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輕輕按住鄧為瑜顫抖的肩膀，柔聲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鄧為瑜抽噎著，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我、我把鴉片...放進雞湯裏..."她痛苦地捂住臉，"差點害了周先生...我這樣的人，怎麽配得上他..."
    莉莉心頭一緊，連忙將鄧為瑜摟入懷中。她能感覺到懷中人兒單薄的身軀在劇烈顫抖，就像秋風中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
    "傻姑娘，"莉莉手帕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你看看這雙眼睛，比月色還動人；這張小臉，連煙卡上最當紅的名媛都要自愧不如。"她捧起鄧為瑜的臉，"更別說你這般聰慧，才學幾天英語，就能和我們談笑風生。"
    鄧為瑜卻搖著頭，淚水又湧了出來："伊莎貝爾小姐...她才是真正的淑女。她懂音樂，會文學，家裏還有爵位..."
    "呸！"莉莉突然豎起兩道細眉，杏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法國人連國王的腦袋都砍了，哪還有什麽貴族？"她壓低聲音，"記得我跟你說的嗎？那位"高貴"的伊莎貝爾小姐，不過是那些沙龍裏的..."她在鄧為瑜耳邊輕輕吐出一個詞，驚得鄧為瑜睜大了眼睛，羞紅了臉。
    "周先生看你的眼神，"莉莉意味深長地說，"就像是安迪當初看我的眼神。"她拿起手，輕輕梳理鄧為瑜散亂的長發，"這世上啊，有些緣分是早就定好了的。"
    莉莉拍了拍鄧為瑜的手，“傻丫頭，你還磨蹭什麽？周路現在一個人在那兒，那個伊莎貝爾指不定正找機會往他身邊湊呢！那些女人啊，表麵裝得高貴，背地裏心思多著呢！”
    鄧為瑜咬了咬唇，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猶豫道：“可是……周生剛才說他肚子餓了，我想先給他做些吃的……”
    莉莉“嘖”了一聲，快步走到一旁的爐灶邊，掀開一個冒著熱氣的砂鍋蓋子，濃鬱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她利落地盛出一碗粥，遞到鄧為瑜手裏：“喏，這是我給安迪熬的，他一個人也喝不完，正好給周先生墊墊肚子。”
    鄧為瑜接過碗，低頭看了看碗裏濃稠的粥，米粒晶瑩，點綴著幾顆紅棗和蓮子，上麵還漂浮著一些其他藥材，聞著便讓人胃口大開。但她仍有些遲疑，手指微微收緊。
    莉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輕笑一聲：“放心，這裏麵沒別的，就是按照李醫生的方子加了些補氣血的藥材，周路也能喝。”
    鄧為瑜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捧著碗轉身離開。
    莉莉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又回頭看了眼砂鍋裏依舊咕嘟冒泡的熱粥，若有所思。她拿起勺子攪了攪，順手又抓了一把藥材撒進去，低聲自語：“補一補也好，省得某些人總是一副沒力氣的樣子……”
    說完，她端起砂鍋，也跟著走了出去，隻留下廚房裏嫋嫋的熱氣和淡淡的藥香。
    鄧為瑜端著碗匆匆穿過回廊，冷不防在轉角處撞上了一人。她慌忙抬頭，正對上安迪那雙帶著促狹笑意的藍眼睛。
    "鄧小姐。"安迪故意拖長了聲調，目光在她手中的粥碗上打了個轉。
    鄧為瑜微微欠身，細聲細氣地回道："安迪先生好。"話音未落就側身繞過他，裙角在青石板上掃過一道倉促的弧線。
    安迪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不自覺地摩挲著下巴。忽然腳背傳來一陣劇痛，他倒吸一口涼氣："嘶——"
    "看什麽看？"莉莉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手裏沉甸甸的砂鍋冒著熱氣，"還不幫我拿著！"
    安迪手忙腳亂地接過砂鍋，被燙得直跳腳："哎喲！這、這也太......"
    話未說完，莉莉已經揪住他的耳朵往上一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腸子。"她湊近他漲紅的臉，壓低聲音道："給我離那個叫伊莎貝爾的女人遠點，聽見沒有？"
    "疼疼疼！我發誓！"安迪踮著腳求饒，"我心裏隻有莉莉你一個人啊！"
    莉莉這才鬆開手，滿意地拍了拍掌心："這還差不多。"她突然貼近安迪耳畔，溫熱的呼吸帶著香氣："我讓湯姆在旅館備好熱水了......"
    安迪的耳尖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他望著莉莉搖曳生姿的背影，那件新做的裙子將她的腰肢勾勒得格外纖細。他咽了咽口水，快走兩步跟上："那個...我今晚還要去碼頭巡邏......"
    莉莉頭也不回地甩了甩手："少廢話，肘！"
    周路將最後一口粥咽下，青瓷碗底映著他滿足的笑容。"這粥熬得真好，"他抬眼望向鄧為瑜，聲音裏帶著幾分虛弱卻真誠的讚歎，"米粒軟糯，火候恰到好處。"
    話音未落，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李醫生背著那個磨得發亮的樟木醫箱走了進來，花白的眉毛在看到屋內情形時微微挑起。他的目光在鄧為瑜和伊莎貝爾身上快速掠過，嘴角不自覺地往下撇了撇。
    鄧為瑜見李醫生走近，立即起身退到一旁。李醫生在床邊的凳上坐下，醫箱擱在膝頭發出沉悶的聲響。"今日醒來感覺如何？"他一邊問，一邊從箱中取出脈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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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好多了，"周路試著動了動肩膀，隨即因牽動傷口而微微蹙眉，"就是這傷口還疼得厲害，像有把火在燒。"
    李醫生枯瘦的手指搭上他的腕上。片刻後，老醫生收回手，捋著胡須點頭："脈象漸穩，再靜養三五日，便可試著下床走動了。"
    "三五日？"周路聞言就要撐起身子，卻被一陣劇痛逼得倒回枕上，"李大夫，能否再早些？我..."
    "胡鬧！"李醫生猛地一拍床沿，震得醫箱裏的瓷瓶叮當作響，"你這傷口再裂開，就不是臥床幾日的事了！"
    周路望著老人花白胡子氣得直顫的模樣，隻得苦笑著點頭："是，是，都聽您的。"
    李醫生這才緩和了臉色，俯身檢查周路肩上的繃帶。雪白的紗布幹幹淨淨，沒有滲血的痕跡。"今日不必換藥。"他說著從箱底取出一包用桑皮紙包好的藥材，濃重的藥香立刻在室內彌漫開來。
    鄧為瑜快步上前，雙手接過藥包。"我來煎藥。"她輕聲說，將藥包小心地攏在掌心。
    正說著，周路突然打了個哈欠，眼睫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李醫生見狀立即起身："病人需要靜養，你們都隨我出去。"他朝兩個姑娘擺擺手，像趕小雞似的把她們往門外引。
    鄧為瑜臨走前回頭望了一眼，見周路已經合上眼睛，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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