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內容不多，賀魯三兩眼就把全部內容盡收眼底。
    看完信的那一刹那，賀魯發出了嘲諷般的笑聲。
    “好你個拔汗那，幫著李存希一起來賺我，你以為我是好騙的？”
    “我對於大唐來說，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李存希能放過我麽？”
    “嗬嗬嗬嗬，你們啊，總把我當成傻子，卻不知道，我比你們，都有智慧。”
    賀魯得意洋洋的起身，把信放在桌麵上。
    “不過，他有一樣事情說的非常非常對。”
    “那就是，不管是努矢必五部，還是咄陸五部，都不能再流血了。”
    “我犯下了彌天大罪，臨死之前，也應該為突厥的子弟們，謀一條生路才是。”
    他的一切過往，走馬觀花一般在他的腦海中閃爍。
    這位大概率是突厥最後一位可汗的男人背著雙手，仰頭望著外麵發嫩芽的枝頭。
    “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阻止不了的，但我可以推進這個過程。”
    “倘若突厥的土地注定會成為大唐的國土，那麽，就讓我賀魯，幫這片土地上的諸位最後一把！”
    “拔汗那，我希望，在我死後，突厥的子民們，能過上和大唐百姓一樣的好日子！”
    “這是我作為突厥可汗的最後一個願望，我會在天上看著你們這些家夥，為我突厥的子弟取來好處。”
    他揮了揮袍袖：“走吧，安撫咄陸五部，非我不可！”
    ……
    馬庫裏，這座曾經的咄陸五部的主城，在失去了自己的可汗陛下之後，於那場戰爭結束後的第五個月，終於迎回了自己的可汗陛下。
    在布真、孫向周的陪同下，賀魯騎在高頭大馬上，返回了這裏。
    戰爭之中，馬庫裏被布真屠戮殆盡，存活之人全部都變成了囚徒，戰爭結束之後，囚徒們被釋放出來，回歸了馬庫裏。
    從各地遷移過來的咄陸五部子民入住了這座城市，並將這座城市從廢墟改變成原來的模樣。
    這也是帶隊奇襲石國、奪取可汗之位後，賀魯第一次返回馬庫裏，這座城市承載了他很多很多的回憶，十幾年前，在他親愛的父親莫度的帶領下，他和咄陸五部的族人們在這裏把酒言歡。
    那是他記事以來第一次來到馬庫裏，那時候她也很年輕。
    “怎麽，回到自己的故鄉，有沒有一種傷感的情緒在你的心中蔓延？”
    布真昂首挺胸，勝利者姿態盡顯。
    賀魯沒有回答布真的問題，也沒有理會布真的驕傲和自大，他作為失敗者，需要認賭服輸。
    這場戰爭他失敗了，回來的目的也不隻是看清故鄉的淒慘狀況。
    他要做的，是安撫好這裏。
    望著擁擠的人群，以及人群之中蠢蠢欲動的漢子們，賀魯搖了搖頭。
    最後的一絲執念，在他心中沉寂下來，他朝著咄陸五部的子民們張開了雙臂，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我咄陸五部的子民們！”
    “我是你們的可汗陛下，我是，賀魯！”
    “我回來了！！”
    咄陸五部的子民們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發出了興奮的喊叫聲，他們擁擠著往前，試圖距離自己的英雄更近。
    被調過來震懾反叛者的鐵甲軍立即頂上前去，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擺出了防禦陣勢。
    後方的黑甲騎兵、鐵鷂子、契丹突騎也都聚集起來，做好隨時衝鋒的準備。
    布真將手伸向腰間的刀，但凡賀魯有一丁點不該出現的舉動，他就會立馬讓賀魯身首異處。
    而賀魯顯然是知道輕重的。
    他笑著看向自己的子民們，張開了雙臂。
    “我的咄陸五部的子民們！”
    “都停下你們荒唐的舉動吧，不要距離我太近，這樣並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的好處！”
    “我回到這裏，除了看望你們之外，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我們雖然輸掉了這場戰爭，但是大慈大悲的大唐皇帝陛下，饒恕了我的罪過，他現在並不想傷害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讓我前往大唐，不再踏足突厥的國土！”
    “我自繼承父親遺誌，至今已有六年，六年的時間裏麵，我沒能帶給大家任何的好處，卻讓整個突厥陷入戰火之中，實乃，我之罪過！”
    “故而，我，賀魯，今日向狼神起誓：
    離開突厥、前往大唐之後，終我一生，將再不踏足突厥現在的國土！
    而諸位，以後就是大唐的子民了！”
    賀魯有些傷感。
    畢竟這一大片領土，都曾是他的國土。
    不過……
    自家侄子都幫著李存希來賺他了，他去了大唐也肯定是一死。
    死了以後，自然也不可能再踏足突厥現在的國土了。
    已經將生死拋之腦後的他，用充滿微笑的麵孔，來麵對那些早已經朝他跪下的咄陸五部子民。
    “你們記好了，好好活著，不要再打仗了，也不要再反叛了，我要去洛陽了，你們啊，好好的，比什麽都強的多。”
    賀魯將耳邊的碎發撥開，頭部輕微的轉動，試圖看清更多人的臉。
    “你們都回去吧，把我的話帶給咄陸五部的每一個子民，告訴他們，好好活著，養好牲畜，把牲畜養好，來年就又能少餓死一些人……”
    “忘了，這裏已經是大唐的領土了，我相信，大唐皇帝陛下，一定不會遺忘了他那些正在挨餓的子民！”
    “大唐能夠供給契丹，也一定可以供給我們。”
    孫向周斜睨了一眼賀魯，表情不善。
    大唐絕不會虧待自己的子民，這自然是真的，但對方這麽一說，就好像大唐給予突厥百姓援助是被逼迫的。
    賀魯朝著子民們揮手：“我要南下洛陽了，你們以大唐百姓的身份，繼續……好好的活下去吧！”
    ……
    “這樣真的可以麽？”
    “當然可以了，我覺得這樣做才是最好的。”
    “可是，我這位叔父的話，怎麽越聽越別扭呢？像是在鼓動這些子民造反。”
    “不會，你聽著別扭，那是因為你很少和咄陸五部的子民們打交道。”
    馬庫裏西麵，五百米外，一片空曠的區域。
    從馬庫裏傳來的消息，被達勒哈、拔汗那得知。
    兩人就賀魯的發言開始交談，而經驗不多的拔汗那，顯然認為賀魯的話有很大的問題。
    像是在……挑釁和賀魯很少謀麵的李存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