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魯被強行扭過腦袋，看著進來的八人中的另外六個人。
    從左到右。
    依次是大周的兩位將軍，看裝扮應該是千牛衛，然後是一個突厥打扮的中年人，這一位腰上別著彎刀，看起來非常熟悉。
    不過，熟悉歸熟悉，高高在上的賀魯，已經想不起來對方的身份。
    然後是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大唐將領，劍眉星目，殺氣逼人。
    然後是比起其他人，看起來要瘦弱許多也更加矮小的營州衛將軍黃真。
    這一位，賀魯也不認識。
    換句話說，除了布真之外，他一個都不認識……
    不對，最後一個人，他認識！
    “羯列顛！”
    “你怎麽和他們在一起？”
    賀魯大驚失色。
    此時此刻，一切的謎團都已經解開了。
    為什麽數萬騎兵，會出現在石國的東麵，因為負責防守契丹的羯列顛，迎來了慘敗！
    就連羯列顛自己都被生擒了！
    至於說羯列顛叛變投敵，那是絕無可能，且不說羯列顛本人願不願意叛變投敵，就看布真這個架勢，也不可能願意接納羯列顛。
    “陛下，我敗了，我慘敗。”
    “我無能啊，數萬大軍，盡數折損。”
    事到如此，羯列顛闖下了彌天大禍，自然是沒有撒謊的機會。
    他低下了頭，不敢直視賀魯。
    相反，賀魯在聽到羯列顛的闡述之後，非但沒有表現出生氣的表情，反而還笑了。
    “你隻要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布真為難你了麽？”
    羯列顛充滿內疚，把頭搖了搖。
    賀魯點頭：“無妨，邊境慘敗之後，我們的失敗已經命中注定，我一定會死，但你隻是一名將領而已。”
    “看見你能夠活著回來，我真的很高興，羯列顛。”
    “來吧，布真，把我殺了吧，我可不想去大唐跪著見你們大唐的皇帝。”
    賀魯張開雙臂。
    “我心願已了，送我上路吧！”
    孫向周拿出一條繩子，說：“送你上路？你做的什麽黃粱美夢！都過來，把他綁了，回頭送往洛陽。”
    ……
    石國被拿下之後，突厥各地可戰之兵不足兩萬。
    剩餘的防衛力量都是民間力量，不足掛齒。
    努矢必五部的五位俟斤經過商議之後，連夜派人送來了最後兩支鷹師的指揮權。
    自此，突厥內部的戰爭，算是簡單告一段落。
    隻不過，戰爭還並沒有結束，努矢必五部的貴族們還沒有處理，那位叛徒俟斤還在等待審判。
    突厥內部的叛亂也隨之而來，大量突厥平民不願意接受大唐的管轄，根本不顧寒冬已至，大雪紛飛，公然打起叛變大旗，並放出豪言壯語，要南下擒龍。
    這注定是一個不安分的年。
    李存希在洛陽過了個舒服年，正月裏，大量北境的好消息送來。
    正月十七，李存希待在溫暖的禦書房裏，翻閱政事堂送來的政務，這是必須由他這個皇帝批閱的政務。
    梁王武延昊坐在另一邊，本來是過來喝茶下棋的，臨時被拉了壯丁。
    馬榮接來了陸大有，三人便一邊閑聊一邊批閱。
    不過陸大有以身份有別拒絕了，蹲在一邊吃李存希的糕點。
    馬榮坐在離壁爐最近的位置，身上冰涼的鎧甲都快被捂熱了。
    “嘿，陛下，您看看，這有個非常有意思的。”
    武延昊忙裏偷閑，把一份塘報遞給了李存希。
    遞完之後，他直接躺平，伸直手臂從陸大有的盤子裏麵掏水果吃。
    “咦，河北道行軍副大總管、右龍武衛大將軍，信國公達勒哈，行至突厥司麻芬多的時候，突染惡疾，一病不起，故此，留兩萬右龍武衛護衛左右，由河北道行軍大總管、右威衛大將軍王孝傑率諸軍前往石國……”
    念完這麽一段，李存希心裏有些不爽。
    他看向正在啃蘋果的武延昊瞅了一眼，武延昊立馬放下蘋果，坐直了身子。
    現在的蘋果還不叫蘋果，而是有其他的稱呼，更老一些的稱呼是林檎，新出現的稱呼叫頻婆果。
    在水果口味稀缺的年代，吃個蘋果已經不容易了，這也是為什麽，宮裏會出現此物的原因。
    李存希望著武延昊，眉頭微皺：
    “延昊，朕就這麽嚇人麽？”
    “信國公立下汗馬功勞，在接近石國的時候卻突染惡疾，止步不前。”
    “朕絕不相信，這是一個巧合。”
    武延昊自然也不信這個巧合，所以才讓李存希看這封塘報。
    當然，他嘴上絕對不能這麽說。
    說辭已經準備好了，他直著身子，說：
    “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自然寬宏大量，群臣有功者當賞，有過者當罰，百官各司其職，忠心耿耿，武將領兵征戰，衛國開疆。”
    “但是，文官在任不可做斷言分外之事，武將征戰不能有功高蓋主之心。”
    “就像我不應該處理陛下應該過目的政務一樣，在外征戰的武將也需要思考自己會不會功高蓋主。”
    李存希明白了武延昊的想法，連連點頭。
    “朕知道了。”
    他伸手，把麵前的一堆文書，全推到武延昊的麵前。
    望著武延昊幾乎哭出來的表情，李存希起身來到陸大有旁邊，開始吃糕點。
    “咱倆論交情，你是我兄弟，論親情，你是我侄子也是我大舅子，論地位，你是我臣子。”
    “我們這麽多的關係交織在一起，這是多麽濃厚的羈絆啊！”
    “所以……”
    “不處理完那些政務，你就不要急著回去了，朕會命人在這裏給你置下絨被，弄不完，就在這裏睡吧。”
    武延昊：“……”
    他悲傷的嗚咽，低頭開始處理剩餘的政務。
    好在李存希並沒有遺留多少政務，在半個時辰之後，武延昊就看完了，李存希過目一遍，便命人送往政事堂。
    對於武延昊來說，今天一定不會是美好的一天，但對於李存希一定很美好。
    帶上馬榮，四人用了晚宴，便各自散去。
    李存希在馬榮的護送下入了永巷南，和皇後開始今夜的大戰。
    武延昊回了老爹的晉王府，直奔後院看老婆。
    崔洛已經七個月身孕了，經曆了孕吐之後，今晚終於得以休息。
    武延昊摸上床，脫掉外衣，伸手摸了摸崔洛的肚子，露出了癡漢般的笑容。
    “總算是要當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