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微微欠身，向安迪行了一個優雅的屈膝禮："安迪先生，日安。"她的珍珠耳墜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
    安迪摘下帽子回禮："伊莎貝爾小姐，您氣色比前日又好看多了。"他的目光隨即轉向病床上的周路，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快步走到床前，皮靴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感覺怎麽樣？"安迪壓低聲音問道。陽光透過紗簾，在周路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更顯得他麵容憔悴。
    周路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聲音虛弱卻故作輕鬆："我想...明天就能下床走動了..."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咳嗽突然襲來，震得他單薄的身子在床上顫動。他下意識用手按住胸口。
    安迪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別逞強！"他的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養。"
    咳嗽稍緩，周路的視線飄向床邊的水碗。安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隻是困惑地眨了眨眼。周路輕歎一聲，顫抖著伸出手臂，不料這個簡單的動作牽動了傷口。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氣，額頭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天哪！"伊莎貝爾驚呼一聲，提著裙擺快步上前。她纖細的手指穩穩端起水碗，藍眼睛裏盛滿擔憂："讓我來。"她的裙裾掃過地板，帶起一陣淡淡玫瑰花香氣。
    安迪這才恍然大悟，尷尬地站起身，木製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退後兩步，給伊莎貝爾讓出位置。伊莎貝爾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用銀勺舀起清水。她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周路本能地想要抬手拒絕，但傷口的刺痛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他微微頷首，默許了這個幫助。清水順著銀勺滑入他幹裂的唇間，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房間裏一時隻剩下勺子輕碰碗沿的清脆聲。
    安迪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堅毅的嘴角不知不覺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警徽，目光在伊莎貝爾專注的側臉和周路漸漸放鬆的眉宇間流連。窗外飄來的藥香，與病房裏的玫瑰香水味交織在一起，竟讓這個向來嚴肅的警官感到一陣難得的安寧。
    "說起來，"安迪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了許多，"那天早上我剛結束市長晚宴的安保工作。"他摘下帽子，在手中慢慢轉動著，"我本想直接回家睡覺。"陽光在他疲憊的眼角刻下幾道細紋。
    伊莎貝爾的銀勺在半空中微微一頓，周路的睫毛也輕輕顫動。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安迪。
    "結果剛走到橡樹街轉角，"安迪繼續道，拇指劃過帽簷上一道新鮮的刮痕，"就聽見巷子裏傳來呼救聲。"
    伊莎貝爾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在銀勺柄上留下幾道細小的指紋。
    "我帶著兩個手下衝進去，"安迪的目光變得銳利，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昏暗的巷子，"就看到..."他頓了頓，嘴角又浮現出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到我們威風凜凜的周先生，像個受傷的孩子似的，緊緊依偎在伊莎貝爾小姐懷裏。"
    伊莎貝爾的臉頰頓時飛上兩朵紅雲，手中的銀勺"叮"的一聲碰在碗沿上。周路則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卻因為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忍不住輕嘶一聲。
    "要不是我及時把你們送到李的醫館，"安迪重新戴上帽子，語氣恢複了往日的嚴肅，但眼角的笑紋卻出賣了他，"現在躺在這兒的恐怕就是具屍體了。"
    周路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傷口的疼痛，轉向伊莎貝爾："伊莎貝爾小姐，我該好好謝謝你。"
    伊莎貝爾手中的銀勺輕輕一顫，幾滴水珠濺落在被麵上。她抬起那雙湛藍的眼睛，裏麵盛滿了複雜的情緒："不，周先生，是您救了我。"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那天晚上若不是您及時出現，擋住了那個...那個惡魔..."
    "您差點為此送命。"伊莎貝爾的聲音突然哽咽，她慌忙低頭，一滴淚水卻不受控製地落在銀勺上，與清水融為一體。"
    安迪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沉重的氛圍："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就別互相道謝了。"他故作輕鬆地拍了拍手，"要我說，這都是上帝的旨意——讓我剛好路過。"
    周路扯了扯嘴角，卻牽動了胸前的傷口，不由得輕"嘶"一聲。伊莎貝爾立刻緊張地傾身上前，玫瑰香氣再次縈繞在周路鼻尖。她的金發從肩頭滑落，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別亂動，"她輕聲責備道，聲音裏帶著幾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親昵，"傷口會裂開的。"她的手指懸在空中，似乎想觸碰又不敢，最終隻是輕輕拉高了滑落的被角。
    安迪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他故意大聲地打了個哈欠："我看我該告辭了。"他朝門口走去，皮靴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聲響，"周，記得按時吃藥。伊莎貝爾小姐，好好照顧她。"
    門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格外清晰。周路和伊莎貝爾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周路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某種無法言說的情愫。
    鄧為瑜握著抹布的手指關節泛白，粗陶砂鍋內壁斑駁的凝結成白色的雞油刺痛著她的眼睛。清涼水流衝刷著鍋沿。
    她的睫毛劇烈顫動，往雞湯裏摻煙土的場景又在眼前翻湧。滾燙的淚水突然砸在砂鍋邊緣，在水聲裏碎成細小的嗚咽。
    “吱呀——”木門被推開的聲響驚得她渾身一顫。
    莉莉出現在門框裏。看見鄧為瑜顫抖的肩頭，她疾步上前：“為瑜？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鄧為瑜慌忙用袖口去蹭臉。她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喉間像卡著塊燒紅的炭：“莉莉姐......”尾音未落，又被湧上來的酸澀哽住。
    莉莉目光掃過案上砂鍋，突然攥住鄧為瑜冰涼的手腕：“我聽說周路醒了，你不去照顧他，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指甲輕輕掐了掐，瞥見對方泛紅的眼角，語氣陡然放柔：“怎麽哭成這樣？受了委屈了？”
    “我沒事。”鄧為瑜別開臉，抽回手去接水。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胸腔裏翻湧的情緒。
    莉莉猛地扳過她肩膀：“是不是周路欺負你了？還是那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你說，姐姐這就去替你討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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