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那支突如其來的冷箭擦著李元芳的肩頭飛過，帶起的勁風甚至吹動了他的鬢發！但他身經百戰，反應何等迅捷，幾乎在箭矢離弦的瞬間便已側身撥馬，輕鬆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冰寒刺骨，不再多言，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城樓上那個狀若瘋癲的李全，便調轉馬頭，策馬返回了州軍大營的中軍帳。
    帳內，狄仁傑和紀靈早已聽到了城上的嘶吼和那聲尖銳的箭嘯，神色皆是無比凝重。
    李元芳翻身下馬，快步走進帳內，抱拳道：“大人！關上守將李全煽動軍心，公然拒捕，並向屬下放冷箭！章子安就在城樓之上，對此並未阻止！”
    狄仁傑靜靜地聽完匯報，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嘲諷的笑容：“自作孽，不可活！敬酒不吃，偏要吃這罰酒，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眼中最後一絲耐心和等待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鋼鐵般的決絕。他猛地轉頭看向紀靈，聲音斬釘截鐵：
    “紀將軍！傳令下去！全軍就地戒備！構築簡易工事，弓弩手上弦，隨時準備應對城內可能發起的突襲！”
    “是！”紀靈轟然應諾。
    狄仁傑目光投向北方，那是李存孝所部平陽軍預計來援的方向，語氣森然：“號令全軍將士，養精蓄銳！隻等平陽李存孝將軍的人馬一到，信號發出，立刻準備強攻！！”
    “末將遵命！”紀靈再次領命，轉身大步走出中軍帳，前去部署軍令。整個營地立刻變得更加忙碌而肅殺，戰爭的陰影，已然實質性地籠罩下來。
    帳內隻剩下狄仁傑和李元芳兩人。狄仁傑負手而立，望著地圖上北涼關那醒目的標記，目光深邃，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營帳，看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他想起了數月前，離京趕赴玄州之時，主公在書房內對他的那番密語囑托。
    “懷英，”主公當時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北境邊軍，積弊已久，從上到下，不少地方已經爛到了根子。貪墨糧餉，走私軍械，甚至與外族勾結，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朝廷屢次想要整頓，卻因牽扯太廣，投鼠忌器，收效甚微。”
    “此次命你為邊軍總監察使，名為監察，實則是要借此機會，將這些毒瘤一一剔除！尤其是那些手握重兵、桀驁不馴的驕兵悍將，必須徹底清理！隻有換上我們自己可靠的人馬將領，才能將這北境邊防牢牢掌控在手中，為將來掃平宇內、成就大業，鋪平道路！”
    當時，狄仁傑還覺得此事棘手無比，需要小心籌謀，徐徐圖之。卻沒想到，這個章子安竟然如此愚蠢，如此瘋狂！
    狄仁傑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精光。章子安這般公然封關抗命，甚至射箭襲殺朝廷命官，簡直是自尋死路！但這愚蠢的瘋狂，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這給了他一個再好不過的借口！一個不僅僅是抓捕章子安，而是可以名正言順地、徹底清洗整個北涼關定遠軍，將其連根拔起，換上自己人馬的絕佳借口！
    原本可能還需要費盡心機、尋找證據、分化瓦解的複雜局麵，因為章子安這孤注一擲的瘋狂，反而變得簡單直接起來。
    強攻！不僅是為了懲治叛逆，更是為了徹底掌控北涼關這座戰略要地！
    狄仁傑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這場風暴，或許比預想的更猛烈，但其結果，卻可能更加符合主公的深層謀劃。北涼關，注定要用鮮血來洗刷它的汙穢，然後，迎來真正的新生。
    時間在壓抑和煎熬中緩慢流逝。北涼關城外，狄仁傑的大軍不動如山，如同沉默的猛獸，耐心等待著最佳的撲殺時機。城內，則是一片惶惶不安，章子安的強硬命令和煽動雖然暫時壓製了公開的騷亂，但恐懼和絕望的暗流，卻在每一個士兵的心中洶湧。
    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兩名被寄予厚望的信使，終於從北側險峻的小路，冒著被巡邏隊誤殺的風險，一前一後地繞回了關內。
    先回來的是前往雲中關的趙平。他幾乎是連滾爬帶地衝進了防禦使府的書房，臉色比出發時更加慘白，嘴唇哆嗦著，連話都說不完整。
    “將……將軍……”趙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鄭……鄭將軍他……他……”
    章子安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死死盯著趙平，急切地追問：“他怎麽說？！他答應出兵了嗎？！”
    趙平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絕望，艱難地將鄭虎那番冷酷無情的話，以及當麵撕碎信紙的侮辱性舉動，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他說……他說您是自己找死……他不管……還讓屬下……滾……”
    “轟！！”
    如同五雷轟頂！章子安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眼前陣陣發黑！
    “鄭——虎——！！”他猛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狀若瘋虎！他一把將書案上所有的文書、筆墨、茶具，狠狠地掃落在地！劈裏啪啦一陣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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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賊！無恥小人！不講信義的狗東西！！”他指著南麵，破口大罵，汙言穢語不絕於耳，“當初是誰他娘的哭著喊著要跟老子結盟？！是誰敲詐勒索，逼老子割肉？！現在看老子落難了，就他娘的落井下石！撕老子的信？！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他如同瘋了一般，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不斷地咒罵著，發泄著心中的憤怒和被背叛的屈辱。
    然而，咒罵過後，那股支撐著他的狂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剩下的，隻有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絕望。他踉蹌著退後幾步，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身體顫抖起來。
    鄭虎……連鄭虎都徹底拋棄了他！這條最後的、也是他最抱希望的退路，被徹底堵死了！他真的……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徹骨的冰涼瞬間浸透了他的全身。完了……這次真的完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兵敗身死、人頭落地的淒慘下場。
    就在章子安被徹底的絕望所吞噬，連掙紮的力氣都快要失去的時候，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另一名派往北蠻草原的心腹信使王五，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他的臉上雖然也帶著疲憊，但眉宇間卻似乎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將軍！”王五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幾分壓抑的興奮，“屬下回來了！幸不辱命！見到血狼部落的禿鷲首領了！”
    章子安如同行屍走肉般，緩緩抬起頭，眼中一片死灰，聲音嘶啞地問道：“他……他怎麽說？” 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連鄭虎都靠不住，那些唯利是圖的蠻子，又怎麽可能真心幫他？
    然而，王五接下來的話，卻像是一道強心針，狠狠注入了他瀕死的心髒！
    “禿鷲首領說了！”王五提高了聲音，模仿著禿鷲的語氣，“將軍送去的禮物，他收下了！將軍的‘情誼’，他們血狼部落記下了！他正在召集部落勇士，準備南下支援！隻是……隻是眼下大雪封路，集結人馬和糧草需要時間，讓將軍務必堅守！隻要撐住，他們的大軍一到，定能裏應外合，殺退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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