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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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卿端著托盤在顧辭房門外駐足,有些不自信的看著手中的菜肴。
停了一會後才推門而入。
床上的人仍蜷在床角,聽見動靜連頭都沒抬。
“滾出去。”
沈懷卿腳步一頓,隨後若無其事地走到床邊,將托盤放在矮幾上:“吃點東西。”
顧辭冷笑:“主人親自送飯,屬下可擔待不起。”
沈懷卿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自顧自掀開碗蓋。
青菜炒得發蔫,蛋花湯裏飄著幾片焦黑的蔥花,賣相實在慘不忍睹。
“我做的,好歹嚐一口。”
聞言,顧辭終於抬頭,視線落在那盤黑乎乎的菜上,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沈懷卿拿起筷子遞過去:“嚐嚐。”
顧辭盯著他沾了麵粉的袖口和側臉的一抹灶灰,忽然一把打翻托盤。
瓷碗砸在地上碎裂,湯汁濺了滿地。
“你... ...”
“主人做這些,不是折我的壽嗎?”
沈懷卿看著滿地狼藉,半晌輕歎一聲:“你總要吃些東西。”
顧辭別過臉去,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一下。
沈懷卿眉頭挑了挑,忽而想起在千麵閣時,他便經常打翻顧辭端來的東西。
然後看著他一點一點收拾幹淨,最後雙手高舉跪到自己滿意為止。
為何那時他沒有瞧出此人的心意?
歎了口氣後蹲下身子,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明明可以避過那些鋒利的尖口,明明可以分毫不傷的收拾幹淨。
可沈懷卿卻是有意一般掌心緊握,尖口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一滴一滴灑在磚麵。
他垂著眼,餘光卻瞥向床榻。
顧辭好似聞到了一股血腥氣,身形微僵的看了過來,卻硬是沒動。
“你別弄了...”
“無妨。”沈懷卿輕聲道,將染血的瓷片重新攏了攏,“我再去盛一碗。”
他起身時晃了晃,血珠滴落衣擺。
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又戛然而止。
沈懷卿唇角極輕地彎了彎,推門而出。
沈懷卿離開後,屋內靜得隻剩呼吸聲。
顧辭盯著緊閉的房門,指節攥得發白,半晌才從枕下摸出一封信。
信封早已被壓得發皺,他深吸一口氣,拆開。
這才發現裏麵有三張信紙。
最上麵那張的字跡太過熟悉,是大哥的手筆。
信上所寫,沈老夫人自顧家村歸來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藥石無醫。
顧明昱本想告知於他,可知顧辭既已決心離開,若知曉此事,定會留下... ...
顧辭看到這時眼眶已經變為通紅。
‘這些年你在顧家、在千麵閣,從未快活過。大哥不該再以孝道捆你。
祖母去時很安詳,沈懷卿原要寫信給你,是我攔下了。後事亦是他一手操辦,未敢有半分怠慢。
二弟,別再回永安城了。
你該為自己活一次。’
信紙在指尖發顫,顧辭盯著最後一行字,眼前漸漸模糊。
他猛地閉眼,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哽咽。
第二張是沈昀的,字跡工整卻透著幾分猶豫,通篇都是愧疚之詞。
顧辭輕歎。
可當他抽出第三張紙時,整個人僵在原地,那竟是母親的筆跡。
信很短,隻有寥寥數行。
母親比他先離城,可這封信卻在他手中那般真實。
辭兒,見字如晤。
娘已平安離城,如今暫居一處僻靜村落,日子雖清貧,卻也自在。
隻是夜深人靜時,總想起你幼時伏在案前習字的模樣,那時你尚不及桌高,卻字字工整。
娘每每看著,心中既欣慰又酸澀,我兒聰慧堅韌,卻偏偏生在顧家,背負太多。
如今你既已離開永安城,便莫再回頭。
顧慶海髒事做盡,顧家的滅亡是上天注定,你也不要太過自責,娘隻願你餘生平安喜樂,莫再為往事所困。
若得閑時,可修書一封,告知近況,娘雖遠行千裏,亦能安心。
待安定後,娘會托人送信於你,若機緣得當,或可重逢。
望我兒珍重,莫念。
三張信紙讀完,床上的人好似陷入一片恍惚。對於周遭的處境他渾然不覺。
沈懷卿端著新盛的飯菜進來時,屋內靜得出奇。
他目光掃過床角,顧辭仍保持著先前的姿勢,隻是手中攥著幾張信紙,眼神空洞地盯著某處,連他進來都未察覺。
“顧辭?”
沒有回應。
他眉頭微蹙,放下托盤走近兩步,聲音提高些許:“顧辭?”
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反應,仿佛魂魄已散,隻剩一具空殼。
沈懷卿心頭驀地一緊,幾步跨到床邊坐下,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指尖剛觸到皮膚,顧辭突然渾身一顫,渙散的瞳孔驟然聚焦,待看清眼前人後,眼眶瞬間通紅。
下一秒,他猛地抓住沈懷卿的衣袖,喉嚨裏擠出一聲破碎的哽咽,隨即嘶啞大哭起來。
那哭聲撕心裂肺,仿佛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痛苦和壓抑統統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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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攥著沈懷卿的袖子,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
沈懷卿怔了一瞬,一同哽咽著將他攬入懷中,任由他的眼淚浸透自己的衣襟。
“哭吧,我在。”
顧辭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也不知哭了多久...
神智恢複時他下意識的將身前人推開。
沈懷卿故作不滿“顧辭哥這是用完我就翻臉不認人了?”
本是正常不過的話可從沈懷卿嘴裏出來,就顯得那般不正經。
床上之人整理著自己混亂的情緒,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喉結滾動了幾下才發出聲音:“這信... ...你怎麽得來的?”
沈懷卿挑眉道:“你母親離開千麵閣那天,我問了她的去處。”他頓了頓,“那時我便想著,若你日後想見她,我總得知道去哪兒尋。”
“你和她分別時並不愉快,我怕你心裏有執念,所以處理完你祖母的後事,我先去見了她。”
沈懷卿抬眼,對上顧辭的視線,“我告訴她,你已經離開永安城,過得很好。”
顧辭呼吸一滯。
“她聽完,沉默了很久,最後寫了這封信。”
沈懷卿伸手,指腹擦過顧辭眼尾,“她說,若你願意,隨時可以去找她。”
顧辭別過臉,胸口起伏了幾下:“...多謝。”
沈懷卿低笑:“謝什麽?”
顧辭沒答,隻是攥著信紙的手慢慢鬆開,褶皺的紙張在膝上鋪平。
他盯著母親的字跡,低聲道:“我以為...不會再和她有交集了...”
屋內一時安靜,良久,顧辭深吸一口氣,將信仔細折好,收入懷中。
他抬眼看向沈懷卿,忽然正色道:“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麽?”
沈懷卿眉頭突皺:“什麽意思?”
顧辭低聲“你替我處理祖母後事,幫我要來這封信,還專程來這兒找我。”停頓之際,目光掃過桌上的飯菜,“做這麽多,到底想幹什麽?”
沈懷卿一怔,隨即眼底騰起怒意。
他猛地扣住顧辭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我想幹什麽,你不知道?”
顧辭被他攥得生疼。
沈懷卿逼近一步,幾乎是咬著牙道:“從前是我混賬,讓你受盡委屈... ...如今我做這些,不過是...不過是盼著,你還能給我一個機會。”
“我想和你在一起,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顧辭指尖微顫,胸中暗潮翻湧,卻又在轉瞬間歸於沉寂。
他冷聲道:“你覺得來得及?現在說這話來得及?”
“至少不晚。”
“不晚?”顧辭忽然笑了,“那什麽才叫晚?等我死了,等我爛在土裏了,你再來同我說這些?”
沈懷卿胸口一窒,伸手想去碰他,卻被顧辭側身避開。
他嗓音發緊:“顧辭哥... ...”
“夠了沈懷卿,有些事不是一句後悔就能抹平的。”
沈懷卿哽住,落寞的垂了垂眼。
不過就這麽一瞬,他又重新亮起。
反正他人也已到這,顧辭也在。他有的是時間挽回,不急於一時。
沉默地轉身,從桌上端來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粥,遞到顧辭麵前:“吃點東西。”
顧辭蹙眉看著他,就在他抬手前,沈懷卿卻先一步開口:“你打翻一次,我就重做一次,直到你吃為止。”
顧辭的手懸在半空。
沈懷卿沒應聲,隻是將粥碗又往前遞了遞,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撞見沈懷卿指縫中殘留的血漬,終是抬手接過,卻並未動勺,隻是垂眸盯著碗裏晃動的米粒。
“瘋子。”
沈懷卿看著他,眼底情緒翻湧,最終隻輕輕說了一句:“我樂意。”
“你的手...”
沈懷卿順著他的視線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小傷。”
他往前湊了湊,“我就知道顧辭哥還是在意我的。”
顧辭不適的皺眉,這人為何可以這般沒臉沒皮...
他自認為態度擺得很果斷,可好像對他來說沒什麽用。
無奈下,拿起勺子攪了攪粥,舀起一勺送進嘴裏。
沈懷卿見他咽下一口,突然緊張起來。
“味道如何?好不好吃?”
顧辭剛咽下第一口,鹹澀的味道便在舌尖炸開,激得他喉頭一緊。
他下意識想吐出來,可抬眼便撞上沈懷卿期待的視線,那雙往日總是帶著厭惡的眸子此刻亮得驚人,甚至帶著幾分罕見的忐忑。
顧辭頓了頓,硬是將那口粥咽了下去。
“還行。”
沈懷卿眼睛倏地亮了,唇角不受控製地上揚:“真的?”
他傾身湊近,“我這麽有天賦?”
顧辭瞥了他一眼,沒吭聲,低頭又舀了一勺。
沈懷卿看著他微蹙的眉頭,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顧辭哥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顧辭動作一頓,“我哪敢騙你。”
沈懷卿眉頭上挑,這般不對付的語氣他自然不滿。
可又不敢與他爭執,隻好壓下心頭的不悅繼續嬉皮笑臉道“既然好吃,那我日後天天做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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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扯了扯嘴角,讓他日日吃這麽鹹的皺,還是算了吧。
“主人親自下廚,我可消受不起。”
沈懷卿見顧辭手裏的碗見了底,伸手便去奪。碗沿剛離了指尖,他整個人已俯身逼近,鼻尖幾乎蹭上顧辭的耳垂。
“顧辭哥哥,”他嗓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蠱惑,“我不喜歡你喚我這個。叫我名字吧。”
顧辭偏頭避開他的氣息,冷笑一聲:“主人莫不是忘了?我喚您主人,是您親自教的。”
他指尖抵住沈懷卿逼近的胸膛,“一旦叫錯,就得自罰。那陣子,我這張臉就沒好過,您是忘了嗎?”
沈懷卿身形驟然僵住。
顧辭趁機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他背對著沈懷卿整理衣襟:“需要我幫主人回憶麽?”
“別說了!”沈懷卿突然暴起,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將人抵在床柱上。
他呼吸粗重,眼底那抹悔恨都快溢出來:“我那時... ...”
“那時怎樣?您想說那時的我來千麵閣目的不純,所以才那麽對我嗎?”
“... ...”
“我沒想到,你從來沒相信過我。”
沈懷卿胸口劇烈起伏,攥著顧辭的手腕愈發收緊,卻又在看到他蹙眉的瞬間猛地鬆開。
他後退兩步,最終隻是丟下一句:“隨你怎麽想。”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大步離去,房門被摔得震天響。
顧辭站在原地,聽著腳步聲漸遠,終是鬆了口氣。
沈懷卿幾乎是帶著發泄的心情推開了溫瑾川的房間門。
屋內交疊的身影驟然分開,十七迅速退後兩步,整理衣衫。
溫瑾川慢條斯理地攏了攏散開的衣領,挑眉看向門口:“發什麽瘋?”
沈懷卿冷著臉大步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知道還不走?”
茶水灌進喉嚨,沈懷卿重重擱下杯子:“你以為我想來?這不是沒地方去了。”
溫瑾川突然笑出聲“喲,是誰信誓旦旦說不用準備房間的?怎麽,被顧辭趕出來了?”
話落,沈懷卿臉色更黑了。
十七默默往門口挪了幾步,剛想出去的他好似想起什麽,麵向沈懷卿說道“沈閣主折辱顧辭三年,如今不過是受了點氣便怒不可遏,若他將這三年來的委屈與您清算,您該如何?”
聞言,沈懷卿泄了氣。
“沈閣主若是沒耐心便早日放棄,便再給他希望了。”
說完,十七冷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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