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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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礦道之中,地麵是濡濕軟糯的煤泥。
    帶著胡大一同亂跑的那個倒黴蛋自稱叫老閉,說話有很重的口音應該不是雲瀾本地人。
    他比胡大他們早下礦幾天,經驗多點有限,否則當時也不會沒頭蒼蠅似的亂跑。
    在這黑黢黢的礦道中,老閉和胡大兩個抖著聲說話。
    秦瓔站在旁邊聽。
    她舉起手,發現即便是她吃過當扈後的好視力,也看不清自己的手指頭。
    她和胡大二人一樣,陷入了這礦道的黑暗中。
    陌生的世界,遙遠的年代,第一次踏足的礦道,還有突然失去的視覺。
    幾項疊加,饒是秦瓔心理素質算是過硬,也忍不住朝胡大兩人靠近了一點。
    在這種環境中,哪怕是今天早上吃了什麽這種無意義的話,也比一片死寂要好。
    黑暗中,胡大雙手虎口掐那隻摸來的鼠老爺一點也不敢鬆開。
    老閉道:“兄弟,你抓緊,我們就指望這鼠老爺帶我們出去了。”
    一邊說著,老閉一邊脫下褲頭撕成一指寬的布條子,然後拴成繩。
    他們在礦道中看不見帶路的鼠老爺,極怕跟丟。
    兩人琢磨的方針就是,弄條繩頭拴著鼠老爺,然後他倆在後麵牽著繩頭走。
    方案是挺合適,奈何真正實行時出了點岔子。
    老閉在黑暗中摸了一下繩頭的長度,頓時苦著臉:“兄弟,你把你褲頭也脫一下,我這布料不夠。”
    礦道下悶熱潮濕,他們都隻穿了條?合襠褲,那點布料撕開了隻得一臂長的繩頭。
    胡大哎了一聲先應下,然後又道:“我兩手抓著耗子呢,老哥幫幫忙。”
    秦瓔聽見他兩窸窸窣窣忙活一陣。
    總之最後湊得了一條臭烘烘的繩子,在那隻肥老鼠背上腋下綁了個交叉的結。
    做完這些,胡大拽著繩頭老閉將兩隻手搭在他肩上。
    得了自由的老鼠,迫不及待朝著一個方向走。
    胡大和老閉兩個,就好像盲人牽導盲犬似的,牽著老鼠。
    秦瓔聽見他們相互鼓勁,手指輕輕敲了敲手腕上的帝熵。
    她也看不見,隻聽聲辨位怕出差錯。
    而帝熵辨物是不需要眼睛的。
    讓帝熵化為一根絲線,牢牢指引向胡大的方向免得跟丟。
    於是,黑暗中出現了詭譎一幕。
    胡大和老閉兩個幹瘦排骨牽著老鼠,後麵一步悄無聲跟隨著一個無法看見無法觸摸的異時空之‘人’。
    要是這世間真存在鬼故事,那想來這一定是個極恐怖的鬼物尾隨視角。
    黑暗中,胡大和老閉一直在說話,相互安慰。
    也不知走了多久,右手微微前伸依靠帝熵指引方向的秦瓔突然頓住。
    前麵老閉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老閉的手搭在胡大的兩肩,他腳步一停前麵的胡大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怎,怎麽了?”胡大聲音抖得不像話。
    老閉突然道:“兄弟,我搭你肩膀手酸了,你換我在前頭走吧。”
    他這要求也不算過分,關鍵是之前兩人在這絕境閑聊,一副出去就拜把子的樣,胡大壓根沒防備。
    將拴著老鼠的繩子摩挲著交到了老閉手上,他兩個調換了位置。
    改由老閉在前,胡大在後。
    胡大還輕鬆道:“我正好在前麵也走……”
    走什麽?他後話沒能說下去。
    因為他感覺有冰涼涼濕噠噠的東西,搭在了他的肩膀。
    按在他兩肩的東西像冰一樣,凍得胡大渾身寒透,他咕咚咽了口唾沫,改口道:“我也覺得這樣手酸,還、還是我在前麵吧。”
    老閉沒說話,隻悶聲道:“沒事,忍忍。”
    “帶出去就好了。”
    胡大手指頭死死摳進老閉肩頭,心說你剛才怎麽不忍。
    傳言中死在礦道裏的人,冤魂困在礦道裏走不出去,隻有借活人陽氣才出得去。
    胡大尋思,搭他肩的就是個礦道裏的死鬼。
    他們都不敢叫破,僵持了幾息後,強忍恐懼朝前走。
    可經過剛剛那一遭,兩人塑料友誼算是完全破碎,誰也不信任誰了。
    胡大手死死掐住老閉的肩膀,恐再被丟下一次。
    老閉自覺理虧,被掐得生疼也沒言語。
    兩人繼續跟著老鼠向前走。
    在他們身後,秦瓔右手指尖纏繞著帝熵的絲線。
    和胡大老閉不同,秦瓔一直在側著耳朵認真聽,她很確定在胡大和老閉停頓又繼續前行後多了一個腳步聲。
    簡單來說,在剛才有什麽東西,越過秦瓔悄無聲息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秦瓔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很多。
    人類最古老、最強烈的情感是恐懼,而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是對未知的恐懼。
    這一點,是擁有情感的人都無法回避的。
    秦瓔張著眼睛卻什麽也看不見,短時間內出了一身細汗。
    胡大和老閉不再說話,礦道中隻有三個腳步聲,還有濃烈得幾乎成實質的壓抑恐懼。
    她有一瞬想要放棄追尋真相,畫出聯絡黑霧的符號,主動脫離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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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強行停住手指,扼住了這種衝動。
    她克製住了衝動,胡大和老閉的心理防線卻是崩潰了。
    見許久走不出去,胡大不由在心中猜忌,或許前麵的老閉也不再是人了呢?
    或許,在換位置那一瞬,老閉已經不在了呢?
    那前麵這東西,真的會帶他出去嗎?
    胡大越想越怕,掌心滲出粘稠的汗水,幾乎掐不住老閉的肩。
    他動了動手指,手掌緩緩上移,快要扼上老閉的脖子。
    老閉不是死人,自然也察覺到了胡大動作。
    他同樣因怖生疑,在黑暗中眼睛滴溜溜的轉。
    就在極端情緒最為濃烈之時,前麵帶路的老鼠突然吱吱兩聲。
    老閉穿著爛草鞋的腳,踩在塊有棱有角的石頭上。
    那石頭極為尖銳,硬將老閉的腳心硌出了血。
    他一踉蹌身形搖晃。
    這異動就好像催化劑,胡大猛甩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要去掐老閉,搶奪引路的老鼠。
    老閉被他按倒在地,光裸的背脊接觸的不是礦道濕漉漉的煤泥,而是碎石塊。
    老閉被胡大掐得翻白眼,他自不會坐以待斃,連踢帶踹想將壓在他身上的胡大掀下去。
    黑暗在,兩人已完全被極端恐懼挾住,成了生死相搏的野獸。
    紛亂中好像推倒了什麽,秦瓔聽見什麽東西悶沉落地聲。
    什麽東西砸碎了。
    胡大不知從何處摸到塊拳頭大的碎石,將要跑的老閉一把扯回。
    揚起碎石砸下,老閉的前額霎時間癟了下去。
    他雙眼暴突,兩手摳抓著胡大的手,直麵瀕死恐懼之時,突然,一道微光自黑暗中亮起。
    這微光似一點螢火,但足夠讓手握帝熵的秦瓔看清楚周圍。
    饅頭形礦洞牆上全是礦工模樣的黑色人影,它們裂開嘴,都在彎腰看胡大和老閉。
    前額癟下去的老閉,像是一頭被獻祭的牲口躺在破碎的石台上。
    他腦漿子都被胡大砸出來,一雙眼睛藏在血中,死死瞪著胡大。
    在極致怨恨和恐懼的情感中,吐出最後一口氣。
    在他斷氣的一瞬間,白光大作。
    牆上出現了斑駁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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