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得向前方去。”馨抬手，五指張開，掌心浮現出一枚旋轉的赤紅符紋，像一枚燃燒的楓葉。
    她回頭，目光掃過眾人，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風把血腥味吹過來了。再耽擱，就真隻能給他們收屍了。”
    王婷司沒再說話，隻是將背後的長匣“哢噠”一聲扣緊，率先邁步。碎石在她靴底碎裂，像某種無聲的倒計時。
    慕容雪緊隨其後，劍鞘在腰間撞出清脆的鳴響，戴安娜抬手，緊了緊身上的複合弓。
    林悠悠把小犬往肩上一甩，小家夥熟練地扒住她鬥篷的銀扣，尾巴晃成一道虛影。
    她衝洞口最後留守的何美美眨眨眼：“美美，後方就交給你啦。要是教會敢繞後——”
    “放心。”何美美反手抽出腰間的折疊刀，“來一個我開一個，來兩個我串糖葫蘆。”
    赤陽高懸，昨晚那陣暴雨把土地砸出無數水窪，此刻積雨未幹，鏡麵般的水窪映出扭曲的天穹，像一麵麵被摔碎的鏡子。
    風掠過，鏡麵碎得更細，碎光跳躍，像無數細小的刀鋒。
    兩百米外，第七聖裁團刺客葛魯斯·特齊·李立於一塊風蝕巨岩之上，黑金長袍被風鼓起，宛如一隻收攏羽翼的渡鴉。
    那襲長袍之下，兩道暗影順著他的手臂蜿蜒而下，凝成一對弧形短刺——“逆贖”與“告罪”。刺刃薄得幾乎透明，卻折射出妖冶的幽藍。
    “‘第七聖裁團’刺客葛魯斯.特齊.李，不知道閣下是誰。”葛魯斯.特齊.李披著長袍直接對著秦朗說道。
    對麵，秦朗單膝半蹲，膝蓋壓在一塊龜裂的玄武岩上，一圈圈纏在“破陣”長槍上的灰布正在他指間層層剝落。
    布條落地，被風卷走，像一麵褪色的戰旗，槍身徹底裸露的那一刻，熾白的陽光在槍脊上轟然炸開。
    “華夏黑龍特別行動組隊長，秦朗。”聲音不大，卻裹著金屬般的冷冽，像槍鋒劃過耳廓。
    葛魯斯微微頷首，眼底浮起一絲近乎憐憫的笑意：“原來是你，六年前在‘極晝走廊’，你們華夏人用七條人命換了我聖裁團一位輔祭的命，今日，這筆債由我親手清算。”
    秦朗沒接話，隻抬手，五指一緊，槍尾“哢噠”一聲鎖入掌心，隨後他緩緩起身，槍鋒指地，槍尖與地麵之間的那一寸空氣驟然塌陷，形成肉眼可見的旋渦。
    “希望你能堅持——”秦朗抬眸，黑眸裏倒映著刺客的身影，也倒映著殺意，“——讓我滿意。”
    葛魯斯雙刺交叉於胸前，唇間吐出一個古老音節：“隱霧。”
    霎時，天地失聲。暴雨殘留的濕氣被一股無形力量撕扯，凝成億萬顆細若塵埃的水珠；水珠又在一瞬之間蒸騰為霧。
    霧色不是尋常的白，而是墨黑，像有人將夜色打碎後潑灑人間，黑霧以葛魯斯為圓心炸開，眨眼吞沒百米，連陽光都被吞噬。
    秦朗的視野驟然墜入絕對黑暗，沒有風，沒有聲，連心跳都被屏蔽，隻剩腳下水窪輕微的“滴答”——那是他自己靴底壓碎水鏡的回響。
    秦朗閉眼，世界於是從“目”轉為“耳”。
    左側三十七步，水珠被擠壓，發出極輕的“啵”；右後四十五步，岩縫裏有細沙滾落；正前方九步，一縷空氣被切開，刃口薄得幾乎不存在——
    “抓到你了。”秦朗擰腰，槍出如龍。
    破陣槍劃破黑霧，槍鋒帶起一道電弧，電弧所過之處，霧氣被燒出一道熾白通道，像一柄燒紅的劍劈開夜色。
    叮——！第一道金屬撞擊聲炸響。
    逆贖短刺與槍鋒交擊，火星四濺。葛魯斯的身影在火星裏一閃而逝，像被風吹散的墨。
    秦朗槍勢未盡，借勢旋身，槍尾如錘，向後橫掃。
    嘭！
    第二道撞擊緊隨而至，告罪短刺點在槍尾，力道陰狠，像一條毒蛇鑽入骨髓，秦朗手臂一麻，虎口迸開，差點沿槍杆滑落。
    “不錯。”黑霧裏傳來葛魯斯的低笑，“可惜，你隻聽見了一半。”
    話音未落，秦朗後頸汗毛倒豎。
    第三道殺意來自地下！
    水窪炸裂，一道黑影破土而出，逆贖短刺直挑秦朗咽喉，葛魯斯竟在霧中完成兩次假身換位後，遁入地底。
    千鈞一發之際，秦朗鬆手，破陣槍脫掌，槍身卻未墜——它像被無形之手托舉，橫懸空中，秦朗左手並指如劍，在槍脊某處一敲。
    “龍抬頭。”
    轟！
    槍尾砸地，槍鋒昂起，一道土黃色光紋自槍尖炸開，化作龍形衝擊波，龍首咆哮，由下而上，與逆贖短刺正麵相撞。
    嘭——！
    葛魯斯被震得倒飛出去，黑霧被衝出一個巨大空洞，陽光如劍，重新刺入戰場。
    葛魯斯在空中翻身，雙刺交叉，身形竟懸停。黑霧回流，在他背後凝成一對霧翼，翼展三丈，羽片皆為薄刃。
    “逆贖——千翼。”
    霧翼一振，千萬片羽刃離翼而出，化作黑色瀑雨，覆蓋秦朗周身三十丈。
    每一片羽刃都帶一絲空間裂隙，所過之處，空氣被切割出細若發絲的黑線。
    秦朗抬手，破陣槍倒飛回掌心。他深吸一口氣，左腳後撤，槍鋒指天。
    “黑龍·鱗陣。” 槍尖炸開一圈烏金光環，光環之內，無數細小槍影浮現，像龍鱗倒豎。每一片“鱗”都是一道實體化的槍罡，迎向黑羽。
    叮叮叮叮——！
    爆裂聲綿密如雨，羽刃與槍罡對撞，炸成一團團黑金交織的火球，火球未散，葛魯斯已俯衝而至，告罪短刺直取秦朗眉心。
    秦朗橫槍格擋，刺尖點在槍脊，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哀鳴。
    葛魯斯借反震之力旋身，逆贖短刺順勢劃向秦朗肋下。
    秦朗撤步，槍尾下壓，以槍為盾。 鏘！
    逆贖刺刃在槍杆上拖出一長串火星，刺耳的摩擦聲裏，葛魯斯忽然張口，吐出一枚細若牛毛的銀針。
    銀針破空，直指秦朗左眼，秦朗側頭，銀針擦著睫毛掠過，帶起一線血痕。他眼中卻無波瀾，隻低喝：
    “回禮。”
    槍鋒驟沉，槍尾挑起，一記“挑山”自下而上，葛魯斯倉促後仰，槍尾貼著他的鼻尖掠過，勁風在他臉上撕開一道血口。
    血珠濺落，葛魯斯舔了舔唇，眼底興奮更盛：“好槍。”
    秦朗忽然後躍三步，槍鋒插入地麵，他雙掌合十，指間結出一個古怪的印——似龍角，又似槍尖。
    “領域展開——雷獄·黑龍。”
    哢嚓！晴天霹靂。
    一道紫黑雷柱自九霄轟落，正劈在破陣槍上，槍身瞬間化雷，無數電弧沿地脈奔走，眨眼織成一張覆蓋百丈的雷網。
    雷網之內，水汽蒸騰為紫霧，霧中隱有龍影翻騰。葛魯斯眉心一跳，第一次露出凝重。
    “以雷為獄，以槍為鎮……你竟能把領域壓進實體兵器？”
    秦朗抬眼，瞳孔深處，雷光遊走。
    “在我的雷獄裏，一切陰影，無所遁形。” 話音未落，雷網收攏。
    無數電弧化作鎖鏈，從四麵八方纏向葛魯斯。鎖鏈盡頭，龍影張口，獠牙為雷戟。
    葛魯斯雙刺交叉，低喝：“告罪——鏡界。”
    一麵漆黑鏡麵在他身前展開，鏡麵之內，映出另一個“葛魯斯”，動作與他完全相反，雷鏈穿入鏡麵，竟被反向折射，朝秦朗反撲。
    秦朗麵無表情，抬手一握。
    “爆。”
    所有雷鏈同時炸裂，化作紫黑雷漿。雷漿與鏡麵相撞，鏡麵瞬間布滿裂紋，轟然崩碎 ，崩碎的鏡麵後，葛魯斯卻不見了。
    秦朗腳下地麵忽然塌陷。一隻纏著繃帶的手破土而出，抓住他的腳踝。
    葛魯斯竟以鏡界為掩護，再度遁地。 ，繃帶之下，是密密麻麻的聖紋。
    “永晝·囚龍。” 聖紋瞬間蔓延，化作光質鎖鏈，將秦朗雙腿死死纏住，鎖鏈末端，一枚倒懸的日輪浮現，熾熱光芒將秦朗的影子釘在地麵。
    影為魂之錨。影被釘，魂亦囚。 秦朗隻覺四肢一僵，體內真氣竟凝滯。
    葛魯斯破土而出，逆贖與告罪交叉成十字，刺向秦朗咽喉與心髒。
    “結束了，華夏隊長，每一年我會祭拜你。”
    秦朗忽然笑了。“結束？黑龍從不低頭。” 他猛地張口，咬破手指，滴出一滴心血，落在槍鋒，心血觸槍，槍身龍吟大作。
    “黑龍·逆鱗。”
    轟！秦朗背後，一道黑龍虛影衝天而起。龍影逆鱗炸開，化作千萬碎片，每一片鱗都如一柄小槍，瞬間斬斷聖紋鎖鏈。
    葛魯斯瞳孔驟縮，十字刺刃被逆鱗震開，秦朗脫困，槍鋒橫掃，直取葛魯斯腰腹。
    葛魯斯倉促後翻，卻仍被槍罡劃開一道尺長血口，黑袍撕裂，露出蒼白肌膚。
    兩人相隔十丈，各自喘息。葛魯斯肋下血流如注，染紅半幅長袍。秦朗亦不好受，左臂被逆贖刺穿，鮮血順指縫滴落。
    “最後一擊。”葛魯斯輕聲道。他雙刺並攏，刺刃相融，化作一柄細長十字劍。劍身浮現金色聖紋，像燃燒的日輪。
    秦朗單膝跪地，以槍撐身，右手撫過槍脊。槍脊之上，一道裂痕蔓延，裂痕裏透出暗紅，像岩漿。 “黑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