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雅在搖晃中醒來時，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蔚藍的天。
    那天空藍的像一望無際的夢，海水的味道包裹著她，就仿佛她能回到媽媽的懷抱。
    有雌鷹在海麵上盤桓，諾爾維雅暈暈地看著那些雌鷹越靠越近……最終停在她麵前。
    “……找到了。應該還沒醒酒。你們昨晚玩得太瘋了。她再漂一會兒都能漂到蘭尼爾境外了。”
    諾爾維雅茫然地看著她，思緒慢慢回籠。
    昨晚……她昨晚做了什麽？
    昨晚她參加了涅多桉組織的篝火晚會，她見到了很多人。最重要的是，她見到了伊瓦特。
    ……
    諾爾維雅和本·愛麗絲在黃昏將近時回到了路加教堂。在涅多桉走後，碧緹和杜庫都趕了回來。
    杜庫買了很多特產，他說還有許多今天拿不到，他要明天早上去拿。
    碧緹和本被涅多桉叫去布置篝火晚會，諾爾維雅帶著杜庫也跟著走了過去。
    天已經全黑了，但海水變得更暗。
    玻璃花房亮著燈，諾爾維雅看到玻璃花房的時候就明白涅多桉為什麽會喜歡它。
    那些花朵開得很燦爛，在亮白的暖光下，在海浪的咆哮上，在天空的映襯中，那些花朵給人以美的感動，好像希望在開放。
    玻璃花房不遠處是篝火。
    很多人已經開始準備食物了，本和碧緹在布置場地，涅多桉在和一些人聊天。
    諾爾維雅帶著杜庫走向提供烤肉的小攤旁，那些烤肉發出滋滋的響聲，諾爾維雅看著負責烤肉的人有些眼熟。
    她還沒開口，對方就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是諾爾維雅！你，你好！我是蘋蘿。我們在卡羅內應該見過，你還記得我嗎？蛛姀大人也在這裏嗎？”
    諾爾維雅點頭，聲音很輕。
    “我記得你，晚上好，蘋蘿。蛛姀在特倫塞丹。”
    不怪她認不出蘋蘿。她見到的蘋蘿一直染著墨綠色的頭發，紅色的眼影在眼周像濃密的睫毛，她見到的蘋蘿是像蛛姀的。
    但現在的蘋蘿灰發齊肩，穿著寬大的外套，眼睛周圍幹幹淨淨，眼睛很亮，亮而銳利，有撕破假象的力度。
    諾爾維雅笑了一下。
    “上次見到你還是在烏麥提的餐廳裏，你和那時候很不一樣。”
    蘋蘿咬唇，手上動作不停。
    “因為……上次見到蛛姀大人的時候，她說我是個拙劣的模仿者，她不許我再模仿她。其實我知道她為什麽說這樣的話。我聽蛛姀大人的話。我不會讓她擔心。
    而且，在蘭尼爾，特立獨行的女性會很顯眼，我不改變形象的話很難推進工作。”
    蘋蘿把烤肉夾在盤子裏遞給諾爾維雅。
    “希望您今晚玩得愉快。等到我在這邊的工作結束後，我想去特倫塞丹見一見蛛姀大人。”
    “謝謝你。但是，蘋蘿，我們明天就離開蘭尼爾了，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我們隻會在周末來到這裏。”
    蘋蘿有些迷惘。
    “你們——不會一直留在這裏嗎？”
    諾爾維雅點頭，她把烤肉遞給杜庫，然後看向涅多桉。
    涅多桉還在和不同的人攀談，她的臉色一直都很冷。涅多桉並不喜歡和人交談，但在這場篝火晚會上，涅多桉的社交從來沒有停止過。
    涅多桉和弗朗徹都付出了絕對的努力，她們孤注一擲，她們才是這場變動的發起者。
    諾爾維雅轉過頭，專注地看著蘋蘿。
    “蘋蘿，我們來到這裏是因為我們的指導老師。在你參與的拯救項目裏，發揮主要作用的不會是我們。
    你知道你的合作者是誰不是麽？”
    蘋蘿下意識地轉頭，她也看到了涅多桉。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
    “可是，我總覺得，你們拯救了卡羅內，所以你們也能拯救……”
    蘭尼爾。
    諾爾維雅搖頭。
    “蘋蘿，單獨的團體無法做出那樣的功績。在那場改革中，你接觸到的是蛛姀，但是蘋蘿，你也拯救了卡羅內，許多人一起拯救了卡羅內。
    我們不是救世主，蘋蘿，我們在這裏隻是微不足道的配合者。”
    蘋蘿再次轉頭看著涅多桉。她有些掙紮。
    “……我不喜歡涅多桉。我是梅赫迪的學生，我知道怎麽分析，但她從來都不尊重我的意見。比起合作，我更像是她的下屬，和她合作並不愉快，她也會有錯誤的判斷。
    我覺得如果是你們的話，你們是不是可以比涅多桉做得更好……但沒有如果，涅多桉做了很多，我們所有的合作者都沒有涅多桉付出的更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蘋蘿又遞給諾爾維雅一盤烤肉。
    “我相信我們會成功的。我希望我們都能成功。如果失敗，涅多桉會死。
    涅多桉說，如果失敗，她會攬下所有罪責，她會承認是她在分裂蘭尼爾。在這樣的條件下，我們才同意合作。
    涅多桉她很努力。我覺得……她在蘭尼爾尋找著什麽。成為優秀畢業生的條件很苛刻，但涅多桉她其實有很多選擇的，她是金係魔法師，她可以做很多其他的項目。她隻選擇了蘭尼爾，她沒有其他備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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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蘋蘿看著諾爾維雅。
    “即使不成功，也請帶走涅多桉吧。”
    諾爾維雅沉思著，她沒有立即答應，她也意識到這種異常。
    涅多桉為什麽這麽執著於這個項目？為什麽是蘭尼爾？
    “諾爾維雅·萊麗，我把人帶來了。你不是想見她嗎？”
    涅多桉閃現在諾爾維雅身邊。
    諾爾維雅抬頭，她看到涅多桉牽著一個頭發很短戴著眼鏡的女孩走了過來。
    “這是伊瓦特。盧利特亞的二年級生。”
    涅多桉把伊瓦特推向諾爾維雅。
    “我很忙。你們自己聊。諾爾維雅·萊麗，我的兩個助手都在向我請假，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但你最好不要讓我抓到。還有，碧緹在找杜庫。”
    諾爾維雅：……我做了什麽？
    諾爾維雅無奈，她轉頭告訴杜庫碧緹在找他，然後和伊瓦特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是諾爾維雅·萊麗，來自艾博斯格‘送你回家’小隊。”
    伊瓦特一直在看諾爾維雅，從她白色的發色到藍色的眼睛，她觀察得很仔細。
    “晚上好。我是伊瓦特，我來自盧利特亞，‘光明榮耀’小隊。我知道你是誰，我早就聽過你的名字，有一陣霍蘭總是在研究你在做什麽，為此他還特地去買了神賜道具，然後轉賣給你。
    不過他最後沒有研究出什麽，他說那單純隻是艾博斯格理事長的奇葩收集癖。”
    伊瓦特從諾爾維雅拿著的盤子裏拿走了一塊烤肉，探頭看她的表情。
    “你記得嗎？霍蘭·伊地，我們的隊長，金發藍眼的傻子，光明神的聖子。”
    伊瓦特的手上沾了油，她毫不在意地在自己身上抹了抹。諾爾維雅對這個動作很熟悉，本·愛麗絲之前也這樣做過，但伊瓦特和本完全是兩個極端。
    諾爾維雅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我記得他。霍蘭·伊地，他對自己的聖子身份很滿意。”
    “他裝的。隻是為了試探你。他那聖子的身份在教派根本排不上號，他能上盧利特亞還要靠芃蒂娜。”
    芃蒂娜。
    諾爾維雅呼吸一窒，她聽著伊瓦特隨便地說出了這個名字。她內裏的情緒已經開始翻騰，但麵上神色依舊沒什麽變化。
    “芃蒂娜？為什麽這麽說呢？”
    伊瓦特聳了聳肩。
    “我們盧利特亞的都知道。芃蒂娜她的天賦很高，而且光明神偏向她。盧利特亞從來不在貧民窟裏選人，但芃蒂娜和霍蘭·伊地打破了這個規定。”
    “這樣。”
    諾爾維雅神色平靜，她又問。
    “伊瓦特，你是貴族麽？”
    “當然不是。我比芃蒂娜條件好一點，但不多。我們‘光明榮耀’裏的成員大多數都是平民。我看得出來，你也不是貴族。”
    “是的。我和你一樣。伊瓦特，來蘭尼爾不是很危險麽？為什麽要和涅多桉合作呢？優秀畢業生的身份在盧利特亞沒有什麽津貼吧？我記得，你們小隊的成績也很好。”
    伊瓦特聽到這些問題後低低笑了起來。
    “我就說麽，你為什麽會對我感興趣，即使是為了學院聯賽探聽我們小隊的實力，這個理由也有點牽強。我們都不是第一的小隊，你們要問也得問‘今天想吃櫻桃餡餅’或者‘伊路珍聯盟’這兩個隊。
    是涅多桉不放心我所以派你來問我吧，你們都是艾博斯格的，她怕她問我顯得不信任我，所以把你叫過來了。”
    諾爾維雅遲疑地搖頭。
    “不是這樣的，伊瓦特。”
    伊瓦特一臉的“我才不相信你”，然後她嘖了一聲。
    “我和芃蒂娜她們不一樣，說不定還沒等畢業呢，芃蒂娜就成教皇了。我們隊裏的光係魔法師和牧師都能跟著芃蒂娜一起找到工作，但我不行。
    我非常需要優秀畢業生的身份，但那兩個小隊一個全是國王，另一個雖然有個麵包師看起來很弱，但剩下全都是大貴族繼承人，那群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把盧利特亞買下來。
    和他們競爭，我是腦袋有病才和他們競爭。贏了他們和輸了沒區別。”
    伊瓦特邊說邊用牙齒撕咬著烤肉上的筋膜。
    諾爾維雅從她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一些端倪。她有些小心地問伊瓦特。
    “你們隊內關係不好麽？既然那個芃蒂娜可以當上教皇，那你們和其他兩個小隊比也不差吧？”
    伊瓦特抬起頭看著天空，她又從旁邊拿了兩根烤好的蘆筍，在快速吃完後才回答諾爾維雅的問題。
    “沒什麽不好的。我們關係都還不錯。但我總覺得該進這個小隊的不該是我。其他成員，他們之前彼此熟悉，但對我來說我和他們就是剛認識。
    行了，別再試探了，你告訴涅多桉讓她有什麽疑慮直接來找我，不用讓你來問問問，問了半天都不說你真實的目的。你從哪兒學來了這些貴族做派，我以為艾博斯格能好一點呢，現在看來，這三個學院都一樣。貴族學院都這德行。”
    火柴劈啪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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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溫升高，伊瓦特跑到一邊去拿冰桶裏的飲品了。
    人逐漸多了起來，諾爾維雅看到碧緹在帶著杜庫到處找吃的。
    諾爾維雅剛想去找杜庫，就被涅多桉帶來的人圍了起來。
    “這就是我的新合作對象，諾爾維雅·萊麗。”
    涅多桉把諾爾維雅介紹給了她的其他合作對象，然後靠近諾爾維雅，低聲說“這是你把碧緹和本都誘惑回艾博斯格應該付出的代價——替我和他們進行無用的寒暄吧”。
    “我可以拒絕麽？”
    “看在約書亞的份上。諾爾維雅·萊麗，和他們聊一聊。我需要你們互相信任，彼此了解。這樣我才能確定你們的最終分工。”
    涅多桉的這些話就已經是請求了。她的請求聽起來也像是要挾，但她的確已經很疲倦了。
    而諾爾維雅的回應是——
    “你們好，我是涅多桉新的合作對象。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請多多指教。”
    ……
    諾爾維雅已經把人認全了。
    一身黑衣不怎麽說話的是杜昂，梅赫迪二年級生。杜昂的小隊並不參加學院比賽排名，她的小隊成員在上個學期被卷入了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她有兩個隊友戰死，兩個戰友失蹤，還有一個隊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剩一個隊友體弱多病，不能經常出門。
    小隊能夠進行日常活動的隻有她一個。
    這可能也是杜昂不願意說話的原因。
    三年級的琪婭·安貝蒂一直在安慰杜昂。
    安貝蒂這個姓氏，諾爾維雅並不陌生。
    在上個學期俄布老師結束指導之後，她們一起去安貝蒂遊樂園遊玩，還碰到了燦老師和萊西他們。
    琪婭·安貝蒂是安貝蒂家族這一代唯一的繼承人，她本人更是個揮金如土的慈善家。而且，琪婭·安貝蒂和奈登是很熟的朋友。
    因此琪婭·安貝蒂對諾爾維雅的印象很好。
    “哎呀，你來自‘送你回家’的話，那你們是奈登的朋友呀！”
    琪婭·安貝蒂拍了拍杜昂，然後遞給諾爾維雅一遝門票。
    “這些都是我們家的產業，歡迎隨時來玩，不夠的話可以和我說，奈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咚咚的鼓聲響起。
    琪婭·安貝蒂不再說話，她提起裙擺，拽著杜昂急匆匆地去篝火旁邊跳舞。
    諾爾維雅看著她們的背影，打開聯絡器在備忘錄寫上了她今天的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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