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誠和江慎，都被皇上賜死了。
    至於江家？
    年世蘭想，他們兄弟倆一倒，江家無論如何，都是一敗塗地了。
    回翊坤宮的路上。
    端妃望著長長的宮道，不免歎了口氣。
    “事情鬧成這樣，倒是我沒有想到的。還好，貴妃你早有準備。江家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端妃看向年世蘭，眼中雖有詫異，但神色還是平靜的。
    “嗯。”
    年世蘭頷首答應。
    她用了那麽久的人，能不了解麽？
    他們為人如何，最能拿來驅使他們的利益又是什麽，她早就知道了。
    無論是當初，她能設計利用江氏兄弟表麵上的不和，來迷惑、陷害沈眉莊，亦或是如今這次，江氏兄弟的反目，都不過是因為，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江字罷了。
    他們江家，自己問題太多，也不怪乎外人會拿來利用了。
    “胸有成竹，確實很好。”
    端妃如是說著，又不免冷冷一笑，道：“就是便宜了皇後。”
    “江慎那副樣子，瞧著是有些癲狂不假。可將他今日所說，全部歸結於瘋話，皇上當真是……”
    端妃自然是失望的。
    但，又能如何呢？
    皇上都不追究了。
    “這事兒……”
    年世蘭想了想，心知，這回，或許是一個試探端妃的絕佳時機，便道：“這件事，再追查下去，對皇後名聲不好。”
    “更何況，富察貴人的孩子，沒了也就沒了。她那樣能折騰，大半夜的都叫人把皇上喊過去不知道多少次了呢。”
    “皇上嘴上不說，為了皇嗣忍著，心裏早不知道多麽厭煩富察貴人了，偏偏她還不自知。”
    “這下倒好，事情一出，皇上也懶得為富察貴人出頭。”
    “確實，是便宜皇後了。可惜，本宮與皇後不和多年，抓了皇後這麽多的錯處，都沒能真正使她付出代價。”
    “也不知道，要到哪一日，才能找到這樣的機會了。她有太後護佑，皇上偶爾也會念在和她之間的情分，真是……”
    說到這兒，年世蘭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
    這自然是真的。
    她恨極了皇後。
    無論是她從前笑麵虎時，總給她暗暗使絆子，還是後來，年世蘭得知真相以後，對她的厭惡和痛恨，那都是真真切切的。
    “皇上確實會顧念和她之間的情分。”
    端妃似是感慨，又想起什麽，道：“這一切，也都是因為，她是純元皇後的親妹妹罷了。”
    “不過真要說起來，無論是太後還是皇上，他們待純元皇後，都是要好過當今皇後太多太多的。”
    純元皇後。
    聽見這四個字，年世蘭不由的心頭一跳。
    她表麵上隻是露出些許好奇來，並不敢真的表現自己想要打聽的意思，問道：“說來……”
    “本宮也聽不少人提起過純元皇後，就是沒見過。端妃姐姐倒是難得的見過她的人，她真的有這麽好，值得皇上這麽多年都念念不忘麽？”
    這話，年世蘭故意說得酸溜溜的，仿佛在吃醋。
    端妃亦是深深看了年世蘭一眼，須臾，端妃約莫也沒懷疑，頷首就道：“純元皇後乃是皇上結發妻子。”
    “擅長音律舞蹈，詩書同樣出彩，相貌麽，貴妃妹妹你是烈焰如火，她便是清雅如梅，都是驚為天人的。”
    “要我說，尋常女子，站在她麵前都會覺得自慚形穢。當然，在男人眼中，這樣的她，便是仿若謫仙，皇上會如此喜歡她，並不出奇。”
    “就是紅顏薄命。她難產而死，死在了她最漂亮，也是皇上最愛她的時候，皇上至今難忘，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情理之中？
    年世蘭輕嘖一聲。
    純元皇後被端妃誇得這樣天花亂墜，到底好不好，年世蘭腦海裏還是不大能想象得出來。
    她隻知道……
    若是皇上真的有他嘴上說的那樣喜歡純元皇後，也不會在純元皇後死了以後，還有那樣多的寵妾了。
    畢竟她瞧著，從前皇上對著她真情流露的時候，那模樣，其實也挺真切的。
    “她身子不好麽？”
    年世蘭想了想，又問道：“還是像惠嬪那樣，孩子長得太大，生不下來這才難產的？”
    “這……”
    端妃遲疑了一下。
    這事兒，都那麽多年了，她難免有些記不大清楚了，隻能支吾道：“大家族裏出來的貴女麽，身子不好，也正常。”
    “不過她懷著身子那時候，時常被兩位側福晉衝撞，她偶爾也會覺得腹痛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孩子在肚子裏就積下了弱症。”
    “我隻記得，她那孩子，生了兩天兩夜，生下來便沒了氣息，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真是可憐。
    年世蘭在心裏如是想著，又撇嘴冷笑道：“她一個嫡福晉，還能被兩位側福晉衝撞得生氣肚子疼，想來也是沒什麽本事的。”
    “倒不如她這位妹妹，咱們當今皇後了。”
    “說起來，我聽說，當時不是有咱們皇後親自照顧她麽？怎麽還照顧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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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世蘭繼續試探著。
    她想，任何一處反常的地方，都是值得斟酌的關鍵！
    “親自照顧？”
    端妃和年世蘭一眼，都是似笑非笑的模樣，說道：“她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有多少真心？”
    “說不準，那兩位側福晉的衝撞，還少不了她的挑撥麽。而且，那時候，純元皇後的日常起居，包括吃食，也都是她在負責的。”
    “她凡事親力親為，還得了皇上不少的讚賞呢。誰知道，到頭來，還是這副樣子。”
    日常起居，飲食？
    年世蘭仿佛抓住了什麽關鍵！
    然而。
    她還想細問，但更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端妃同樣不知情，亦或是不想說，她都隻是搖搖頭，表示並不清楚了。
    二人就這麽，一路走到了要分道揚鑣的地方。
    站在宮牆底下的拐角處，端妃即將離開，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對年世蘭道：“當初伺候過純元皇後的人，都因為她後來的死，被趕出府了。”
    “這事兒想要追查，並不容易。貴妃，我還是勸你一句，想要動皇後，不容易。而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想查，也一定不要打草驚蛇。”
    “同樣。在皇上心中，純元皇後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你若是想用純元皇後對付皇後，若是事情是真的也就罷了，自然能成為你的助力。”
    “但要是你僅僅隻是想拿來做筏子，製造些假的證據。一旦被皇上發現……他是一定不會原諒的。”
    年世蘭聽得笑了笑。
    她又不是傻子，這種錯誤，怎麽會犯呢？
    不過麽。
    年世蘭還是對著端妃，莞爾道：“謝謝。”
    端妃的嘴角微微抽動，也不曉得是不是覺得，和年世蘭這般相處，還被她這般感謝，實在是有些不自在，什麽都沒說，就轉身離開了。
    回到翊坤宮。
    年世蘭左思右想，關於當初純元皇後的事情，端妃那兒，應該把她知道的，亦或是能說的，都告訴自己了。
    她再想從端妃，或是宮裏別的人那兒知道更多的消息，隻怕是不能。
    皇後身邊的人，例如剪秋、繪春這樣的，定然是不容易收買，說不準，一個不慎，還會引起皇後的猜忌。
    得想個更穩妥的法子。
    “頌芝。”
    年世蘭想著，還是吩咐道：“回頭你找到機會出宮時，拜托一下大哥。看看他那兒，能否尋找到從前伺候過純元皇後的人。”
    “事情麽，雖說若是能快些，固然是好。但要是不能快，就做到一點，別被皇後的人發現就是了。”
    “奴婢明白。”
    頌芝點點頭，忙不迭就去辦了。
    這一年，自入夏開始，京城和周遭便不下雨了，眼看著剛過了播種的季節，田裏的農作物正是生長的關鍵時刻呢。
    不下雨，農田難以得到滋養，引水灌溉，時日長了，那些個小河們也快漸漸幹涸了，再這樣下去，恐怕等到秋日裏，田地就要顆粒無收。
    無奈之下，皇上和皇後，決定出宮祈福，以求能夠下一場大雨。
    帝後出宮那日，豔陽高照。
    而前一日，碎玉軒裏，恰好傳出來甄嬛有喜的消息，其實甄嬛有喜，年世蘭記得，在前世，她為富察貴人擋那一下時，就被發現了。
    那時候月份尚淺，胎像還不穩固。
    而這回，她是發覺自己月事遲了，夏日裏胃口差，心口總是悶悶的，這才覺得不妥，找了溫實初來診脈，確定了有喜之事。
    確定時，也已經有三個月，胎像比較穩固了。
    皇上龍顏大悅。
    臨離宮時，後宮妃嬪們在屋簷底下相送，皇上好好叮囑甄嬛安胎，又對年世蘭道：“朕與皇後不在宮中。”
    “這後宮之事，就辛苦世蘭你來處理了。嬛嬛的孩子，也希望你多多費心才是。”
    年世蘭聞言，不由的瞧了一眼甄嬛。
    甄嬛正看著皇上呢，眼裏有著少許的眷戀。
    看來，孩子的到來，終究還是使得甄嬛心中對皇上的芥蒂，少了那麽幾分。
    也不知是福是禍了。
    年世蘭心中感慨著，便也對著皇上溫和地笑道：“臣妾定然不會辜負皇上的托付的。也盼著……”
    “莞貴人有喜的事兒，能為大清帶來好運，早早降下甘霖，以解燃眉之急吧！”
    皇上欣然笑著，對他而言，後宮和睦，實在是好事一樁。
    “那朕和皇後，就先行離宮了。”
    他說著，與皇後一道轉身。
    “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後娘娘。”年世蘭站在最前頭，領著諸位妃嬪們行禮，同時，看著皇後的背影。
    皇後那兒，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年世蘭的眼神，忽然回過頭來。
    皇後笑著。
    她的笑容，是那樣的意味深長。
    “唉。”
    也是在這個時候，年世蘭的身後，傳來了齊妃的一陣長歎。
    她感慨道：“皇上皇後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皇後娘娘一直盼著能夠有個嫡子呢，這回要是能懷上，便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不像咱們，守著冷冷清清的宮門，這日子過得真是……”
    ……
    這話，年世蘭從前仿佛也聽過。
    這回麽。
    她對於皇後能否懷上嫡子不曉得，但還是轉頭，對齊妃道：“皇上近來很少去齊妃那兒麽？”
    “齊妃竟覺得宮門冷清，本宮倒是絲毫不覺得。”
    年世蘭從未失寵過。
    她的日子，當然與齊妃不同。
    “你！”
    齊妃有些生氣，想反駁，張張嘴，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年世蘭見狀，眼皮一翻，又道：“齊妃姐姐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好好督促三阿哥的功課呢。”
    “想來，這事兒是不會無趣的。畢竟上書房裏幾位教導三阿哥功課的夫子，那是一天天忙得暈頭轉向的，同一篇文章，總是要教導成千上百次的。”
    “哦，對了，說不準連飯都不必吃了，還省下不少口糧呢。畢竟……氣都氣飽了，是不是？”
    話音一落。
    嬪妃裏頭，就傳出了低低的偷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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