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車馬慢書信遠，一生隻能愛一人。
    望舒這天看帳簿時忽然想起上輩子這句流行語，又重重嗤之以鼻：切，像秦修遠這種一年到頭大半年不著家的，在他回來之前她可以愛好幾個人了！
    指不定妻子跑路，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進門的小青身後跟著一名環捧著一大把花開如雲霞落地的芍藥花，兩人將房間裏的幾處花瓶更換新鮮花束，特意剪下最豔的一朵來簪在望舒耳側。
    “君拋將離草，我拾結情花。”
    芍藥別名將離，又是男女定情所贈之花，表結情約定。
    小青話落，望舒一撇嘴，“把那幾個孩子都送人吧，我帶你去找結情之人。”
    近來主母厭煩帶孩子，一言不合就是將娃娃送人，小青忍笑，“夫人，將軍快回來啦，等他回來都還給他。”
    說著開箱子將主君常穿的夏裝重見天日，放進衣櫃裏，又找出半年前收起來就的許多缺衣短料的“新裝”一一掛在衣櫃最明顯的位置。
    “夫人，要不要讓老裁縫多製一批新衣？”
    什麽新衣，穿起來就比皇帝的新裝多點布料的新裝唄，人還沒回來呢，又是放衣裳又製新衣的。就差伸長脖子洗幹淨身子等著了。
    望舒沒好氣，“不。指不定人家在外麵看上那些年方十六七八的姑娘去了。”
    不然能這麽樂不思蜀！
    合上櫃門，小青過來替人捶背捏骨，“哪能啊！明熙小姐遞回來樁樁件件寫得是大將軍忙碌，雷厲風行整頓吏治軍政。唯一閑下來的時間就在想夫人和小小姐了。”
    “信他個鬼。”
    油鹽不進，可見閨怨之深。
    小青小拳拳鬆泛腰背，好聲好氣：“這次大將軍著實不應該。奴婢本以為是兩三個月，何況帶著大小姐呢，不急的事往後放一放，早些回來才是。”
    是啊，望舒嘴上不說，心裏也是這樣揣測的，這幾年無戰事，他大多停留兩三個月，帶著明熙，腳程再慢，各地驛站府衙換馬備車，何至於如今快七個月還未見人影，上一封書信還是從杭縣寄出，說漕運吏治五六七八件事，什麽剿滅水匪三股，罷免三五個當地無作為的官員，一目十行到最後，還是那句當地事了了，即日北上。
    如此大夥以為快了，越是如此越覺得夜場白日更長，賬本看不進去，看著娃娃那一雙雙淺碧泛藍的眼睛，真想遠遠攆出去！
    誰知道人這會在路上，還是在哪裏絆住腳。
    外室有丫鬟低聲秉入，“小小姐過來了。”
    掃一眼更漏，望舒直起腰來，振作精神，起身，“這小閻王，跑得真快！”
    每天蘭蝶處一放人，嗖嗖嗖衝過來找她，就要出門去。
    老大和老三更是約好的，一人一天，輪流在大門口守著被小妹成功拖出門的親娘，笑嘻嘻跟上來。
    兄弟兩人自覺，知道不能一塊出門，輪到自己留在家裏的，多上一個時辰課，補足第二天出門玩耍落下的功課。
    小妹能天天出門，那是她聽不見，少了半天的讀書課。小三有時候自認為命苦，挨了大哥一逼兜，眼神自那起清澈許多。
    “沒小四，咱倆能時不時出門？”秦雲驍擰著老弟的臉撥清雲霧，“我和你姐小時候都是天天念書！念書！念書！”
    說得秦老大很是暴躁。
    重點你姐還聰明得過分，要了他半條小命！
    今兒是小三，見到小四成功把親娘拉到影壁，張牙舞爪迎上來，“娘親，我來牽妹妹！”
    得，望舒撒手，腳步一轉，往西而去，“我們先去看看湯圓的弟弟。”
    一路過垂花門，宅子間的通門，漸次走進小院，守門的丫鬟快步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夫人。”
    “小兒如何？”
    裏屋的春楊聞聲摸摸鬢邊，抹抹臉，小步跑出來，迎人進房，“夫人怎麽過來了？請快進。”
    “我來看看，這幾天娃娃怎麽樣？”
    “醒著呢，剛喂過一頓奶。好多了。”
    一前一後，在床邊駐足。
    小黃毛頭娃娃，黃毛稀疏，五官小小，裹在繈褓裏，眨著眼看向陌生的來人，揮揮手就懨懨哭起來。
    奶娘連忙將人抱起來，“小犬不哭，這是大將軍夫人，過來看你，給你送福氣來了。”
    娃娃都是起些小犬小彘這樣的動物賤命，取好養活的意頭。明熙剛出生那會，按例也要起小彘小狸，望舒不同意，她可不願意做豬狗。
    個人不影響集體風氣，滿大街二狗小彘一呼百應。
    “神醫說他脾胃弱，血氣差，平時注意讓他少吃多頓，凝神飽睡。”
    能吃能睡消百病。
    望舒點點頭，拍拍捂著嘴看娃娃的小三，帶著人出去說話，“娃娃要睡得好，貼身衣服和床褥柔軟舒適透氣緊要，庫房裏有什麽綢緞你盡管取來給他安置上，還有吃食，緊著他來。如今晴日融融，可以背著日光出來曬曬更為康健，當然以神醫醫囑為上。”
    “夫人真是大恩大德！如今家裏一切優渥，春楊謝夫人厚愛！”
    人說這話，就哽咽著跪下。
    “起來，你和唐伯在府裏兢兢業業，操持府務，這一切都是你們應得的。”
    春楊緊跟著人腳步，一旁湯圓追上來想和小三玩，小三不樂意，“湯圓，我出門。你不能去。”
    出門太難得，其他一切都讓步。
    湯圓怯怯止步。
    春楊把女兒抱起來，“湯圓乖，和娘親在家裏煮芋圓糖水喝。”
    在母親懷裏的湯圓此時也硬氣，昂著腦袋對著沒人抱的小三，“我喝糖水，你沒有。”
    小三才不稀罕什麽糖水，“我不喝。”
    兩個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一直吵到大門口，望舒彎著嘴角聽個樂嗬，春楊拍拍女兒的小屁屁，“你比小少爺大，可不能欺負他。”
    小四這下更不樂意，“春楊姑姑，我比湯圓高！還比她壯！”
    人小小的，但絕不承認。
    等著丫鬟牽著馬車徐徐從小門出來，望舒方讓人回去，“府裏的事顧不上就讓下麵的人去做。孩子過了周歲再回來做事不遲。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言有盡而意無窮。
    主母上了馬車，小青匆匆從春楊身邊走過，“總管安心照顧娃娃，我們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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