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如雷，硝煙彌漫。範德林德幫眾人被平克頓偵探社的探員們死死壓製在銀行大廳內，子彈在花崗岩牆壁上迸濺出刺目的火花。達奇·範德林德背靠著大理石立柱，手中的左輪手槍已經發燙，他啐出一口帶土的唾沫，眯眼望向門外——那裏至少埋伏著二十個全副武裝的平克頓探員。
    \"見鬼的機槍總算啞了！\"比爾抹了把臉上的火藥殘渣。方才那挺架格林機槍，就像死神揮舞的鐮刀，將銀行正門區域徹底變成了死亡地帶。
    周路還伏在那裏，此刻他正用獵人的目光掃視著街道——米爾頓和羅斯這兩個平克頓的頭號獵犬。
    \"到底藏在哪個老鼠洞裏...\"周路的手指在扳機上輕輕摩挲。
    樓下傳來約翰·馬斯頓的怒吼，緊接著是槍械的轟鳴。周路知道，平克頓的人肯定又在組織新一輪衝鋒。他迅速更換了彈匣，冰冷的金屬在掌心傳來令人安心的重量。
    平克頓偵探們又一次發起了衝鋒，子彈如暴雨般傾瀉進銀行大廳，木屑與碎玻璃四處飛濺。範德林德幫的眾人依托著櫃台和立柱頑強還擊，步槍的轟鳴和左輪手槍的清脆射擊聲交織在一起。藍尼一槍撂倒衝在最前麵的探員，查爾斯則用手槍精準射穿了另一個人的喉嚨。衝鋒很快被擊退，街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剩下的平克頓探員不得不撤回掩體後。
    短暫的沉默降臨。
    雙方都在喘息，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火藥味和血腥氣。邁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低聲咒罵著，哈維爾則迅速檢查著彈藥——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然後——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撕裂了銀行的側牆，磚石飛濺，煙塵四起。樓下的平克頓探員們立刻騷動起來，有人大喊：“他們要從側麵跑了！”
    周路伏在銀行對麵大樓的屋頂上，眯起眼睛，透過飄散的煙霧觀察著。人影一個接一個地從炸開的缺口處攀上銀行樓頂——
    亞瑟第一個翻了上去，動作敏捷得像頭山獅。緊接著是藍尼、達奇、查爾斯、邁卡、哈維爾和比爾。他們迅速在樓頂集結，顯然早有準備。
    但唯獨少了約翰。
    周路心頭一沉——小馬哥還是被抓了。
    就在這時，亞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掃向周路所在的方向。周路立刻壓低身子，屏住呼吸，讓自己徹底融入陰影之中。
    警哨聲驟然響起，尖銳刺耳。
    聖丹尼斯的警察終於趕來支援平克頓了，整齊的腳步聲和金屬裝備的碰撞聲從街道盡頭傳來。局勢變得更加危險。
    周路微微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銀行樓頂。範德林德幫的成員們正在快速移動，藍尼那小子衝在最前麵，熱血上頭似的甩開了身後的亞瑟，渾然不知危險就在前方。
    而危險確實就在那裏。
    在藍尼奔跑的路徑前方，兩個平克頓偵探正埋伏在樓頂的煙囪後方。他們剛剛爬上來，槍口已經抬起，就等著這個冒失的年輕人踏入死亡陷阱。
    周路的呼吸平穩下來，手指輕輕搭上扳機。他不需要思考——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反應。
    砰！
    槍聲在混亂的戰場上並不顯眼，但它的效果卻極其致命。子彈精準地穿過其中一名探員的太陽穴，血霧在空氣中炸開。他的同伴還沒反應過來，周路已經迅速拉動槍栓，再次瞄準——
    但來不及了。
    藍尼聽到了槍聲，猛地刹住腳步，這才發現近在咫尺的殺機。他瞪大了眼睛，本能地舉槍射擊，而剩下的那個平克頓探員也扣動了扳機——
    砰！砰！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炸開。藍尼的肩膀猛地一震，子彈擦著他的皮肉飛過，而他的子彈則直接轟進了對方的胸口。那探員踉蹌後退，從樓頂栽了下去。
    亞瑟此時終於趕了上來，一把拽住藍尼的衣領，怒吼道：“你他媽找死嗎？！”
    藍尼喘著粗氣，咧嘴一笑：“嘿，我這不是沒事嘛！”
    亞瑟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向槍聲傳來的方向——對麵的屋頂。那裏空無一人，隻有一縷尚未散盡的硝煙。
    是誰開的槍？
    他沒時間細想，因為樓下的警哨聲越來越近，平克頓的人正在重新組織攻勢。
    “走！” 達奇低吼一聲，眾人立刻朝樓頂另一側撤退。
    而此刻，周路已經收槍起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陰影之中。
    周路的靴子剛踩上潮濕的鵝卵石路麵，刺耳的警哨聲就撕裂了空氣。整條街已被警察層層封鎖，藍製服們端著長槍組成人牆。他不動聲色地拉了拉製服領口——這身莉莉給他的的行頭還算合身。
    \"放開我！你們這群狗娘養的！\"
    熟悉的嗓音讓周路猛地頓住腳步。銀行台階上，約翰·馬斯頓正被兩個平克頓探員反剪雙臂拖出來。他左腿的褲管已被鮮血浸透，在石階上拖出蜿蜒的血痕。一個戴圓頂禮帽的探員照著他腰眼就是一拳：\"老實點，亡命徒！\"
    周路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警服下的槍柄。二十步距離，他有把握在兩秒內讓那兩個偵探腦袋開花。但更多警察正從街角湧來。
    \"看什麽看？\"旁邊有個巡警狐疑地打量他。
    周路抬手壓了壓帽簷。\"增援去碼頭了。\"他含糊地嘟囔著，轉身混入奔跑的警員隊伍。呢料製服摩擦的窸窣聲裏，約翰的怒罵越來越遠：\"我會宰了你們！我發誓......\"
    轉過街角的瞬間，周路最後瞥了一眼銀行樓頂。
    貨運車廂的鐵皮頂棚被雨點敲打得咚咚作響，潮濕的空氣中混雜著煙草和鐵鏽的氣味。周路背靠著裝滿棉花的麻袋，從煙盒裏抽出三支香煙。
    \"來一支？\"他嘴角叼著煙，將另外兩支遞給對麵的警員。
    年長的那個接過煙，放在鼻下深深一嗅，灰白的眉毛微微挑起。\"弗吉尼亞煙草？\"他眯起眼睛打量著周路，\"兄弟是哪個警署的？看著麵生啊。\"
    周路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橘紅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滅不定。\"橡樹區的。\"
    \"橡樹區？\"年輕警員突然插話，\"你們不是負責議會那塊嗎？\"
    雨聲忽然變得急促，周路借著調整坐姿的動作，餘光掃過車廂外晃動的黑影。\"誰知道呢，\"他聳聳肩，\"當時一片混亂，我稀裏糊塗就跟著跑過來了。\"
    老警員安迪突然前傾身體，煤油燈在他眼窩投下深深的陰影。\"兄弟，怎麽稱呼？我是安迪·霍克，南區警署二十年了。\"
    周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真巧，\"他慢條斯理地碾滅煙頭，\"我們新局長也叫安迪。\"皮革槍套在他腰間發出輕微的咯吱聲，\"我叫凱撒·加索圖，意大利裔。\"
    \"站住！該死的！\"
    呼喊聲刺破雨幕的瞬間，三人同時衝出了車廂。冰冷的雨水立刻灌進了周路的衣領，他眯起眼睛，看到前方巷道裏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敏捷地翻越堆放的貨箱。三個平克頓偵探在後麵窮追不舍，他們的圓頂禮帽在奔跑中早已不知去向。
    \"快追！\"安迪警員喘著粗氣喊道，他的手槍在雨中劃出一道銀光。年輕警員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製服很快被泥水濺得斑駁不堪。
    周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身後，靴子踏在積水的路麵上發出規律的聲響。前方那個矯健的身影他再熟悉不過——查爾斯·史密斯，整個幫派裏最擅長潛行的好手。這個漢子此刻正像頭美洲豹般在巷道間穿梭，每次轉彎都精確地利用地形拉開距離。
    \"呼...呼...見鬼...\"一個平克頓偵探扶著膝蓋停了下來，肺裏的灼燒感讓他不得不放棄追擊。另一個年輕些的還在堅持，但步伐已經明顯踉蹌。
    周路保持著均勻的呼吸節奏，雨水順著他的帽簷滴落。他故意落後兩個身位，看著查爾斯靈巧地躍過一道矮牆，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小巷深處。最後那個平克頓偵探終於在拐角處停了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該死...跟丟了...\"偵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懊惱地捶了下牆壁。
    周路裝作同樣沮喪地搖搖頭。緩緩踱步到那個氣喘籲籲的平克頓偵探身旁。偵探正彎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息，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逼近的危險。
    \"見鬼的天氣...\"偵探咒罵著抬頭。
    話音未落，周路的手刀已精準劈在他的頸動脈上。偵探雙眼猛地睜大，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向前栽倒。周路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輕輕將失去意識的身體放倒在潮濕的地麵上，又蹲下來探了探他的脈搏。
    確認這個倒黴鬼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後，周路直起身，雨水順著他的帽簷滴落。他轉向幽深的小巷，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清晰：
    \"查爾斯，出來吧。\"
    巷子裏隻有雨滴敲打鐵皮的聲音。
    陰影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堆疊的木箱後現身，查爾斯的臉上還帶著未幹的雨水，但那雙銳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