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玄光過往

字數:4208   加入書籤

A+A-


    “如何?”
    麵對問詢玄光頓了頓,這才開口輕聲道:
    “洞玄妙一,齊心衍道,這道法訣不知是何人所書,寥寥萬言便釋盡上玄之妙,可喜可歎....”
    “那便是有用了?!”
    玄滌眼眸發亮心情激蕩,開口道。
    玄光笑了笑道:
    “自然有用,此等仙訣在手,這最後一道神通若是還修不成,那我便空活三百餘年了。”
    說罷他將玉簡朝著玄滌那頭推過去:
    “你也瞧瞧好了,盡管弱水並無上玄之位,但有這仙訣印證,對你的道行增長也是大有裨益的。”
    “果真?那我也閱一閱....”
    玄滌見狀順勢接過玉簡,靈識一出便纏繞其上。
    薑陽一直在觀察著玄光的神情,這關鍵的功法到手,按理說他該開心才是,可實際情緒卻沒有薑陽想象中來的激動,甚至還遠遠及不上玄滌這個旁觀者。
    隻有剛接觸到秘法的時候玄光才有一刻的驚喜,剩下的時候他都是維持了一個淡然的姿態。
    薑陽敏銳的把握住了這一點,趁勢發問道:
    “師尊所言可喜可歎,弟子卻有一事不明,得了最後一道神通,喜自不必多言,可這歎又歎在何處?”
    玄光提杯抿了一口,眺望天邊,略有些悵然道:
    “餘幼時天祖坐化,家道中落,門客四散,父為振興他這一脈,外出打拚,一去不歸....”
    “族人侵占資財,吞吃絕戶,隻有我與家母相依為命,伴隨我童年最深刻的記憶便是大雪與家敗後的徹骨之寒。”
    “幸而母親的嫁妝裏還留下幾畝靈田生活,我憑著一本《歲冬習劍初解》,未入道時便先修出了劍氣!”
    此時玄光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薑陽道:
    “你可知道你師姐為何修了雷霆我還是收她入了我門下?”
    隨後他沒等薑陽回答便自顧自道:
    “因為她的性子與我年輕之時幾乎一模一樣,行事如風,嫉惡如仇,隻是她沒有我酷烈...”
    薑陽轉動著茶杯默默聽著。
    “拜入雨湘山,同輩幾無我一合之敵,我嶄露頭角,昔日令我咬牙切齒的族人腆著臉又攀附上來,言稱誤會,上好的靈田通通要歸入我的名下。”
    “當年欺淩之人個個負荊請罪,有大義,有名分,甚至抬出了母親,欲要我網開一麵。”
    往事再談起,玄光臉上早已沒有了那刻骨仇恨意味,風輕雲淡的像是說起他人之事。
    薑陽聽得入了神,忘記了先前的話題,隻問道:
    “後來呢?”
    玄光眉眼低垂:
    “宗族願助我資糧,母親也勸我回頭,如果我願意,不消百年,易氏又可恢複榮光,甚至比曾今還要興盛數倍。”
    “可這樣的嘴臉,這樣的宗族,這樣的腐朽,有何維護的必要,當年之事我絕不會忘,也不會重蹈覆轍。”
    “我足足忍了三十二年,直到那個飛雪漫天的夜晚,母親辭世,整個【泗下易氏】便隨她去了....”
    “也是那一晚,我純化劍元,鑄成劍意,震動宗門。”
    “這....”
    薑陽聞言瞠目,盡管這中間大段留白,可他還是覺出了自己這位師尊當年行事之風格。
    ‘看似輕描淡寫,可要說酷烈都是輕的了....’
    玄光沒停,隻抬眉道:
    “往後百年,我褪去牽絆身,海闊憑魚躍,殺破敵人膽,連紫府這道檻也攔不住我,輕易叫我證了神通。”
    “季商大人考量我,可那時我心高氣傲,乙木又如何,以為自有我一劍澄清,春風化雨的時候。”
    談起此刻玄光少見的露出緬懷情緒:
    “可自打大真人證道身隕,宗門的重擔壓過來的時候,舉目回望,上輩真人壽元將盡不堪大用,同輩師兄弟尚未褪去天真,下層眾多弟子嗷嗷待哺。”
    “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再沒有了。”
    聽著舊事,薑陽似乎能感覺到當時那個風雨飄搖之際,
    雨湘山之所以無比穩定,無人來犯,是因為水母娘娘的盛名麽?固然有,但極大的原因是玄光這一根定海神珍的存在。
    玄滌還在沉心參悟,對外界並無感知,玄光則接著道:
    “高處不勝寒,坐到了這個位上,劍意再銳利卻不能事事都仰賴於此,就像我曾經說過的,這世上總有你斬不斷也劈不開的東西,甚至某一刻你都不知劍該指向何處....”
    “世人都說劍仙好,可再好劍仙也不是真仙,南牆也終有撞不破的一天,爭勇鬥狠不好使了...”
    玄光隻輕輕擺手,這一趟若不是為了洞天,為了薑陽,他幾乎有百餘年不曾動劍了。
    隨著修為愈高反倒愈發沒有出手的必要了,整日枯坐在山上,他的存在便是最大的威懾。
    玄光說了很多,講到此處他輕聲道:
    “我這一生在他人看來可謂是快意恩仇,順風順水,沒有隔夜之仇敵,幾無爭鬥之敗績,位輕而權重,閑多而事少,神通輕易,參紫輒度,劍意加身,便是金丹嫡係也難以媲美。”
    盡管句句是在誇耀,可薑陽卻莫名覺得玄光並不是這個意思,便聽到他下文:
    “可正是在如此順利的境遇下,貫穿始終的都是隱忍,妥協,退讓,回旋,這便是可歎之處!”
    薑陽明白了玄光的意思,抬眉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有人都以為師尊快意,其實也不快意....”
    玄光臉上露出些許淡笑道:
    “不管怎麽說總要謝你,五法既具,也是另辟了一條蹊徑。”
    薑陽聞言皺眉道:
    “師尊這意思是難道沒有登位求金的想法?”
    “自然是有的,這世上誰能免之?”
    玄光自是點了點頭,可嘴上還是道:
    “你曾經見那朱麟真君證道功成,便把求金想的簡單了,天下五法的真人多了,可又聽聞誰真的成了?”
    “隨著道行精深,邁過仙檻,始知求道艱難,果位高,因果重,乙木艱辛,困難重重,非是等閑....”
    薑陽自是曉得不簡單,別看天下道統縱橫交錯,可實際金位卻是有限的,可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勸:
    “紫府壽五百,金丹享千載,道果更是萬劫不滅,師尊難道就沒有機會高坐那雲端之上麽?”
    玄光聽聞也隻是連連搖頭,歎道:
    “機會渺茫。”
    “這一道上青要訣固然精妙,可這點準備難及萬一,連最基本的求金法都沒有,便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