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長安城安定多年，酷暑難消的季節，有錢有閑的人家紛紛湧向城郊的莊子，馬場，山中的寺廟，湖邊，消夏避暑。
    季家商行名下的季家院子出售冰塊，冰塊飲料，涼菜。
    “去年挖的冰庫，凍著滿滿一地窖的冰塊！”
    “生意人永遠想在買賣前麵啊！”
    買冰的商家排起了隊伍，先行回城的秦一疏通街道，店裏小二看見自家人，連忙把隊伍分成兩條，不一會季守帶著人提著冰桶出來，桶裏滿滿都是甜水。
    “讓兄弟姐妹們消消暑！”
    季守說著，旁邊小二先舀著喝下半杯，高馬上的秦一讓人接過去，輪給下一批喝水的人分喝。“謝季掌櫃！騎兵馬上入城，速速清道！”
    一刻鍾後，中央大街完全空出來，步兵隔著三米圍城人牆，很快先是聲音，整齊劃一的駿馬奔騰，肅穆冷酷的輕甲騎兵由遠及近，蹬！蹬！蹬！百姓踮腳往左看，三三成排，橫豎分明，衝入眼簾，越來越近，來不及驚歎，騎兵中間是一匹醒目的高頭大馬，一位高大的將軍一手控馬，一手護著身前的配甲小姑娘，小姑娘年紀不大，坐在高頭大馬上平穩冷靜，目視前方，一閃而過……
    在二樓等著的季守自然也看到了姑爺和明熙共騎，還沒等招呼兩聲，接連被護衛和弓箭兵的淩厲掃視唬住，摸摸完好的臉，這樣的強度，敢耍壞心眼，第一時間能射成個馬蜂窩！
    “這群兵爺太嚇人了，殺氣重重！”小二被嚇得後退好幾步。
    “哪是兵爺，都是將爺。”精英中的精英，一群軍功袋帶雙份，往敵軍頭蓋骨滋過尿的主。
    “是是，能比這排場更大的就小姐進城那次了。”烏泱泱的人馬，前後看不見頭，和街道一樣大的豪華馬車，神駿馬背上，將軍和季老板共騎……
    如今街頭巷尾裏的閑話男女，見過的和沒見過的，說起當時場景，頭頭是道，相差無幾。
    大將軍府，門口唐伯哄著一對小背心小短褲小布鞋的兄妹乖乖站好等待，等騎兵一路疾馳到府前，高頭大馬上的男人抱著女兒一躍而下，兩人一落地，那邊小背心就嗷嗷叫，“爹！”
    秦修遠後麵的韓霸天眼都瞪圓了，眼睜睜看著老大快步上前，一手抱起一個穿得甚是清涼的胖娃娃——怪不得拐去軍營洗漱呢！回家就有娃娃投懷送抱！
    小背心小短褲兄妹倆都露出胖藕節似的小胳膊小腿來，更別說小布鞋跟個豬籠似的，那小腳丫可愛得一晃一晃，稀罕得讓人流口水……
    “韓兄，這是小三，這是小四，兄妹。”
    秦修遠抱著人，“叫，伯~伯~”
    小三張嘴就是，“伯伯！”嘹亮有力。小四看著老子和哥哥，半天嘟對了嘴型，沒發出聲。
    “老大好福氣！娃娃俊咧！”
    韓霸天跟著人進府，預先知道娃娃聾啞，真到看著這麽萌趣的小女娃，天生聽不見說不出，還在努力對嘴型，真是天菩薩啊！不開眼啊！鐵打的漢子都忍不住揉揉發熱的眼眶。
    “夫人在陪大少爺上課呢。讓將軍在前廳接待貴客。酒席備好了。”
    明熙聽著就往後院跑，“我去找娘親哥哥。”
    在親爹手邊的小三聽到娘親，就要跟著去，不知想到什麽砸吧砸吧嘴，小短腿往後院跑去，小四看著哥哥的嘴，也跟著去。
    小綠和乳娘連忙把人攔了，“要等。”“等”一字說得重聲，兄妹倆這才回來跟著親爹，給親爹指東指西。
    “輔食還要多久？”
    “回將軍，半個時辰。”
    秦修遠笑了，怪不得一聽到娘親就嚼嘴，“各位落座吧，用個便飯。”
    秦一秦二招呼著座次，韓霸天伸著脖子等老大媳婦，“多少年沒見了，我看看變樣沒！”
    唐伯嗬嗬笑，“韓將軍別著急，少爺快下課了，馬上過來。”
    “哎呀，我要看老大媳婦啊！”韓霸天看著被娃娃拉得屈身團團轉的老大，“當爹這麽樂在其中的，老大萬裏挑一。”
    “韓將軍如今出口成章了。”唐伯給人分碗筷，熱騰騰的菜一道接著一道，“是文化人了。”
    望舒此時從後院轉出來，後麵跟著手拉手的兄妹倆，韓霸天盯著男孩子看，短衫短褲一雙豬籠布鞋，個子比明熙高了半個頭，手長腿直，一身腱子肉，那張臉，縮小版的秦弟九成九！
    “雲驍見過爹！”
    “謝信見過大將軍。”
    秦修遠先看一眼婦人，抹胸交領紗裙，楚楚動人。再從頭到尾掃視一眼大兒子，精氣神十足，讚歎，“雲驍看著又長大了，穩重了。”
    “韓霸天拜見大將軍夫人！”
    望舒打量著許多年不見的高大粗蠻男人，身板依舊，卻白發早生，“韓將軍請起。南地離不開韓將軍，這麽多年了，韓將軍功勞裏多少苦勞，都在這白發中了，辛苦啊！”
    韓霸天摸摸頭，“我這是年紀到了，不像秦弟和你，還和當年一樣年輕。”
    “大家都坐吧。”望舒挨著韓霸天坐下，“一別許多年，還記得當時韓將軍往巴州時立誌巴州要種蓮藕，三年前從商隊處聽聞巴州街頭有蓮藕上市，望舒心中感慨韓將軍做事有始有終，躬身實踐，言出必行。”
    “天下商事什麽都瞞不過季老板，如今巴州有藕，等太平了，季老板要在巴州多開鋪子，舊地重遊。”
    “來，為太平的那一天，茶酒不論，先喝一杯！”
    大人開吃，急得嗷嗷的小三小四被親爹放進高凳，小綠分碗分勺，秦三給每人分了小半碗的牛肉粒和菠菜碎，一個切碎的荷包蛋，小三小四一時用手一時用勺，吭哧吭哧，忙得飛起。
    桌上都是老熟人，謝信，秦一秦二，鄭大，韓霸天，還有當初那對賣老虎的健碩哥倆——這麽多年一步步從罪犯翻身到官職在身。
    午飯過後，想喝的慢慢喝，望舒帶著孩子回去歇覺，好不容易安頓好四個孩子，剛進房間，秦修遠翹著二郎腿，單手握著書卷，擱搖椅上一晃一晃，偏過來頭來笑著看向她。
    可惡，騷男人！
    給自己整個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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