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鮮豔，為夜裏增添許多亮色。
    “對。”這個事不是什麽秘密，小青平平直述，“她們守城，嚴守軍規律令，兩位前姐夫諸多抱怨，就和離了。”
    “有孩子麽？”
    “有呢，兩個師姐一起養孩子，兩個女孩。”小青停了停，瞄眼賞花品茶的夫人，“一個三歲，一個四歲。大師姐還有個兒子，搶不過來。”
    搶？也是，夫妻分崩離析，孩子自然和財產一樣，重新分配。“對方什麽來頭？”
    秦一秦二身份地位可不低，中原大軍的唯二兩名女將軍，軍功之外，還是守城將領。
    “兩位師姐都是低嫁給讀書人，和離都是淨身出戶，要女兒還給了不少銀子。哥兒……大師姐給不起。”
    “啊？”什麽破讀書人，“還要錢？哪裏的讀書人膽子這麽大？”
    小青左看右看，“噓，夫人，這都是私底下的秘密！你可不能泄露出去。”
    “我和誰說去？”望舒隻想知道哪裏的讀書人這麽臭不要臉，“那倆男人哪裏人，抱怨什麽？”
    小青蹲在床邊，“就是長安人，祖上當過官。師姐要出城守城，夫人，你知道，如果作一個女兵，成親了，那麽得時刻留意自己會不會懷身子，怕出人命……前些年形勢艱難，大將軍就說過要隨時編入先鋒軍，如果有生子計劃，要退出前線，由別人頂上去。大師姐二師姐肯定要在前線的，就離家好長時間，休假也沒那個吧。男方那邊不滿意，特別是二師姐還沒給人傳宗接代……後來就都和離了……”
    “別的女兵呢？”對於女兵，望舒給過建議，秦修遠執行的，她很熟悉。
    “都有吧，回家不幹，和離，不成親，成親的。”小青煩惱，“夫人你說，如何同時做好女兵和妻子兩個人？”
    “家裏沒有萬貫家財，娃娃一兒一女就很好了，男人選個好的，支持你的，婆婆要看著好相處的。讀書人本事越小，麵子看得越重，應該選個同僚或者商人。自己要認字多學，軍中有不少不需要衝鋒陷陣的職位，有些時候可以調崗。”
    望舒覺得自己可能過於美化現實的殘酷了，選男人這門功課大概率靠賭，這個時代大腹便便去哪都會引人側目。
    “沒有兩全其美，當兵是一條出路，路上要放棄的東西不少呢！”
    特別是女性，麵臨結婚生子承擔家務等各種脫不開身的世俗角色任務。
    小青歎氣，“夫人這麽聰明都這麽說，那就是真沒有。唉，想不懂，她們為什麽一定要嫁人！我就知道她們嫁人肯定過得不好的！”
    燭光在桃花上打下淡淡的陰影。
    “世間隻有男人和女人，在體力上男人征服打敗了女人，就可以把女人其他的路都堵死，隻留下一條路，讓女人為男人所用，出嫁就是這一條路。你就算知道這條路不好，也沒別的路。”
    望舒輕輕說，“就跟貓和老鼠一樣，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很殘酷的。女兵熟悉兵法，就應該知道如同敵軍圍起來的包圍圈，隻留了一個口子，就算前麵有埋伏，也得往那個口子鑽了。不然就是在包圍圈裏殺出血路來。”
    小青聽得渾身戰栗，牙齒咯咯作響。
    望舒看著小青，直接掀了底牌，“一個生命力不強的人去幹涉太多負能量的人和事，容易被拖累早亡。很多事情我不過問，是為了活著。我活著，你們還能過點好日子。”
    小青默默跪下來，抱著望舒的雙腿，咬緊發顫的牙根，“是的，夫人一定會長命百歲！”
    百歲，望舒從不敢想，亂世平均壽命也就三十出頭，盛世能多個十年……
    活到娃娃成年，還要十幾年呢！
    望舒毫無睡意，小青守著人，兩人心裏都想著事。
    秦修遠回房看到婦人就穿著件吊帶發呆，侍女蹲在地上發呆：……？？？？
    隨手取了小毛毯給人披上，“五月的天，不凍？”
    主仆如夢方醒，嚇了一大跳。望舒出神得厲害，被這麽個大變活人嚇得，心髒漏了幾跳，捂著胸口，一時氣喘著疼。
    秦修遠抱住人，“嚇著了？想什麽呢？”小青臉色鬼一樣煞白，顯然也被嚇得不輕，連忙接了熱水遞過來。
    望舒小口抿著熱水，拉人揉胸口，“想我都老了，小三小四還這麽小……”
    “你一個眼神，胖子能尿在原地，老什麽老！”秦修遠把人抱著，看人臉色好轉才放心，“看我老呆在家裏，就想東想西！”
    他要是出了門，舒舒忙得飛起，四麵八方一起抓，處處都要穩紮穩打，根本無暇胡思亂想。
    望舒想想還真是。不用打仗，男人在家裏，自己輕鬆很多，反而有點多愁善感。
    訥訥，“看來我得找點事情做。”靠在人身上，給人脫軟甲，“那邊什麽事？”
    小青連忙幫忙卸甲卸刀，脫靴。
    “阿史那在房裏欺負人，珠珠身子受不了，老醫師知道，勸不得，就給人飯裏下迷藥，趁人昏迷，想把人命根子安排去處，半路阿史那痛醒，老醫師當場服藥走了。現在醫師接著呢。”
    接著呢……接雞？這年代的接雞技術？
    老醫師這性子著實剛烈。為了徒弟，特意從府裏搬過去照應，最後還是選了這個法子。
    “老醫師他……”聽著慘烈，高壽人，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走得安詳。原本就有病痛，不想活受累。”
    望舒心想，這下走之前順便解決個看不慣的人渣。老人家灑脫！
    “珠珠呢？”
    “秦一帶她們母子幾個到偏院住下了，你明天起早……”一看這個點人還沒睡，秦修遠轉頭吩咐侍女，“若來了，你照應著，讓春楊看著待客。”
    “是！”小青提了兩桶熱水進裏間，心中大石塵埃落定，安心退下。
    看人走了，望舒好奇追問，“雞飛蛋打？”
    什麽雞飛蛋打？？秦修遠逐字分析，不由失笑，想了想那血肉模糊情景，“雞飛了一半，被捉回來重新縫起來，蛋打到外麵去轉圈又回家了。”
    說完自己都笑了。望舒更是笑不可抑，“噗噗”不止，人才！真是人才！
    老醫師真是牛啊！
    “沒收了作案工具，這下安分了吧！”
    “哈哈哈！”
    剛出門的小青，被好大一陣笑聲渲染，跟著笑了，隨即又落淚：真好！懂得那麽多的夫人，也可以有這樣快樂的時刻，讓人莫名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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