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為瑜突然踮起腳尖，柔軟的手掌緊緊捂住周路的嘴。她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呸呸呸！"少女的聲音帶著幾分氣惱，"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啊！"
    她仰著臉，周路能清晰地看見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還有那雙清澈眼眸中倒映著的自己。
    "你以後..."鄧為瑜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幾分執拗的認真，"要平平安安的，什麽傷也不要受..."
    周路望著她這副又急又惱的模樣，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他乖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眼中盛滿了溫柔的笑意："好好好..."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我聽你的。"
    周路低頭輕聲道："不過..."溫熱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耳垂，"要是我真的受傷了..."
    "你還說！"鄧為瑜氣鼓鼓地揮舞著小拳頭。
    周路笑著討饒："不說了不說了，我保證平平安安回來。"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認真起來，"到時候..."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掩去了周路未盡的話語。但鄧為瑜分明看見，他眼底閃爍的光芒比正午的陽光還要耀眼。
    鄧為瑜的臉頰瞬間染上了晚霞般的紅暈，她低著頭，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輕得像是蝴蝶振翅："我...等你..."
    "什麽？"周路故意側過身，將手攏在耳邊，"我沒聽清——"
    "哎呀！"少女羞惱地跺了跺腳，青石板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轉身就跑，裙裾在風中綻開，像一朵驟然而放的曇花。發間的銀簪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劃出一道道細碎的流光。
    周路站在原地，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除了亞瑟和何西阿那些生死與共的夥伴外，在這方小小的院落裏，他竟也找到了家的感覺。
    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回廊轉角，周路卻沒有追趕。他仰頭望向天空，兩隻飛鳥掠過枝頭。他知道，有些承諾不必說出口，有些等待不必追著確認。就像此刻天空中驕陽，該來的總會來，該等的終會等到。
    他輕輕摩挲著脖頸的小瓷瓶。周路忽然笑了，轉身威廉旅館走去，背影挺拔如鬆。安迪將他的武器都放在那裏。
    周路剛走到醫館前的青石台階，就聽見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從門內傳來。他皺了皺眉，加快腳步推開那扇斑駁的木門。
    "我要進去找人！"邁克爾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
    "臭小子，"夏洛特警官的嗓音冷得像塊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上個月藥房失竊的賬還沒算清呢，給我滾遠點！"
    周路跨過門檻，看見夏洛特正單手叉腰站在大門中央，警服筆挺，腰間的手槍皮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而邁克爾帶著五六個孩子堵在門口，他們衣衫襤褸卻目光炯炯，像一群蓄勢待發的小狼崽。
    "我發誓，這次真的是來找人的！"邁克爾舉起右手，"要不...就讓我一個人進去也行？"
    孩子們在他身後不安地騷動，那個假小子小姑娘怯生生地拽了拽邁克爾的衣角。他們顯然對夏洛特腰間那把鋥亮的左輪手槍充滿畏懼，始終保持著幾步遠的距離。
    周路注意到夏洛特恢複得不錯，曾經蒼白的臉色現在紅潤了不少，隻是右腿還有些微跛。
    邁克爾一見到周路的身影，灰藍色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踮起腳尖用力揮手，破舊的袖口滑落，露出瘦削的手腕："先生！這兒！"
    周路走上前，安撫地拍了拍夏洛特緊繃的肩膀："別緊張，他們是來找我的。"
    夏洛特轉頭看見是周路，嚴肅的表情鬆動了幾分。他湊近周路耳邊，警徽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壓低聲音道："小心你身上的東西。"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孩子們髒兮兮的雙手，"這些混球......"
    "沒事。"周路笑著搖頭。
    夏洛特見狀也不再堅持，隻是臨走前又瞪了邁克爾一眼："小子，給我注意點分寸。"警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呼——"邁克爾帶著孩子們一窩蜂圍了上來。那個小姑娘從口袋裏掏出一朵蔫了的野薔薇，怯生生地舉到周路麵前。
    "先生！"邁克爾興奮地手舞足蹈，"艾迪說您快康複了，我們就......"他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環顧四周，打開自己的衣襟，露出兩個瓶子"偷了兩瓶蘋果酒，帶給您慶祝的......"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補充著。周路望著這些髒兮兮的小臉，他蹲下身平視著孩子們，接過那朵快要凋零的野薔薇別在衣襟上："走，我帶你們去吃飯。"
    周路帶著一群孩子風風火火地闖進威廉旅館，木門被撞得"砰"地一聲彈在牆上，驚起了窗台上幾隻打盹的麻雀。正在擦拭酒杯的湯姆抬起頭，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
    "先生，您康複了？"湯姆臉上立刻綻開笑容，他放下手中的水晶杯。
    周路笑著點點頭，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拍了拍身邊邁克爾瘦削的肩膀："湯姆，幫個忙，給這些小家夥們弄點吃的。"
    與哥哥夏洛特不同，湯姆對這些街頭長大的孩子總是格外寬容。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討生活，眼神不由柔和下來。"正好廚房有剛出爐的麵包，"他朝孩子們眨眨眼，"還有新鮮的覆盆子果醬和燉肉。"
    孩子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星。邁克爾強裝鎮定地咽了咽口水，但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一聲。
    不一會兒，湯姆端著托盤從廚房出來，托盤上擺滿了冒著熱氣的餐盤。金黃色的玉米麵包散發著甜香，燉菜的濃鬱肉香混合著迷迭香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每個盤邊還細心地配了一勺果醬。
    "慢些吃，小心燙著。"湯姆囑咐著，將餐盤一一放在孩子們麵前。
    邁克爾最後一個接過盤子，滾燙的盤邊燙得他直對手指吹氣，卻還是迫不及待地抓起麵包咬了一大口。
    孩子們或蹲或坐，狼吞虎咽的咀嚼聲和滿足的歎息聲此起彼伏。
    周路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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