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虎從驚呆的信使手中拿過信，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捏著信封，慢條斯理地撕開火漆封口。暗紅的火漆碎屑灑落在地，在燭光下閃著微弱的光。
    他展開信紙，眼神快速掃過。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哼，果然如此。"
    信紙被他隨手扔在案上，正好落在一灘未幹的酒漬旁邊，墨跡被酒水浸染，暈開一片暗色。柳玉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卻被鄭虎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鄭虎重新看向信使，大咧咧地往案邊一坐，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你回去告訴你家將軍，他這份心意，本將軍領了。明日申時，老子準時去北涼關赴宴。"
    信使剛要鬆一口氣，卻見鄭虎突然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對了，告訴他，別忘了給老子準備幾個頂尖的妞兒，要容貌上佳、身段妖嬈的！本將軍就好這一口！"
    他的目光在柳玉身上掃過，又補充道："要是怠慢了，仔細他的皮！"
    信使如蒙大赦，連連點頭應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出了大堂。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雙腿發軟，好幾次差點摔倒。
    直到走出鄭府大門，信使才敢大口喘氣。夜風吹在他臉上，帶走了些許驚懼，卻怎麽也帶不走心中的陰影。這位威武軍的鄭將軍，不僅喜怒無常、粗魯好色，更是深藏不露。那雙眼睛裏的精明，那舉手投足間的狠厲，無不令人心驚。
    他策馬離開雲中關時，仍能感覺到雙腿在不住地發抖。這一趟差事，總算完成了，卻像是從閻王殿裏走了一遭。
    信使離去後，堂內重歸寂靜。
    鄭虎臉上的醉意和粗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之前那個大咧咧說笑的將軍隻是一個麵具。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而深邃，如同出鞘的利劍，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都下去吧。"他淡淡地說。
    柳玉愣了一下，還想說什麽，卻對上鄭虎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她咬了咬朱唇，擔憂地看了鄭虎一眼，還是乖乖起身，帶著其他人退了出去。
    樂伶們收起琴簫，舞姬們提著裙擺，魚貫而出。片刻之間，偌大的內堂隻剩下鄭虎一人。
    燭火依舊明亮，檀香還在繚繞，案上的酒水尚且溫熱，但氣氛已經全然不同。鄭虎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漆黑的夜空，冷哼一聲。
    "章子安這個蠢貨。"他低聲自語，聲音中帶著幾分不屑，"平日裏跟北蠻人勾勾搭搭，做得那麽明顯，遲早要出事。現在知道怕了？"
    夜風從窗縫吹入，吹動了他的衣袍。鄭虎的目光投向北涼關的方向，眉頭微皺："隻是不知，這姓狄的，是衝著他章子安一個人來的，還是想把我們這些邊將一鍋端......"
    他轉身走回案前，拾起那封被酒水浸染的信，重新仔細閱讀。燭光下，他的表情越發冷峻。
    "哼，想拉老子下水？"他冷笑一聲，手中的信紙被捏得咯咯作響，"沒那麽容易！"
    說著，他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看著火苗一點點吞噬紙張。直到最後一點火星熄滅，他才鬆開手指，任由灰燼飄落。
    堂內重新陷入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鄭虎站在燭光中，身影被拉得很長。此刻的他，哪還有半分方才的輕浮醉態？那雙眼睛裏，閃爍著精明而危險的光芒。
    鄭虎站在燭光中沉思片刻，突然低聲道："去把老陳叫來。"
    守在門外的親兵立刻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一個身材精瘦、麵容沉穩的中年人快步走入。這是鄭虎的副將陳明，跟隨他多年，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將軍。"陳明抱拳行禮。
    鄭虎示意他走近，壓低聲音道："老陳，我有件事要你立刻去辦。"
    "將軍請說。"
    "傳令下去，"鄭虎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最近我們和北蠻那邊的"青鹽"買賣，暫時停一停，至少收斂一半。"
    陳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將軍，這可是咱們最大的財路......"
    "風頭不對，"鄭虎打斷他，"別在這個時候撞到槍口上。玄州來了個不好惹的主兒，先避避鋒芒。"
    陳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將軍！那章將軍那邊......"
    "章子安？"鄭虎冷笑一聲，擺了擺手，"先去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們自己，先把屁股擦幹淨點。"
    "末將明白了。"陳明正要轉身，又被鄭虎叫住。
    "等等，"鄭虎眼中閃過一絲精芒，"讓咱們的人把賬目都清理一遍，有問題的全部銷毀。再去查查最近跟咱們做買賣的商隊，有沒有可疑的。"
    "是！"
    "還有，"鄭虎補充道，"明天我要去北涼關赴宴。你親自挑幾個機靈的，跟我一起去。"
    陳明立刻明白了鄭虎的用意："將軍放心，末將這就去安排。"
    看著陳明離去的背影，鄭虎的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他走到案前，重新斟了一杯酒，輕輕晃動著杯中酒液。
    明日的宴席，恐怕不會太平。章子安想拉他下水？沒那麽容易。他鄭虎在邊關站穩腳跟這麽多年，靠的可不是蠻力。
    夜色漸深，燭火搖曳。鄭虎的身影投射在牆上，顯得格外高大。他已經開始為自己鋪設後路，並準備在即將到來的"鴻門宴"上占據主動。
    夜色籠罩下的威武軍大營，與鄭府內堂的歌舞升平截然不同。
    高大的營牆巍然聳立，箭樓上火把通明，守衛的身影往來巡視。鐵甲在火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長矛如林，刀劍出鞘時發出的錚錚之聲不時劃破夜空。
    營門緊閉，每隔一炷香就有巡邏隊伍交替，喊號聲清晰洪亮。暗哨布置得極為嚴密，每個角落都有警惕的眼睛在注視著。
    遠處的馬廄傳來戰馬的嘶鳴，鐵蹄踢踏地麵的聲響清晰可聞。兵器庫的大門緊鎖，守衛的數量是平常的兩倍。
    誰能想到，這支令北蠻聞風喪膽的威武軍，其主帥正在府中與美姬飲酒作樂？但或許，那輕浮放蕩的外表下，正藏著一顆最為警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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