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他……他答應出兵了？！”章子安猛地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把抓住王五的肩膀，急切地追問，“他真的這麽說？！真的答應出兵了？！”
    “千真萬確！將軍！”王五肯定地回答，雖然他隱隱覺得禿鷲的話有些過於圓滑，但此刻為了給將軍打氣，也隻能撿好聽的說，“禿鷲首領態度很熱情！他還說，隻要將軍能挺過去，之前的‘生意’，加倍做！”
    “好！好！好！！”章子安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精神猛地一振！他鬆開王五，猛地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瘋狂的希望之火！
    北蠻人！對！還有北蠻人！那些草原上的餓狼，雖然貪婪無信，但為了利益，他們什麽都幹得出來！隻要價碼給足，他們一定會來的！
    鄭虎背叛了又如何？！隻要有北蠻人的鐵騎在側後方襲擾，狄仁傑必定不敢全力攻城！隻要能拖下去！拖到朝廷內部生變，拖到北境局勢有變，或許……或許真的還有一線生機！
    鄭虎的背叛帶來的徹骨絕望，與北蠻部落那虛假的“承諾”帶來的苟延殘喘的希望，在他心中劇烈地交織、碰撞。這種冰火兩重天的巨大情緒波動，讓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變得更加扭曲和偏執。
    他不再去深究禿鷲話語中的真偽，不再去考慮勾結外敵的後果。此刻，來自北蠻的“援助”，已經成為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是他抓住的最後一根、也是最危險的一根稻草。
    “傳令下去！”章子安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聲音再次變得亢奮起來，“告訴將士們！我們的援兵就快到了！北方的勇士正在集結！隻要我們再守幾天！勝利就一定是我們的！！”
    來自北蠻草原那虛假的“承諾”，如同在黑暗的深淵中點燃了一支微弱卻刺眼的火把，瞬間驅散了章子安心中那令人窒息的絕望。他猛地從癱軟的狀態中掙紮起來，眼中重新閃爍起一種病態的、亢奮的光芒。
    援兵！血狼部落的勇士！隻要他們能來，一切就還有希望！
    他不再去想鄭虎的背叛，不再去考慮朝廷的雷霆之怒，此刻，他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固守待援”這四個字上！隻要能守住北涼關，等到北蠻人的鐵蹄出現在狄仁傑的背後，或許就能迎來轉機！
    “快！快！”他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猛地轉身，對著剛剛因為王五帶回消息而同樣麵露驚疑的副將李全，以及其他幾個核心手下，急聲下令：
    “立刻！馬上去！清點關內所有的糧草儲備！看看還能支撐多久！還有箭矢！滾木！礌石！火油！所有能用的守城器械和物資，全部給我仔仔細細地清點一遍！快去！”
    他需要一個具體的時間，一個能讓他抓住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希望。
    “是！將軍！”李全等人不敢怠慢，立刻領命，匆匆奔出書房，各自帶著人手，火急火燎地奔赴糧倉、武庫、城防各處，開始緊急清點家底。
    防禦使府內，暫時恢複了片刻的寂靜，隻剩下章子安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他因為過度激動而略顯神經質的踱步聲。他在等待，等待一個能讓他安心的數字。
    時間不長，李全等人便麵色凝重地返回了書房。
    “啟稟將軍！”李全上前一步，拱手匯報道，“已經清點完畢。關內糧草尚算充足，若按戰時標準配給，節省使用，支撐全軍上下……一個月，應當不成問題！箭矢、滾木、礌石等守城物資也已備齊，數量尚可。”
    一個月！
    聽到這個結果，章子安緊繃的神經猛地一鬆，一直提著的心也仿佛落回了肚子裏。他長長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蒼白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猙獰而扭曲的笑容。
    “好！好啊！一個月！”他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種異樣的興奮，“足夠了！完全足夠了！”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瘋狂的自信：“一個月之內，血狼部落的勇士們，一定能克服困難趕到！禿鷲首領不會食言的！他收了我的重金，收了我的信物！”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看到了北蠻鐵騎襲擾官軍後方、狄仁傑狼狽撤退的景象。
    “到時候，裏應外合，前後夾擊！”他狠狠一揮拳頭，臉上肌肉扭曲，“定叫他狄仁傑！定叫他朝廷的大軍！有來無回！！”
    對糧草物資的清點結果，給了章子安一個看似可靠的支撐時間。這個“一個月”的期限，讓他那原本建立在謊言和虛妄之上的希望，仿佛找到了一個堅實的落腳點。
    他完全沉浸在了固守待援、等待北蠻救兵前來解圍的幻想之中，對於城外狄仁傑和紀靈的虎視眈眈，對於即將從另一個方向殺到的李存孝的平陽鐵騎，對於血狼部落那冷酷的真實決策，都似乎選擇性地遺忘了。
    得到了“一個月”的堅守時間和北蠻“即將”來援的“確信”，章子安仿佛瞬間脫胎換骨。前幾日的頹廢、絕望、甚至剛才那癱軟在椅子上的失魂落魄，都如同潮水般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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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病態的亢奮和強烈的求生欲重新占據了他的身心，讓他眼中再次燃燒起昔日邊將的悍厲之氣——盡管這火焰之下，掩藏的是更深的瘋狂。
    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盔甲，臉上強行擠出一副鎮定自若、甚至可以說是胸有成竹的表情。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這個北涼關防禦使，還沒有倒下！他要給這些惶惶不可終日的士兵們，注入一針強心劑！
    “李全！王五！”他沉聲喝道，“隨我巡視關防！”
    “是！將軍！”兩人立刻應聲，跟在章子安身後。
    章子安大步流星地走出防禦使府，再次登上了那高聳的城牆。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踉蹌，腰杆挺得筆直，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城牆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士兵。
    他親自檢查箭垛後的弓箭儲備，詢問守城器械的布置情況，甚至走到幾處關鍵的防禦節點，拍著負責守衛的校尉或隊官的肩膀，沉聲鼓勵。
    “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他的聲音洪亮，刻意讓周圍的士兵都能聽到，“狄仁傑的大軍看著嚇人，不過是外強中幹！他們遠道而來，糧草能支撐多久？！”
    他指著城下那沉默的軍陣，臉上露出一絲輕蔑：“我們有堅城可守！有充足的糧草！隻要我們萬眾一心，守住這北涼關，他們耗不起！”
    他走到一群麵帶憂色的士兵麵前，提高了聲音：“本將已經得到確切消息！北方的援軍正在路上！用不了多久，就會殺到！到時候，我們裏應外合，定叫這些南蠻子有來無回！”
    他甚至親自拿起一張弓，拉了個滿月，雖然手臂因為緊張和後怕仍在微微顫抖，但他還是強裝鎮定地對旁邊的弓箭手道：“把箭擦亮了！瞄準了再射！讓城下那些狗崽子知道，我們北涼關的箭，不是吃素的！”
    章子安這一番如同換了個人般的表現，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城牆上的士兵們，原本心中充滿了恐懼和對未來的迷茫。但此刻，看到他們的最高長官一掃頹風，不僅沒有垮掉，反而親自巡視，言語間充滿了自信，甚至提到了“援軍”，許多人那顆懸著的心，不由自主地安穩了一些。
    主將都沒垮，他們這些做小兵的，似乎也找到了那麽一點點依靠。至少，眼前的局麵看起來，似乎還沒到徹底絕望的地步。
    “將軍都說了有援兵！”
    “是啊，守住！守住就有活路！”
    “對！跟他們拚了！”
    士兵們之間開始響起一些低低的議論，雖然依舊帶著緊張，但比起之前的死寂和恐慌，已經多了一絲被強行提振起來的士氣。他們看著章子安那仿佛恢複了往日威嚴的背影，眼神中的絕望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決心和一絲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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