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走後，衛曦跟仲青商量這事，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幫一下他們吧。如果錢能夠解決他們的家庭矛盾，那還簡單了，找個有前途的崗位給他吧。”
    仲青苦笑說：“衛東哥這種情況，一心樓和宮廷菜都沒他合適的位子，唯一裝得下他的地方是桃花源，但高哥在那裏做得好好的，怎麽可能換衛東哥嘛。”
    衛曦說：“我們換個思路，不能解決我哥，解決我嫂子也可以。她一天到晚閑在家裏東想西想，無事生非，給她找個事做，可能還有效果。”
    仲青邊想邊說：“如果是這樣，一心樓還缺一個領班，你嫂子倒可以去試試。就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衛曦說：“我去跟她說，也算給她一個台階，如果她真的還顧念這個家，應該會接受的。”
    仲青說：“那就這樣定了。來，小安安，給爸爸親一個！”
    於世安瞪大眼睛看著他老子，毫無反應，身體就被仲青一把撈過去，狠狠在肉臉蛋上親了一口。於世安也不鬧，繼續玩手上抓著的一個撥浪鼓，仿佛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就當被蚊子叮了一口。仲青就有點悻悻然，覺得這個兒子完全不給他老子應有的尊重。
    但是，兒子越這樣，老子就越喜歡，怎麽辦啊？
    顧韜晦幸災樂禍地說：“我覺得你有受虐傾向，一物降一物，你被你兒子拿捏得死死的。哦，不對，衛曦也能降伏你，你是兩物降一物，哈哈！”
    仲青回答道：“切！你一個古代人，居然知道弗洛伊德，還有沒有點文化自信了？”
    衛東的家庭糾紛最後以仲青解決了他老婆的工作問題而消彌於無形，不過，仲青還是鄭重警告了衛東，讓他跟他的紅顏知己斷了關係。仲青問：“給你一個選擇，你會不會離了婚去娶她？”
    衛東馬上回答說：“不會，這點底線我還是要堅守的。”
    仲青說：“那不就結了。你既然跟她不可能修成正果，那你花時間花精力跟她糾纏做什麽？就是精神上安慰一下你嗎？如果這個安慰，讓你的家庭不穩定，你豈不是精神會遭受更大的打擊？她那一點安慰都不夠你潤喉嚨的。”
    衛東還是挺服仲青的，雖然人年齡比他小，但成就比他大。自己想想，也的確沒趣，沒錢，還想精神出軌，空手套白狼嗎？對方圖自己什麽呢？等他理智占了上風，就開始懷疑對方的動機了。所以最後把對方的電話號碼刪掉了事，也奇怪，隻是兩次沒有回她的傳呼，她就再也沒有騷擾過他，整件事情就這樣無疾而終。也挺好。
    又快過1996年的春節了，劉成德也密切監控著洪王幫的動向，他必須要在對方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收網，所以，整個收網過程是非常漫長的。
    通過資金的走向和拿貨的數量，劉成德對洪王幫的內部情況了若指掌，這件事他誰也沒讓插手，最多隻是把任務拆分到每一個人頭上，而全局的把控，則隻有劉成德一個人知道。
    這幾個人中，強哥知道得最多，但他仍然想象不出劉成德最終目的是什麽，當然，劉成德的幾次大的運作，讓強哥徹底服了氣，他現在對新主子比舊主子還要死心塌地。
    年底了，他向劉成德匯報這一年的財政情況。
    他興奮地對劉成德說：“輝哥，你猜猜，我們今年總共賺了多少？”
    劉成德不形於色，淡淡地吐了口煙圈：“直接說，別賣關子。”
    強哥把手裏的報表遞給劉成德，同時指著一處數字說：“是這個數。怎麽樣？”
    劉成德點了點頭，並不顯得特別激動：“嗯，跟我預想的差不了太多。”
    強哥還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緒，搓著手說：“輝哥，你知道嗎？錦暉幫這一年的收入，抵得上昆侖幫十年收入之和。”
    劉成德說：“正常，我們的業務比昆侖幫多好多，而且都是翻倍的利潤。”
    強哥恭維道：“還是輝哥有經濟頭腦，以前的五哥也就隻知道打打殺殺。”
    劉成德問：“手頭有這麽多錢，你對投資有什麽建議？”
    強哥說：“按我們正常的業務，隻需要拿出十分之一來做流動資金就可以了。剩下的錢，一般我們會放出去吃高利，但這個不穩當，很可能本錢都拿不回來。就算是把欠債的人殺了，他如果還不起，我們的本金還是會虧。”
    劉成德說：“我看這兩年房地產市場有點旺，不如拿幾塊地皮過來玩一玩，你覺得如何？”
    強哥說：“利潤倒是可觀，但畢竟是白道生意，受製於人，婆婆很多，我們沒玩過，我擔心跟我們氣場不合。”
    劉成德說：“不要緊，這是一條洗錢的路子，隻有那麽大的容量，才吃得完我們泰國生意上的利潤。你去操作此事，看需要打通些什麽關係，我來搞定。”
    因為說到了這件事，他心裏想著年底了，也需要給“保護傘”趙文明送點好處過去。
    不知是不是劉成德八字足夠硬，趙文明自從跟劉成德合作之後，官運也一路亨通，如今已經是主管部門的常務副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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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約在了浪淘沙茶樓，對這個包間，劉成德是情有獨鍾，當年他拿來超越夜總會，挖到第一桶金，就是從這個包間起步的。
    趙文明如約而至，如今他對劉成德是五體投地，對他高歌猛進的發展路子目瞪口呆，一年幹成了人家十年的事，不得不佩服。
    在強者麵前，做個跟隨者也是很光榮的。
    劉成德一如既往地抽著他那根亙古不變的雪茄煙，等著趙文明先開口。
    趙文明在他強大的心理壓力下，不由自主把姿態擺得很低，他未語先笑，管理好表情之後，才開口說道：“輝哥約我過來，是有什麽事要交待嗎？”
    劉成德把雪茄煙完全點燃之後，才不緊不慢地說：“年底了，給股東們匯報一下工作。”
    趙文明放下心來，開玩笑道：“看你說的，這一年我跟隨著企業成長的步子，也有很大的收益，這個都要感謝輝哥。”
    劉成德說：“明哥，我們自己人也不繞彎子了。今年是個豐收年，倉庫裏有糧，就有底氣，我明說，想拿幾塊地，搞房地產，你看找哪些人合適？你把你手裏的關係梳理一下，看哪些用得上的，介紹認識一下。”
    趙文明鬆了口氣，問道：“輝哥這是想洗白上岸了？”
    劉成德說：“先準備著，哪有那麽容易。不過上岸不挺好的嗎？至少你這個股東錢也拿得放心不是？”
    趙文明嘿嘿地笑，說：“我不是為自己考慮，當然輝哥的決定我雙手讚成，這樣吧，關係不在多，我回頭整理一下，最好找大領導，攻下一個來，所有就都攻下了。”
    劉成德笑道：“還是明哥聰明，體製內的人就是不一樣，看問題一眼就能抓住關鍵。別的不說，你知道我的風格，隻要把人找對，其它你不用關心，我去說服他。”
    趙文明陪笑道：“輝哥的能力我是放心的，就看能不能找到最合適的了。那輝哥你等我消息，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劉成德點點頭，說：“好，我再坐一會兒。哦，走之前，把這個帶上。”
    劉成德說完拿出一張支票來，趙文明也沒看，隻說謝謝輝哥，然後就起身離開了。
    劉成德坐在窗前，看著窗外如流水一般的車河，想著心事。如今這包間劉成德長年包著，平時來的時候不多，就讓它一直空著，盛放運氣。
    想著當年套麻袋揍趙文明的往事，不禁啞然失笑。這五年時間，過得比五十年還豐富，如今賺到了自己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他卻一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成長最大的遺憾就是，你會失去最原始的開心。在你尋找世界的真相的同時，你也失去了對這個世界最初的好奇。
    越青並不知道這個城市有另外的人安靜地在想著自己，她的目光日趨寒冷，看著進進出出忙著收拾行李的林偉豪，一言不發。
    孩子叫林溱溱，如今被保姆哄著睡覺了。
    他們這兩天處於冷戰期，事實上，自從有了溱溱之後，他們一直處於冷戰期。他們沒有親熱過一次，越青忍不住想：“既然要生二胎，要無中生有嗎？”
    林偉豪每年的春節都會回台灣，並且從來沒有帶越青回去過，以前的說法是大陸人辦手續麻煩，後來甚至連借口都懶得找了。
    越青大約能夠感覺到，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少了。
    最後還是她主動開口：“你這次回去，還會再來嗎？”
    林偉豪頭都不抬，說：“回來啊，這邊生意還沒完呢。”
    越青說：“如果沒有生意了，會不會就不用再回來了？”
    林偉豪這時候抬起頭來說：“到時候看情況，我從來不對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作出假設，沒有意義。”
    越青哼了一聲，說道：“你上次說，你負有傳宗接代的重任，所以一定要生第二個。如果第二個仍然是女兒，那麽會再生第三個，直到有兒子為止，是這個意思嗎？”
    林偉豪說：“是這個意思，但現在看來，你並不會這樣想。”
    越青說：“你看得很準，我不會成為你的生育機器，那麽，我們怎麽辦？”
    林偉豪想了想，說：“那我們再試一次，如果這一次仍然是女兒，我就死心了。”
    越青說：“死心之後呢？離婚嗎？”
    林偉豪說：“不離也可以，但我一定是要一個兒子的。”
    越青笑了：“好坦白，找外人生嗎？”
    林偉豪說：“到時候再說吧，沒有發生的事情，不討論。”
    越青頓了頓，才說道：“我不賭，不把婚姻寄托在生一個兒子上麵。所以，如果你是這樣的目的，我不會配合。”
    林偉豪說：“你好奇怪，反正是生小孩，哪會計較什麽目的，我承諾不離婚，你還要我怎麽樣？難道你的肚子就那麽金貴，不能再裝一次小朋友？”
    越青嗬嗬地笑，說：“我們難道真的是生長環境不同，所以才會對一件事情的看法差距那麽大？你覺得理所當然的事，也許對我來說就是不能破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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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偉豪說：“你的原則真的很多，這樣也會觸碰到。但你有沒有考慮到我呢？我隻有一個原則，就是父母之命，他們不能讓林氏家族自我手中斷掉，這也有錯嗎？而且，在台灣，也沒有什麽計劃生育這種說法，你既然嫁給了台灣人，入境隨俗也不懂嗎？”
    越青冷笑：“好一個入境隨俗，我嫁給你這麽長時間，你有過讓我入境的時候嗎？是你在台灣有什麽秘密怕被我發現嗎？金屋藏嬌？”
    林偉豪說：“隨便你怎麽想。所以當初媽媽勸我不要娶大陸女孩子，說很難搞，我還不聽，現世現報。”
    越青已經沒有力氣再冷笑了，她板著臉說：“好吧，你終於後悔了，你想一想，怎麽來打發掉我這個難搞的大陸妹吧。”
    林偉豪說：“這是你說的，不要到時候又站在道德製高點上來譴責我。你既然有了想法，不妨說出來我聽聽，看能不能達成一致。”
    越青不再說話，思緒飄得很遠。
    林偉豪這時也不再整理他的行李了，他掏出一根煙來，點燃之後狠狠吸了一口，仿佛不是在吸煙，而是在吃煙，把煙絲嚼爛了吞進肚子裏，連渣都不剩。
    越青一直在想著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一個男孩子向她表白，她說她沒感覺，她現在也不後悔，隻是，有一道旋律一直在她的腦海裏轉啊轉：“總在刹那間，有一些了解，說過的話不可能會實現。總在一轉眼，發現你的臉，已經陌生不會再像從前。我的世界開始下雪，冷得讓我無法多愛一天，冷得連隱藏的遺憾，都那麽地明顯。”
    她搖搖頭，把這個無用的情緒趕出腦海，然後冷靜地對林偉豪說：“孩子歸我，其它的你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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