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符曉猛地張開雙臂，數十條小觸手從她背後爆發出來，在空氣中狂亂舞動。
    被強化以後的小觸手們每一條都有成人手臂粗細，表麵布滿吸盤和荊棘，在紅光下泛著濕漉漉的光澤。
    然而安娜絲毫不懼怕小符曉，赤手空拳就迎上了小觸手們的攻擊。
    最先接觸到安娜的小觸手在距離她指尖一寸的地方突然枯萎，黑色迅速褪去，變成灰白，然後粉碎成塵埃。
    小符曉尖叫一聲，不是出於疼痛，而是憤怒。
    更多的小觸手從她各處的陰影之中湧出，全身開始出現了撕裂般的傷口，迷人的血珠在空中扭動。
    “毀滅……獵殺……”
    “死亡……拯救……”
    小符曉低語呢喃著，肩膀以下已經完全看不出人類的痕跡，每一處詭化的特征都是她繼續獵殺的武器。
    哪怕是用牙齒撕咬，她也會將眼前充滿死亡氣息的家夥撕碎！
    回憶中的她已然死亡，但她在被分屍丟進河水之中的悲劇注定了她會是地獄中歸來的沒有理智的惡鬼。
    安娜向前邁步，所經之處，仿佛一切都被抽走了生命力，迅速腐朽崩解。
    “擁抱偉大的「死寂」有什麽不好的呢？在「死者的國度」，不會有任何人偏袒他人，有最想成為你朋友的安娜貝拉……”
    “一切的願望都會成真，一切的期待都會有回應。”
    “至此，了無遺憾……”
    然而一條特別粗壯的小觸手突然從地麵竄出，纏住安娜的腳踝。
    小觸手在接觸到薇拉皮膚的瞬間就開始腐爛，腐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直到整條都化為灰燼。
    但伴隨著小觸手的汙染並未消逝，狂亂的腐蝕氣息宛若腐蝕之蛆一般從安娜的血液流向她的全身。
    “為什麽……不接受和我在一起！”
    這一次的話語反而不像是操控安娜的「死寂」所說，而是安娜真正的不甘和憤懣。
    死亡的氣息開始彌漫，介於生與死之間的怪物們開始插手安娜和小符曉之間的對決。
    勝利的天平開始逐漸傾斜……
    地麵開始搖晃，似乎連遠方的天幕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兩位超自然存在之間的對抗正在撕裂這個空間。
    小符曉突然笑了，那笑容瘋狂而絕望，在那對淡紫色的眸子裏，最後還是留下了釋然。
    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那麽走的時候，就讓有關她的一切都消失吧。
    這段短暫的人生不是那麽遺憾了，至少，她曾經真正擁有過星星……
    最開始所有小觸手都在抗拒小符曉的意誌，但偉大母親的意誌是每一個「生命子嗣」都要無條件遵循的。
    無數的小觸手同時刺向小女孩的胸口，穿透血肉，在背後交織成一個畸形的翅膀。
    她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形，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一個巨大的「繭」正在形成，進入「繭」的是一個無限接近詭王的詭異，而在破繭之後的會是什麽，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安娜終於停下腳步，漆黑的眼中閃過一絲近似不解的情緒。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閉上眼睛。
    “當祂睜開雙眼，偉岸的「死寂」降臨的時候，萬物都將迎接屬於自己的「終焉」。”
    “神啊……請賜眼前的異端前往「死國」的無上榮耀……”
    當她再次睜眼時，整個原野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不是沒有聲音的那種寂靜，而是萬物終結的寂靜，存在本身被抽離的虛無。
    巨大的湧動的「繭」突然停滯了。
    小觸手們僵在空中，然後開始一片片剝落，化為黑色的灰燼。
    她的皮膚迅速失去光澤，出現無數裂紋，銀灰色的頭發變得雪白，然後脫落。
    安娜貝拉走上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做，好在有貼心的無麵人遞上一把鋒利無比的柴刀。
    “我這人心善，送給你了。”
    無麵人那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不明真相的人大概真的會覺得她做了一件好事吧。
    安娜走到「繭」麵前，一刀一刀的割開了被漆黑死線纏繞的小女孩。
    無麵人贈予的這把柴刀好像真的是一把神器，砍起小符曉精心編織的「繭」似乎毫不費力。
    “睡吧……”她輕聲說，“所有的噩夢都會結束的，曉姐姐……”
    “我們會在清醒的死亡國度再會，在那裏……有我精心為你編織的「囚籠」……”
    安娜的眼角滑下一滴黑色的淚，金發小女孩的身體開始崩潰，像一座沙雕被風吹散。
    而小女孩手上的柴刀並沒有停下，在自身消散的同時一刀一刀將小符曉砍成了屍塊。
    她的一隻眼睛依舊空洞死寂，另一隻眼卻止不住的流出悲傷和喜悅摻雜在一起的淚水。
    小女孩一邊砍下屍塊，一邊伸出嘴唇親吻這些屍塊，仿佛這就是她表達愛意的方式……
    最後安娜用白布包裹住被她親手等分的曉姐姐的屍體來到冥河邊緣。
    河水的熒光之下，是無窮無盡的永恒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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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啦，曉姐姐……”安娜輕聲說道，隨即鬆開了雙手。
    包裹落入冥河的瞬間，河水甚至沒有泛起漣漪，就像它吞噬過的無數靈魂一樣。
    安娜站在岸邊又哭又笑，直到在行星般偉岸的神明空出了一道縫隙，以至於一點點星光穿透雲層，照在她金色的長發上。
    隨後，金發少女也在「冥河」邊消散成點點光芒……
    在安娜的最後一次回眸中，偉岸的「死寂」似乎張開了無數的「眼」，看到了那個隨意踩碎祂的子民的高階詭異……
    “「意念」……殺死……一人……”
    那對充滿神性的豎瞳又出現了，而在豎瞳的背後，是連神明都敬畏的寰宇間最為瑰麗的「泡泡」……
    在此之前，從未有過「死寂」的神明特意去殺死某個人的情況出現。
    而此時的程瑾蓂……成為了這個個例……
    當天穹之上降下死亡的光束的時候，符曉不僅在想，那個時候的程姐姐在想什麽呢？
    此時的符曉也終於明白江天馳為什麽說她會為了救程姐姐而死了。
    既然是必定殺死一人的死光，那麽由她這個「已死之人」來接下，不是剛剛好嗎？
    到頭來，原來江天馳一句廢話都沒說啊……
    程瑾蓂似乎也沒有想到天上的神明會為她專門降下「死亡」。
    更沒有想到，會有一個和她完全不相幹的女孩替她擋下這束來自神明的「死亡指令」。
    意識在此刻無比清晰，一瞬間，符曉好像跟隨著小符曉的屍塊遊走在冥河的每一個角落。
    形狀奇怪的魚的肚子裏……
    河一邊站著的被「死亡」拒絕的幽魂……
    遠方沒有被血肉行星遮蔽的星空……
    然後，符曉看到了程瑾蓂溫柔而癡迷的笑容。
    “真是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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