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信存疑
    幾個呼吸時間過去，聽完老頭說的話，攤主漢子當即變得怒不可遏，欲要伸手揪住老頭衣領。
    也不管他那衣領處有多少年未曾洗淨的油汙，灰塵堆積在一起。
    “不信是吧，你那婆娘屁股上是不是有顆痣，就在左邊屁股上，我親眼看到的事情還能有假？騙你作甚？”
    “怎……怎麽會……”漢子聽到這話，瞬間陷入呆滯的他鬆開手，連連後退好幾步。
    險些雙腿發軟，栽倒在背後牆角。
    回過神來的漢子怒上心頭，剛想招呼旁邊客人吃快些，自己趕著收攤回家當麵質問去。
    就聽見眼前老頭毫不客氣在點菜。
    “別急，我給你支個招……嗯……清湯麵四兩，辣菜有多少加多少，還有薑辣羹別忘了，等會兒還要什麽再添。”
    攤主漢子半信半疑地瞄了他幾眼，念在他跑過來給自己通風報信的份上。
    請他吃碗麵，吃些東西也是應該的。
    不過漢子卻不明白，就這老潑皮無賴還能給自己想出什麽好主意來。
    “老先生，你能給我支什麽招？還有什麽好說的……我現在趕著回去……哼……我抓緊下碗麵，你吃快些。”
    “質問那婆娘”五個字尚未來得及出口，意識到家醜不可外揚的漢子怒哼一聲。
    硬是將滿腔怒火暫時憋在心裏。
    “誒唷，你說人長這麽壯實，怎麽腦子就不長一點呢？俗話說捉賊見贓，捉奸見雙，你現在跑回家去問她。
    口說無憑的，這光天化日之下她們膽子再怎麽大，也不可能讓你抓到現行呀！
    我是今天起了個大清早，意外經過你家才撞見的這樁醜事，你現在回去空口質問她，換作是你你會承認嗎？”
    附耳小聲說完，糟老頭子又不緊不慢地坐在旁邊小馬紮上，從竹筒裏抽出筷子敲桌。
    示意攤主漢子動作搞快些，自己都好幾天沒吃頓飽飯了，難得碰到個心善之人，讓他願意出手相助。
    吃了這頓，下頓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著落呢！
    聞言，漢子目露感激地重重點頭，方才他是一時間被憤怒衝昏頭腦，這才顯得做事不帶腦子。
    現在因為糟老頭子的提醒，他也冷靜了下來，自然知道他所說有理。
    “等著吧，一準兒讓您老吃飽。”
    攤主漢子盡管此時心頭仍舊充滿怒意，悲哀，不解等多種情緒混合而成的複雜感受。
    在扭頭看向糟老頭子，自己的這位恩人之時，還是強顏歡笑著給他下麵，做出保證讓其放心。
    旁邊眾人見狀，內心皆是感到疑惑，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
    為何眼前糟老頭子，隻是湊近攤主耳邊說了幾句話，就能使他態度在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內，發生如此大反轉。
    如果有機會，他們也想跟這糟老頭子學學，怎麽才能理直氣壯，光明正大地吃白食。
    待到攤主漢子將辣菜清湯麵，薑辣羹全部做好，端到老頭桌上後，又被他抬手示意攔住，彎腰低頭。
    “看在你態度這麽好的份上，我幫人幫到底，再多提醒你幾句。
    跟你家那婆娘偷情的，不是什麽好相與貨色，明早別想著家醜不可外揚，自己一個人就傻傻跑過去討打。
    還得提前多叫些愛看熱鬧的人過去，小心他翻牆偷跑了。”
    攤主漢子聞言，麵上感激神色更重，連連點頭間，低聲說道“老先生大恩大德，小子牢記心上，以後餓了盡管來這，一準兒管飽。”
    “哈哈……”糟老頭子猥瑣笑著，擺手趕走漢子，隨即開始大口大口嗦麵。
    還得是這些知恩圖報的善人幫起來舒服啊！這不比那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強多了，舒坦……舒坦呐……
    嗦麵過程中，糟老頭子始終藏在桌底下的左手仍未閑著，還在那隱隱抽動。
    突然，糟老頭子像是左手抽到筋，連帶著拿筷子夾麵的右手足足停頓半晌，才繼續開始往嘴裏送麵。
    隻不過這時，他臉上原本已經徹底收斂的笑意，再度開始洋溢起來。
    大口大口嗦麵之餘，隱約有含糊不清的聲音從糟老頭子口中吐出：“嗯……乖徒兒……乖徒兒……”
    嶽縣，無名巷外，馬車緩緩停住。
    此刻大約巳時，姚軍老應該早就去縣衙門當值了，家中隻有他娘王芳在。
    從馬車架上一躍而下的姚名成，站穩身形後，穩步邁進無名巷道內，手心裏緊緊攥著那幾張毛邊紙。
    吳東跟在他身後，也打算回家裏取些東西，順便寫封書信，寄給他那行商爹娘。
    推開那扇無比熟悉的虛掩木門，姚名成走進院子裏，習慣性剛想張嘴喊娘，話到嘴邊卻又咽下。
    差點忘了，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原先那個沒心沒肺，可以無憂無慮過日子的少年。
    姚名成先是走進姚軍老和王芳兩人住的小屋裏，發現屋裏沒人，轉身之際，耳邊傳來窸窣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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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娘王芳，在平日裏他睡覺的屋內聽見外麵動靜，起身走出。
    憔悴婦人眼見姚名成這個不孝子忽然回來了，滿臉驚詫神色問道：“你還回來做什麽？”
    姚名成見狀，同樣感到極為不解。
    麵前婦人是他娘王芳沒錯啊！那幾張毛邊紙上字跡，也的確是他爹的字跡沒錯啊！
    怎麽現在……還能說一套，做一套呢？
    姚名成內心驚疑，麵上卻是毫無表情地將手中毛邊紙給遞了過去。
    “這難道不是你和我爹寫給我的嗎？”
    接過姚名成遞來的那幾頁毛邊紙，王芳僅僅粗略翻動，掃了幾眼便再也挪不開眼睛。
    直至逐字逐句看完紙上內容，她方才疑惑抬頭，“你爹什麽時候給你寫的這些東西？這些根本就不是我讓他寫的。”
    “不是你讓他寫的？”
    姚名成極為不可置信地反問出聲，又從王芳手上搶回這幾張毛邊紙，仔細翻閱。
    沒錯啊！就是這幾張紙上字跡，口吻，全部沒錯，而且還是他親手在自己那本“昭明文選”裏找到的。
    他娘怎麽會說不是她讓他爹寫的？
    “這幾頁紙你哪來的？我和他什麽時候寫過這些東西，絕對不是我讓他寫的。”
    “怎麽可能呢？我在書裏麵找到的這幾頁紙，不是你和爹他寫的，那是誰寫的？還能放在我書裏麵夾著？”
    “不知道不知道，別問我，你還回來做什麽？不是去找你親生父母那邊的人團聚嗎？”
    王芳完全聽不懂姚名成在說些什麽，現在的她不想看見這個白眼狼，隻想趕緊把他趕出自己家。
    “到底怎麽回事？這幾張紙和信不是你們寫的，還能是誰寫的？”
    姚名成大腦自動忽略掉了王芳口中說的話，更準確來說，是他不願麵對此刻無比殘酷的現實。
    他爹他娘，仍未原諒他，這封看似“想通”了的書信，也並非出自他們之手。
    為了讓內心好受些，姚名成隻能強迫自己，將關注重點放在書信來源上，同時試圖跟他娘拉近關係。
    讓其將注意力也放在這封書信上，而非一味地排斥，驅趕他。
    幸而他的小心思並未落空，王芳眼見他如此執著書信之事，也想要先把這事弄清楚，再趕他走。
    “這信……”再度伸手接過姚名成手中書信，王芳仔細研究了會兒信上字跡。
    “這信上寫的什麽內容？看字跡……倒像是你……像是他平常寫的字，你什麽時候在書裏發現信的？”
    經他娘提醒，姚名成這才發覺，他娘基本不認字，這封信上寫的什麽她大多也看不懂。
    頂多隻能看懂零零散散幾個字，那還是以前姚名成旬假在家的時候，閑來無事教她娘學會的。
    “我把這信上寫的東西，給你從頭到尾念一遍，進屋裏去吧。”
    兩人到現在還麵對麵站在廳堂外，大眼瞪小眼，怪尷尬的，姚名成於是抬腿走進自己那間小屋裏。
    王芳心裏雖有些不情願，站在原地糾結許久，也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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