏都堆滿了各種廢物。艾爾利特在客廳裏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艾爾利特皺著眉想要把一些雜物扔出去,但珊娜說每樣東西都有它應有地價值,而她不能讓這種價值變成垃圾。
    艾爾利特:“你就是不想扔。”
    珊娜:“是啊。”
    “艾爾利特,你是從外國來的,你不知道我們對於財產的執著。在蘭尼爾,雌鷹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財產,我沒有錢,我的東西都不屬於我自己。就我的那個兒子,他想要拿走我來弗朗西的錢,他拿走我也沒辦法。我不得不扞衛我的財產。
    這個房子就是用我的錢買的,我有房契,這個房子屬於我,我的兒子拿不走,我的後代拿不走,就算我那個丈夫又活了,他也不能搶走我的財產,像以前那樣。我原來擁有的太少了,但我現在擁有的很多。”
    珊娜總是這樣。她會為她的固執找到一個悲慘而合理的借口,她的狡猾在於,她的借口是真實的,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病態,但她已經不打算改變了。
    艾爾利特深呼吸幾下,然後麵無表情地問珊娜他晚上要住在哪裏。
    “我不會住在垃圾堆裏。”
    珊娜在一陣沉默後做出了權衡。
    “那你挑一個房間,我把那個房間和房間裏的東西都給你,你可以自己處置。”
    “這麽輕易把你的財產給我?”
    “又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是些沒什麽用的破爛。我又不是傻子,我重要的東西肯定放在安全的地方了。”
    艾爾利特真實地困惑。
    “你都知道?那你為什麽……算了。你有什麽理由一定要我留下陪你嗎?你真的需要有人陪你嗎?你有一個房間裏都是武器——等會兒,你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武器?”
    珊娜很淡定。
    “萬一弗朗西也不那麽安全呢?我是一個富有、脆弱又孤單的老太太,我周邊有那麽多危險,我需要保護我自己。”
    艾爾利特知道珊娜在說謊。珊娜嘴裏很少有完全的事實。
    “至於你,艾爾利特,你不怎麽尊重我,你對待我像對待你的同齡人。你這個小孩很有意思。”
    “我明天就會離開蘭尼爾。”
    “那又怎麽了?你再也不來了嗎?”
    “如果是呢。”
    “那很可惜。我本來打算把你當成我的繼承人,把我的財產都留給你。”
    “……你嘴裏能說點兒實話嗎?”
    艾爾利特輕嗤,對珊娜的話不屑一顧。
    首先他對珊娜的財產不感興趣,其次,珊娜完全在撒謊,她把有價值的東西捏在手裏,她誰都不會給,她會在她死後把所有東西都燒掉去陪她。
    珊娜沒有否認。她教授著艾爾利特她的經驗。
    “你把話說得好聽些,即使不做,大家對你的印象也會很好,就像謝菲德,她知道我很吝嗇,但她還是願意來幫我的忙。”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就是好人,這和你說什麽話無關。”
    “不要這麽掃興,你怎麽也開始說起瞎話來了。”
    珊娜擺了擺手,接著說著。
    “沒有,我跟你說,這世上就沒有完美的好人。所有——所有事情,都有價格。交往的溫度,耐心的態度,所有這些都有價格,隻是你覺得沒有。”
    “當然有完美的好人。雖然你夠老,但你見識的東西還不夠多。”
    “那隻是你不夠了解那個人。”
    “嗬。我足夠了解他們。”
    “自信是好的,艾爾利特,盲目自信就不好了。”
    艾爾利特和珊娜說不通。他避開珊娜,隨便走進一個房間,把東西往外挪。
    但他很快就厭倦了這樣的動作。他看著自己都是灰塵的手,走出了幾乎被塞滿的房間。
    “珊娜,你——”
    壁爐裏的火焰剛剛燃起,逼仄的空間驟然暖和起來。
    珊娜把剛才他一直坐著的沙發攤開,鋪上了被褥,變成了臨時的床榻。
    “反正你明天就要離開了,在這裏隨便住一下吧。”
    珊娜擦了擦汗,很溫和地看向無人的角落。失去視力對她而言好像沒有任何影響,她的手腳依舊利落,隻要她不出門,她就和其他正常的雌鷹沒什麽兩樣。
    但在這種時候,這種她對著空地自言自語的時候,她總會顯出幾分孱弱。這種孱弱讓她的固執和自私帶來的不適感消退了很多。
    隻是艾爾利特對此並不買賬。
    “為什麽我要隨便住一下?你為什麽不住這裏?”
    “因為我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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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非要留在這裏的?”
    “但我已經很老了,我的骨頭都脆了……”
    “你這兩句話反反複複地說。但這和我有什麽關係?那是你自己的事。”
    “孩子,這不會讓你有什麽負擔嗎?”
    “不會。”
    “好吧,那我睡在這裏吧。”
    珊娜歎了口氣,很輕易地退縮了。
    艾爾利特警惕地看著她。
    “不行。”
    珊娜似乎是拿他很沒辦法的樣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這孩子,我都不知道你要做什麽。”
    “你要是當個正常的老人,我也能像正常人那樣尊敬你。”
    “艾爾利特,別鬧了,你不是正常的孩子。”
    “你隻能和不正常的孩子正常相處,珊娜,你清楚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吧。”
    “艾爾利特,你真不是蘭尼爾的鷹族嗎?你比我那個兒子還要像我。”
    “這和血緣沒什麽關係,隻是因為你和我一樣既沒良心也沒羞恥心。”
    “艾爾利特,罵人的時候不要連帶上自己,這樣得不償失。”
    珊娜沒有繼續和艾爾利特吵下去,她先主動離開了這個話題,又開始充當有經驗的長輩。
    艾爾利特長歎一聲。
    他驚人的眉眼中帶上了疲倦,他覺得他不該折返。他對珊娜的同情最終變成了束縛他的枷鎖。
    珊娜根本不值得可憐。但他現在離開,卑劣的就變成了他。卑劣也沒關係,他隻是不想輸。
    他和珊娜一直在試探較量,他很少在誰身上吃虧,但他每次和珊娜交流都壓抑不住想要發火。
    這種體驗已經許久沒有過,他知道他和珊娜勢均力敵——
    這讓他不會覺得很無聊。他對珊娜很好奇,在這片要求雌鷹全身心奉獻的土地上,即使是弗朗徹也在以自己的犧牲完成她的目標,但珊娜完全自私、非常利己。
    珊娜的所有行動都是根據她自己的心意展開的,她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感受,而且她從不遮掩,她隻是用了更高明的手法表現了出來。
    艾爾利特在最初無法控製他的被動魅惑技能,他厭惡有人對他有極端的感情,但掌握這個尺度是一件格外費力的事情。
    珊娜做得很好。他能很輕易地討厭珊娜,在這種討厭達到頂峰的時候,珊娜又會讓他覺得她罪不至此,她的可憐衝淡了她的討厭。
    就像現在,他已經完全理解了珊娜本身是一個多麽惡劣的雌鷹,但他依然卻對她有很高的評價。
    “算了。我明天就會離開蘭尼爾。”
    艾爾利特看著已經黑沉的天色,決定不再和珊娜對抗。珊娜是一個難纏又強大的對手。
    他和珊娜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惺惺相惜。
    但他不會再來第二次。他來隻是為了蓋章,他明天就會離開蘭尼爾。
    “艾爾利特,為了自己的舒適,你應該爭取到最後。有一次妥協,就會有千萬次的妥協。”
    “是嗎。那我爭取到最後你會來睡這個臨時搭起來的假床嗎?”
    “那還是不會的。”
    艾爾利特搖頭。他就知道。珊娜完全不會因為別人委屈自己,他也是。
    “珊娜,我的陪伴很昂貴。一個萬花筒不能支付我留在這裏的費用。”
    火焰攢動。
    艾爾利特脫下了厚實的鬥篷。
    “這個鬥篷也不夠。”
    “艾爾利特,你想要什麽?”
    “武器。”
    “你帶不走。”
    “這你別管,我給它拆了也是我的事。”
    “不行。”
    珊娜沒有解釋為什麽不行,她獨斷專行地做出了決定,然後沉默了一會兒。
    珊娜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然後把一幅刺繡畫拍在了桌子上。
    米色的絲緞上是國王登基的場景,銀線和羊毛還有絲綢穿插在絲緞上,這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藝術品。
    “拿著這個吧。這是我眼睛還沒瞎的時候織的。你拿到外麵賣,應該還算值錢。”
    這幅刺繡畫不隻是值錢。
    珊娜從不會謙虛,假如她真的知道她的作品的價值,她會先誇耀一下自己,回顧往昔,然後讓艾爾利特心懷感恩地接下這份禮物。
    艾爾利特看著珊娜,他從來不想同情她。同情珊娜就像是在她臉上扇巴掌,那是一種惡劣的侮辱。
    但在這一刻,艾爾利特知道謝菲德說的那些話背後都藏著什麽。
    珊娜的囤積癖、惡劣的性格和不好接近的生活習慣,還有滿口的謊話。
    與之對應的是被剝奪的權利、被壓榨的勞動、被奪走的財產、無法保全的尊嚴。
    盡管如此,珊娜依舊沒有給任何人可憐她的機會,她很可惡,她的所有舉動都彰顯出一種蓬勃的,幾乎是井噴一般的生命力。
    哪怕她步履蹣跚,目不能視。
    “你丈夫是怎麽死的?”
    艾爾利特沒有立刻拿走珊娜的刺繡畫,他突兀地問起陌生雄鷹的死因。
    “我丈夫?他啊,很遺憾,他是病死的。我可沒做什麽。
    我兒子應該是氣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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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還沒死嗎。”
    “快了。我剪斷了他的翅膀。”
    珊娜說這句話時語調正常。她沒有錯過艾爾利特的停頓。
    她悠悠地問艾爾利特。
    “孩子,害怕了?”
    “沒有。”
    “艾爾利特,我可不是變態。”
    “這有待商榷。”
    “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我的眼睛是他刺瞎的。但他猶豫了。你看,做什麽事都要認真,不能中途放棄。我的眼睛再也不能變得像以前一樣了,他不敢再用力了,但那樣不能讓我來到弗朗西……我總要有一樣收獲。
    盡管如此,他的刑罰依舊很輕。但我是他的母親,我給了他生命,我想收回了。死亡和不能飛翔相比,所有鷹都會選不能飛翔的,畢竟我們雌鷹都這樣麽,不被允許飛,我們不也照樣活著。”
    “他應該選擇死亡。”
    “他沒選這個。”
    “他死了之後誰知道他沒選這個?”
    珊娜愣了一下,然後她感歎著。
    “艾爾利特,你真是聰明的孩子。”
    “你也不差。”
    艾爾利特拿走了那幅刺繡畫。
    他躺在沙發上,語氣很淡。
    “我明天還要回弗特蘇。從現在開始誰說話誰明天就變成窮光蛋。”
    “這麽大點兒的小孩說什麽晦氣話!”
    “珊娜,我要睡了。”
    “……你明早想吃牛排嗎?”
    “隨便。”
    “沒有隨便。隨便你就去天上吃小飛蟲去。”
    “那就牛排。”
    珊娜關上了燈。
    她的步履蹣跚,走起路來會發出很重的響聲。
    艾爾利特在黑暗裏看著躍動的火苗,想起了休特。
    休特他們在特倫塞丹肯定不會遇到這麽邪惡的老年雌鷹吧。
    他到現在也沒明白他怎麽留在了這裏。不過無所謂了,明早他要去找弗朗徹兌換他的獎品,然後和諾爾維雅還有杜庫匯合回弗特蘇。
    如果珊娜夠幸運,他會在這個月結束前把他的隊友們帶過來。他的隊友們是完美的,尤其諾爾維雅,更是沒有道德瑕疵的好半人魚。
    珊娜見過的人太少,她見到的都是有缺陷的鷹族。
    他還是贏了。
    ……
    清晨的弗朗西是被雌鷹的鳴叫喚醒的。
    艾爾利特被吵醒了。
    他坐起來,發現珊娜在做楓糖漿海綿布丁。
    “早上好,艾爾利特。”
    珊娜的心情很好。
    “今天天氣很好,適合吃這個——”
    “牛排呢?”
    “別嘰嘰喳喳叫了。來吃早餐吧。”
    艾爾利特吃著海綿布丁,他覺得杜庫會喜歡吃這個。
    所以他打包了一份給杜庫,為此他答應珊娜他下周來弗朗西的話也會來找她。
    “給我帶些外國的布料和毛線,我要不同顏色的。”
    珊娜在他離開時高聲喊著這些話,一句告別也沒說。
    艾爾利特回了珊娜一句“別嘰嘰喳喳叫了”,然後離開了赫特區。
    杜庫和諾爾維雅居然都不見了。
    最後,艾爾利特在玻璃花房找到了睡著的杜庫。在把杜庫叫醒後,艾爾利特又根據杜庫的描述來到了海邊。
    然後他看到涅多桉在派人搜尋諾爾維雅。
    在大海盡頭似乎有一個黑影。據涅多桉說,那是個帆船,而諾爾維雅在帆船裏。
    艾爾利特:?
    昨晚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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