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維娜拉手裏攥著沾著程瑾蓂血液的綢緞。
    視野裏起初是藍，一種不斷自我複製的藍。
    少女懸浮在光的墓場裏，聽任水流梳開「生命子嗣」的骨縫。
    像是家裏「母親」毛衣針下的絞花一般，無形的網將雪白發的少女打撈而起。
    網眼似乎在收縮，身上塔維娜拉從不在意的傷口似乎隱隱開始作痛。
    水麵炸開時，塔維娜拉以為會疼。
    但眼前是宛若月光般的紫眸少女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她們相互抱擁，感受彼此脫離「夢」的餘溫。
    “小塔……”
    淡紫色眼眸清冷的臉上似乎露出了溫柔真誠的笑意，宛若破碎的玻璃上細碎的光。
    身旁的溫暖在逐漸消散，熟悉的「家人」在朦朧的視線裏逐漸沉入深海，隻留下一點點不真實的「愛」。
    “等等！等等！”
    “別拋下我……”
    腳下的海麵開始結冰，仿佛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塔維娜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五指握拳，「生命子嗣」的暴力一拳一拳試圖砸碎能冰封海麵的堅冰。
    拳頭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淋漓，絕對的力量撕碎著冰麵。
    在冰麵破碎的那一刻，塔維娜拉看見了溫柔的光芒。
    眼睛隨之睜開，窗外是溫暖的陽光，中年女人不知所蹤，隻有程瑾蓂坐在窗台上，眼中的翻湧著焦躁的情緒。
    塔維娜拉驚覺身體控製權還在她的手上，放鬆的情緒頓時又被無邊的恐懼覆蓋。
    “憨包……你還活著嗎？”
    清冷的聲音中似乎有一絲不悅，不過那確實是「符曉」。
    “小塔……盼著我死呢？”
    “唉，憨包你還活著啊！”
    一聽到符曉說話，塔維娜拉擔憂的麵相都立刻變了，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上了一抹囂張。
    “還是有點累，這次被那個叫「靈瞳」的藥物坑慘了。”
    在一個沒有盡頭的走廊被看起來沒有固定形態的未知怪物追著砍了不知道多久，也隻有符曉這種不怕死的能撐得住了。
    “「靈瞳」……”
    “是我們使用過的那種藥物吧？”
    符曉悶聲應了一聲：“嗯，這種藥物似乎隻有對小塔你才是無害的。”
    “或者換一種說法是，隻有你才抗的住，至於原因，那個一直在我耳邊吵鬧的無麵人說的含糊其辭。”
    “真真假假的話語實在讓人難以區分。”
    “這些事情可以之後再尋找線索找到答案，我覺得當務之急是小塔你應該安撫一下程姐姐，她好像快要生氣了。”
    塔維娜拉聞言抬起頭，霎時間瞳孔巨震：“她不是要生氣了……”
    程瑾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窗台上跳了下來，淺藍色的眸子盯著塔維娜拉，帶著莫名的笑意。
    “小塔……曉曉呢？”
    塔維娜拉對別的情緒感知可能不清晰，但對那平靜之下隨時可能噴發的瘋狂卻是異常敏銳。
    和眼前這個壞女人和平相處的時間有點久了，差點忘記這是個什麽屬性的家夥。
    “這壞女人分明是要發瘋了哇！”
    “發瘋？程姐姐這不是挺正常的嗎？”符曉覺得比起掏心窩子那時候的程姐姐，眼前的程姐姐最多也就有點不對勁而已，也不知道小塔為什麽那麽害怕。
    關鍵小塔害怕也就算了，她非要嘴硬不肯直說自己害怕。
    這種感覺讓符曉莫名覺得挺有意思的。
    “你覺得她正常就憨包你上哇！”
    “可是……”
    說時遲那時快，塔維娜拉表演了一波光速下線。
    符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迫上號了。
    在「夢」的世界受傷還是挺嚴重的，以至於符曉剛上號就無力的癱在了床上，連動手指都費力。
    “程姐姐……”
    “我好像……動不了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但是在這個場合說出來莫名有些別樣的意味。
    符曉無辜的看著已經坐在床邊俯下身來的程瑾蓂，隻覺得程瑾蓂的眼神說不出的奇怪。
    “這樣啊……”
    “那曉曉想吃點東西嗎？或者身體有沒有什麽別的問題？”
    本來符曉以為自己的嘴唇又要遭殃了，可是目前的情況卻有些出乎符曉的意料。
    感覺少了什麽的符曉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身體沒問題，隻是暫時動不了而已。”
    “曉曉你是說，你一點都動不了嗎？”
    程瑾蓂眼角有一抹明顯的笑意，好像在動什麽歪心思。
    “憨包，你是真憨包啊！這個時候你和自爆有什麽區別？”
    “自爆會死……這個不會……”
    塔維娜拉傻眼了，這種發現自己有個傻女兒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而符曉暫時性忽略了小塔的尖銳爆鳴聲，手指下意識的攥緊了雪白的床單。
    “嗯，能不能麻煩程姐姐扶我一下，我想坐起來。”
    程瑾蓂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後伸出左手墊著床墊從符曉的腰間穿過，同時右手捉住符曉不安的雙腿。
    符曉隻感覺腰間和大腿內側都有些癢，但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總不能在程姐姐麵前露出窘態吧？
    直到靠在枕頭墊著的床頭，符曉才感覺臉上的熱意褪去了一些。
    “曉曉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買一點能吃的食物，這座精神病院的食物和水最好都別動了。”
    程瑾蓂貼心的給符曉的下半身蓋上被子，順便給符曉打理了一下長了不少的頭發。
    “額……好的……”
    符曉靠坐在病床上，一時間有點不適應程姐姐這副矜持的模樣了。
    看著程瑾蓂離開病房的曼妙背影，符曉眼裏的疑惑愈加深了。
    “小塔，是不是哪裏不對？”
    “不是不對……”塔維娜拉言語間充斥著難以置信，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現在的情況不亞於低階詭異發誓不吃人肉，改吃素菜你知道嗎？”
    符曉沉默片刻，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哈……”
    “那很壞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鬼門關走了一趟，符曉反而很開心。
    眼前這座精神病院更像是一個露出一角的冰山，可是在符曉眼裏，隱藏在暗處的危險似乎算不得什麽了。
    塔維娜拉：“你笑什麽？說出來讓我笑笑唄？”
    符曉唇角殘留著一抹笑意，清澈的眼瞳裏倒映著一隻八音盒：“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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